《生死以答》锥生浅吟

1、第 1 章

　　满目皆白，便是昆仑。
　　远处是昆仑玉虚峰，昆仑派便建在那里。在那里的昆仑弟子避世不争，求取仙道，与这隔了昆仑雪原相对的浩气盟和恶人谷毫无瓜葛。即使是再激烈的厮杀，也影响不了这些孤高的昆仑弟子。
　　孙永恒年轻的时候很喜欢看书，也喜欢听些怪力乱神的故事。他那时笃定昆仑山上有仙人，身边的至交好友便打趣他：“若是你哪天去了昆仑山，一定要四处转转，没准便看见了传说中西王母。你若是能将她哄得高兴了，没准她就给了你一颗仙丹，让你得道成仙了。那个时候，你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他笑呵呵地应答，没想到还真就来了这昆仑山。
　　昆仑的环境异常险恶，孙永恒也不明白，为何在经过了龙门的漫漫黄沙之后，转眼抵达的昆仑却是千里冰封。他随盟主征讨恶人谷的时候，天下三智的于睿还是个小姑娘，长江十二连环坞也不过是一堆乌合之众罢了。他一路上披荆斩棘，最终还是病倒在了昆仑。
　　后来盟主便派人来接他回去，他却拒绝了，说自己想要留在昆仑。
　　身边的人都说他疯了，居然想待在这冰天雪地的昆仑山。即使是从小生活在华山上的纯阳弟子，在昆仑待久了也会熬不住的。更何况，他孙永恒还自幼生长在温暖的江南地区，哪里熬得住这样的寒冷？
　　但他还是留下来了，还当上了昆仑浩气盟营地的领头。
　　留在昆仑山之后，他也不在看书消遣了，只是没事的时候眺望着那一望无垠的昆仑雪原，那是恶人谷霸图在的位置。有人曾问过他是不是恨霸图入骨，他顺应地点头回答：“是啊，那恶人谷的霸图着实可恶，若是你等能取他项上首级，并取回他的信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霸图的信物是什么？”
　　“哦，我也不知道啊！”孙永恒笑眯眯的说道，语气十分的漫不经心：“随便带回点儿东西也是成的，只要能够证明是霸图的，只要能够证明霸图死了就成……”
　　年轻的浩气盟侠士总是喜欢去对面落日岭闯一闯，偶尔也会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霸图的信物，然后遗憾地说道：“孙统领，这是霸图那厮的一截袖子，但是我还是没能杀了那狗贼！”
　　孙永恒摇摇头，回道：“霸图年长你那么多，年纪大了心眼也就多了。你打不过他也是正常的，好歹你也安全回来了。”
　　少侠点点头，非常赞同孙永恒的观点：“我这回也不是没有收获，我至少斩断了霸图的一截袖子。这昆仑能够冻死人，霸图那厮就算是再皮糙肉厚，也能把他胳膊给冻坏了！”
　　但是这样能够幸运的少侠并不多，还有的侠士也会身负重伤归来，就比如现今这个在营帐中养伤的少年人。他身受重伤，重伤之后还穿越了这昆仑雪原，现在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他的双眼因为被冰雪刺激到，不能视物，眼泪流个不停。他非常固执地拉着孙永恒，说道：“三日之内，霸图必定前来，统领你只管迎敌便是。此番我们设下天罗地网，定能将霸图击杀！”
　　“为什么？”孙永恒非常诧异。
　　这些年来，霸图不是没有派人来攻打过浩气盟营地，但是自己亲自前来却是极少的。孙永恒了解霸图，知道他自视甚高，从不打无把握之仗，若不是胜券在握他是不会出手的。
　　如今，自己与霸图势均力敌，各踞昆仑一方，二分天下。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想法，能让霸图出了他的老窝！
　　“大概是，我偷拿了他真正的信物吧。”
　　孙永恒沉默，他没有接着问下去。那个与他相隔昆仑雪原的霸图，他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有交过手。那个时候他年轻气盛，听到霸图要前往长乐坊的消息，便孤身前去。他与霸图缠斗三天三夜，最后两败俱伤，霸图离去时只对他说了一句：“来日相见，生死以答！”
　　他咳了一声，喉咙中有腥气上涌，他压□□内乱窜的腥气，回了他一句：“生死以答，不死不休！”
