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夜水岚

53、床头床尾（3）

　　我和凌柯的婚礼定在十月金秋，我喜欢这个时节，秋高气爽，凉风习习，薄雾晨光中的秋季，很适合穿婚纱。虽然婚礼的时间非常仓促，不过听大嫂说，来得人很多，并且形式上很盛大，之所以是听说，是因为我停留在婚礼现场的时间甚至不足半小时。

　　在我终于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时，本来一直很安静的肚子却突然开始了它的“报复行为”。我害喜越来越厉害，每天早晨起来都吐得一塌糊涂，因为妊娠反应太大，胃口也变得很差，虽然凌柯和张妈变着法儿地给我做好吃的，我还是吃什么吐什么，甚至到了喝开水都会吐的地步，精神也不太好，非常嗜睡，一天几乎二十个小时都在睡觉，体重反而轻了许多。

　　于是每每吃饭的时候，凌柯总喜欢给我夹菜。

　　“就算你不想吃，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多吃一点。”

　　饭后还要我再添一碗鸡汤：“喝不下去就少喝一点。”

　　这样三四次之后，我非常暴躁地向他发了一通脾气：“凌柯，你有完没完！你就知道让我吃，你就只知道关心肚子里的孩子，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我吃不下，你非让我吃，我吃下去难受，你也不管我，你当我是猪是不是！”

　　他半天都没有说话，大概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心平气和地说：“好，是我不对，你吃不下，我不逼你。”

　　婚礼那天，我昏昏欲睡地被凌柯接到现场，估计司仪也被交代过，只是很简单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交换了戒指，就马上又被凌柯送回了家。

　　路上我强打着精神跟他抱怨：“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婚礼，结婚哪有新娘子都不露面的。”凌柯哄了我几句，我根本不满意，又冲他发脾气：“我都说不生了你偏要我生，难受的又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大概也有点恼了：“我要能生，我早替你生了，你以为我愿意看你这样。”

　　“你说的什么话，有本事你自己去生啊！”

　　他又压着气哄我：“好了，好了，算我说错话了，别生气了。”

　　那天我还以为他要很晚才回来，可是等我一觉醒来，发现凌柯已经回来了。

　　“吵醒你了？”他大概刚洗完澡，穿着睡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在床边，俯下身看了看我，“有没有不舒服？”

　　虽然他洗了澡，可是一说话，还是能闻到一股酒气，我皱着眉，转了头，背对着他，睡得迷迷糊糊，也不想说话。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侧的床微微下塌，他已经躺进来了，伸手过来摸着我的肚子：“还在生气？”

　　“别吵，我要睡觉！”

　　“那我跟我儿子说说话。”

　　我马上就变得很不开心，狠狠拍掉他的手：“你重男轻女！”

　　“杜心悦，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脾气很大。”

　　“这是孕妇的权利。”

　　他不说话了，我反倒没了睡意，翻了个身，又开始追着他问：“凌柯，你说，要是我现在没怀孕，你能这样好脾气地哄着我吗？”

　　结果他沉默了一会儿，闭着眼睛回答我：“估计很难。”

　　气得我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我要吃上次那家私房菜的甜点，你马上就去给我买！”

　　因为妊娠反应太大，凌柯不放心，又坚持带我去做了一次产检。结果报告单出来后，医生一脸严肃地对凌柯说：“我们刚刚检查出来，您太太怀的是同卵双胞胎”

　　我还觉得挺兴奋，可是凌柯的脸色比医生还要难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医生说：“因为其中的一个胎儿比较小，我们初步推测可能会出现双胎输血综合征。”

