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竹致

1、第 1 章

　　太安十岁时，已经是华山上最调皮捣蛋的主。
　　华山上都是些男弟子，多是从山下来练武，老实听话，循规蹈矩的。惟独她是石头山上蹦出的一朵花，父母是天下闻名的华山双剑，外公是武林名宿，家族中十七八个孩子，她最是得宠，每天上树下河，闹腾打架，比正经男孩子还男孩子，父母诸事繁忙，无暇管她，只要不太过分，也就由她去了。
　　太安吃穿用度都和男孩子无异，说不定自己也以为自己就是男孩子呢。
　　见到清烟时，太安正在华山腰的一棵大树上，手里捏着把长剑，腰上别着前襟，有模有样地指点几个刚入门的小弟子，远远地看见一行三人慢悠悠、有说有笑地上山来。
　　太安跳到他们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按着剑问：“什么人？哪里来的？”
　　为首的那个人年近花甲，橘皮面容，雪白发须，穿一件灰色长袍，远看颇有仙风。他身后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都看着太安，有点惊讶，都带着笑。
　　老人笑道：“你是哪家的娃娃，胆子不小啊，可是华山上的山贼？”
　　太安哼了一声，嘴一撇，眉一扬：“谁是娃娃来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三人都笑了起来，道：“真是山霸王来了，你想要什么？”
　　太安眼睛骨碌一溜，瞧到他身后的小姑娘：呀，真是个漂亮极了的小姑娘，羊奶样的雪白皮肤，星星一样的亮眼睛，花瓣一样的粉红嘴唇。太安眼睛一弯：“我要她。”
　　老人看她小小的个子，老气横秋的口气，不由就笑道：“哟，可不能给你，这可是我的亲孙女。”漂亮的小姑娘也笑，垂下头去，悄悄害羞。
　　太安脸红了一下，抓了抓头，重又皱起眉毛：“我就要她，是你孙女又怎么了？”她伶俐得很，看三人布衣草鞋，风尘仆仆，心想肯定是上山拜师的，每年的金秋时节，华山路上就不乏前来拜师学艺的年轻人。她抱着双手，成竹在胸地笑：“把她留给我，好处就多了，要是逗得我高兴，我还可以求我爹爹收他为徒。”边说眼睛边瞄上一边的少年人，那少年肤色微黑，俊眉飞目，唇角含笑，隐约还露出一个小酒窝来。哎呀，也是个好漂亮的人。
　　老人嘿嘿笑了几声，回头对少年人道：“清烟，这孩子倒有趣。不知是老七的还是老五的娃娃？”
　　太安聪明得很，心念一转想起掌门师公说到几个师伯师叔时，也是老二老五地叫，她眼睛一眯，心里有了计较，脸上就换了个乖巧的笑：“这位老爷爷面善得紧，年纪大了爬山也累，前面山高路远，不如让我找两个人送你们上去吧？”
　　那边三个人倒是小吃惊了一把，不知道这刁蛮的小子怎么就变了。
　　太安回头胡乱一指：“你，你，过来。”
　　两个青衣小童就捧了剑过来，依着太安的吩咐在前面给三人领路了。
　　不等他们走远，太安的声音又响得天高：“愣着干什么？偷懒不是？你们啊，一个二个的，教我怎么说你们才好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待金乌西沉，天色转黑，太安才蹦蹦跳跳往自己屋子跑。才到门口就看见娘坐在床边，心里就一抖，嘿嘿笑道：“娘，来啦？”
　　李晚华白她一眼，一把拽过她，闻到她身上汗味就狠狠皱眉：“真是你爹的种，几天没洗过澡了？”
　　太安看她生气，就装着可怜，伸出一个巴掌，小声小气地说：“五天。”
　　李晚华看她那小模样，好气又好笑，最后把她拎起往屋外一丢：“洗澡去，见不得你们爷俩的脏样子。五天不洗澡，天天还跑得汗津津的，怎么受得了啊？”
　　边说还边给她找衣服，结果找到的都是些灰衣服破衣裳，不由又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不是生错了？怎么看都得是个男孩才对。”
　　太安清洗干净，又穿上干净衣服，青色的衣服衬得小脸胖胖的，一双眼睛骨溜溜地乱转，李晚华看她打扮出来还是像自己几分，清秀还是有的，就把她的头发挽了两个团髻，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娃娃。
　　“走，到松竹堂去。”
　　太安眨巴眼睛，背着手，不太想去：“去那里干什么啊？怪没趣的。”
　　李晚华点着她的脑门：“你只知道玩，告诉你，今天师叔公回来了，连你的小师叔都来了，你要去磕头。”
　　太安眼睛珠子还没转上一圈，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觉得自己够聪明，没有为难那几个人，又一想，不对啊，小师叔？难道是那个年纪不大的哥哥？说不过去啊。于是睁着大眼睛，乖乖地问：“娘，是不是还来了个好漂亮的姐姐啊？”
　　李晚华一看她装乖，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训道：“你见过他们了？是不是又做什么错事了？告诉你，闯祸了可指望不到我，我也是小辈。”
　　太安笑道：“哪能呢？还是我叫人送他们上山的。放心吧。”边说边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这么小的师叔？难道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辈分也比自己高？亏了亏了。
　　太安跟着娘，站到一班儿晚辈里面，她年纪小，只及人腰，站在人堆里一晃就不见了。
　　谁知道，才过一会，平时超疼自己的掌门师公一眼看见李晚华到了，问：“小太安呢？来了没？”
　　娘说：“就在这里呢！”一低头：人呢？
　　太安只得分开人群，背着小手，乖乖地走上前：“师公~~~”
　　掌门师公把她抱起来放到膝头，一脸爱怜：“你这个调皮捣蛋的，今天来了个伴，想不想见见？”
　　太安知道说的是谁，可爱地点着小脑袋瓜：“想~~~”声音故意拖得长长的，讨人疼。
　　掌门师公笑着朝旁边坐着的人道：“润出，这就是太安，让她陪飞语玩。”又一一为太安引见了师叔公和小师叔。
　　太安心里嘿嘿笑着，走到漂亮姑娘飞语面前，乖巧地说：“姐姐，我明天带你出去玩。”
　　却听见师叔公讶道：“是你这个小娃娃？竟是个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