　　果然如那小侠士所说，霸图来了。时隔多年，孙永恒看到他只觉得平静，倒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一见面就要打个你死我活了。
　　霸图并不是独自一人前来的，他身后有恶人谷守卫若干。他看着严阵以待的孙永恒和浩气盟人，不禁嗤笑道：“你们浩气盟中的人，也真是生得光明磊落，偷东西也偷得正大光明。”
　　“抛却名姓、作奸犯科之徒，又有何面目来指责！”孙永恒呵斥道。
　　霸图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没有人会叫这个名字。他年纪轻轻便去了恶人谷，后来经王遗风整顿恶人谷，他便成了昆仑恶人谷营地的头领。
　　名字在他身上真的变成了一个称谓，所有的人都叫他“霸图”，他也便成了霸图。曾经有个人问过他为什么要叫”霸图“，他回答说那是因为他心中有霸图，结果第二天就被他杀了。后来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执着他原先的名字了。
　　他叫什么名字，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孙永恒与霸图打斗了起来，一边的人也纷纷加入了战局，一时间竟打斗得难解难分。
　　霸图的武功并不是很高，可他的花招也很少，招招致命。孙永恒不慌不忙地接着霸图的招式，在打斗的空隙间，孙永恒挽了个剑花向霸图的心脏刺去。和霸图不同，孙永恒的每个招式都是计算好的，能在不经意间夺人性命。
　　孙永恒的内力深厚，配合着这层出不穷的花招，也足以让人招架不住。
　　霸图侧身避过孙永恒的杀招，胸口却还是没刺破，鲜血濡湿了胸口的布料。他心下一横，将手中长刀转了个方向，用刀柄击向孙永恒的的腹部。趁着孙永恒被击退的片刻，他向后退了几步，从袖袋中摸出淬了毒的暗器，向孙永恒的方向打去。
　　孙永恒用长剑挡去其二，剩下的那枚暗器直接打入了他的腿骨里。
　　霸图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高声呼道：“恶人谷的，随我回去！”
　　他与孙永恒也算是认识多年了，每次都在厮杀打斗中结束，自然看得清这周围的局势。而今他越过昆仑雪原来到浩气营地，本就是犯险。这昆仑虽然不如别的地方那样有所谓的易守难攻之势，但是孙永恒所在的大营却能给他源源不断的补给，远不是自己所能比的。
　　他若是再不退，怕是要折戟于此了。
　　所以，到了最后，霸图还是带着他的人撤去了，孙永恒没能将他击杀。
　　浩气盟人虽然心有遗憾，却并没有怪罪他——若是霸图那么容易对付，恶人谷中的人那么容易对付，他们也不必背井离乡在这儿苦守多年了。
　　他中的毒并不深，方才用内力，便已将体内之毒排出大半。他一瘸一拐地向营帐走去，除了要将伤口包扎一下，他还想要知道是什么样信物能让霸图犯险。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霸图曾经说过的话来：“那已经是不为人道的事了，我作恶多端，抛却名姓，苦守昆仑，那是我的事！你不必问，我也不想答。就此别过，下次见面，依旧是你死我活！”
　　他询问，得到的答案却非常简单——
　　“那是因为，我拿走了他的书！”
　　年轻的侠士从怀中摸索出一本册子，却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掉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本已经泛黄的书卷，因为被雪水浸泡又风干的缘故，纸张有些发脆。那书册上掉落在地上，被这昆仑的凛风吹得簌簌作响。摊开的一页上，是一段批注，字迹与他多有相似之处：“踏尽山河，遍揽江海。终抵昆仑，然不如我心中之美也。”
　　他不愿揣测，只是接着看下去，在那段批注的旁边，是另一段话。字迹迥异，他心中已有计较，看得艰难异常——“踏尽山河不得归，遍揽江海不得休。名姓可抛，功利可弃，然心有一人，弃之不得，如鲠在喉。”

作者有话说

　　随便写写，随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