　　我都没听懂，医生又说：“通俗一点地讲就是同卵双胞胎共用一个胎盘，从中吸取营养，可能会出现一个宝宝拼命争取营养，出现营养过剩，一天天长大的同时，会导致心脏负荷过重，而另一个宝宝则会营养太差，发育跟不上。所以，”医生抬头看着我和凌柯，“我们的建议是最多保全一个。”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已经快四个月了，我的腹部也开始微微隆起，有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的心跳声，虽然这段时间我总是时不时地抱怨凌柯让我生孩子，可是那也只是因为被他算计，觉得不甘心而已。那是我的孩子，我实在不能接受必须二选一的抉择。

　　所以在凌柯开口前，我马上就说：“我们还要考虑考虑。”

　　凌柯看了我一眼，我也警告地瞪着他，他又问医生：“那我太太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凌太太目前身体状况还算良好，不过，如果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到医院来。”

　　回家以后凌柯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以他做事的风格，肯定会雷厉风行地做出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决定，所以我恶狠狠地对他说：“你休想。”

　　大约凌柯看我态度很坚决，便也没再说什么，倒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越发好说话了，我说什么他都不反驳，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我要吃什么他就给我做什么，哪怕半夜里我突发奇想地想吃零嘴，他都能马上开车出去给我买。

　　偏偏我白天喜欢睡觉，到了晚上精神就特别好，而且晚上的胃口也比白天好，于是凌柯总是半夜爬起来给我做吃的。

　　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孕吐终于不那么厉害了，我的肚子也跟吹皮球似的大了起来，大概因为是双胞胎，所以看着倒跟别人怀八个月时候那样大，每次我挺着个肚子走来走去的时候，凌柯总是皱着眉头，跟个跟屁虫似的一步不离地跟在后面。两个月的时间，我整整胖了不止一倍，倒是凌柯，明显瘦了一圈，大概跟他睡眠不好有关。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比我还紧张，晚上我稍微翻个身，他都能醒过来，先摸摸我的手，又摸摸我的肚子，过了一会儿看我没动静了，才闭眼继续睡。

　　有一天晚上，我半夜醒过来，翻了个身，就看到凌柯睁着漆黑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肚子看，几乎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不睡？”

　　他好像并不想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做了个梦。”

　　我打着哈欠，随口问他：“什么梦？”

　　“没什么，”他又像哄小孩子睡觉似地拍着我的背，“快点睡觉。”

　　我困得厉害，也没追着他问，过了一会儿，睡意朦胧地时候，只感觉到他的一只手臂伸过来，摸了摸我的肚子，又突然很用力地抱紧了我，我听到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喃喃地响在耳边：“小五——”我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就睡着了。

　　其实一开始我还挺享受折腾凌柯的，看着他半夜强打起精神给我做吃的，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终于有了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得瑟，结果到后来连大嫂都看不下去了，有一天意有所指地对我说：“你大哥最近在我面前觉得压力很大。”

　　我还觉得挺奇怪，大嫂又说：“他觉得凌柯给他树了一个难以超越的好先生形象。”

　　于是到了晚上，在我吃完他做的玉米烙之后，终于良心发现问他：“凌柯，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压榨你了？”

　　他抬头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你又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问问你，我担心你以后对我秋后算账。”我又追着他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在欺负你？”

　　“没有。”

　　“真的？”

　　“真的。”

　　“那我还有一个要求。”

　　他很谨慎地看着我：“说。”

　　“我想订做几件孕妇装。”

　　“银行卡不都在你手里。”

　　“总要跟你说一声的嘛。”

　　第二天，我照着图册挑了几件样式，过了没几天，衣服就送过来了，名店就是名店，果然很有效率。晚上的时候，我又心情很好地一件一件地试穿，并且每穿一件都要问凌柯好不好看。

　　他当然每一件都会说：“好看。”又挑着眉问我，“不是说几件么，这么多，你穿得过来？”

　　“我当然穿得过来，大不了我早上换一件，中午换一件，晚上再换一件，”又生气地问他，“你说，你是不是心疼钱了？”

　　“绝对没有，”最后他几乎带着一种宠溺的无奈，笑着亲在我的额头上，“你现在就可劲儿地欺负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