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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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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怎样猛踩着油门,颜夕也知道自己到得太晚了。上午有不得不出席的庭审,下午又约了好几档客户咨询。偏偏在这么忙的挤不出一点空隙的时候,又被周的秘书叫住。
“贺国诚的那个case,请你跟进一下,今天就把钱送去吧。”趾高气扬的秘书好像挂牌的律师那样吩咐道。
重新翻过记事本之后,才想起半年前的那次委托。按照协议,乙方贺敬云会在出狱的时候收到甲方也就是他的父亲的10万块补偿。
随意指派额外工作,明知道确切日期却不事先通知,连手下的秘书也可恶的学会了狐假虎威,心里咒骂着前辈不通情理的同时,颜夕还是装着微笑的应承了这件分外的任务。
不出乎意料的,一直忙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再开车赶去位于郊区的监狱,时间早就超过了8点。颜夕一路狂飑,却一点不担心对方会等不急跑掉。
到达的时候果然在监狱大门的遮雨蓬下看到了蹲在那里的男人。
“不好意思,路上塞车。”颜夕假惺惺地向男人道歉,其实在电话里和他预约时间的时候早就知道没办法按时到了。在所有的工作议程里,与男人的会面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了最末。只是想到对方刚刚出狱可能急需用钱,才好意当天把钱给他送来,不管多晚贺敬云也应该对自己心存感激吧。
空落落套着过分簇新的廉价西装的贺敬云给人一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错觉,对颜夕歉意不作任何的反应,缓慢地站起身后又仿佛是不好意思般地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追问:“钱呢。?”
哈!颜夕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确信不管多晚他都会等着自己的原因正基于此吧。
不多废话地把装着钱的信封交了出去,又在对方大度的表示不需要清点之后,递上了签收单。
露着迷惘神情的男人还是迟钝得在颜夕的提醒之下才顺从的签了字。
看到签收单上端端正正的贺敬云三个字,颜夕才有了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的感觉。关上车门想要离开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贺敬云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木然地站着,手上郑重其事的拿着装巨款的信封。也许是郊区的夜晚特别黑的缘故,路灯下的身影被衬出一种如同默剧般的悲惨效果。
这么晚了不太好找车去市区吧。归根结底自己也要负一点责任,一时不忍的颜夕主动的邀请对方搭车。
一直等到颜夕开始后悔自己的多事,他才点头“嗯”了一声,不等他问第二遍的主动坐进了车厢。
系上保险带的时候,又看到仍旧被他拿在手上装钱的信封。
“不放在包里吗?”颜夕善意地提醒,指了指男人随身携带的一只旧背包。
他像是听不懂似的转头看了看颜夕,“贺敬云的钱。”强调般加重语气的说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不用说,也知道是你的钱。颜夕很不高兴,自己的好心被错会了意,甚至有种把人赶下车的冲动。
按照来时的路线把车开上了高速公路,回城的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其他的车辆。高耸着的路灯虽然散发着如同白昼一般的光芒,但是除了单调的柏油马路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有趣的景致。
也许是旅程实在乏味,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贺敬云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在他身上丝毫感受不到重获自由的兴奋。几次斜眼瞄他,都只看到对方心事重重的望着前方,与其说是完全无动于衷,倒不如说是心不在焉来得更确切些。因为刚才的误会,颜夕也赌着气,一路上都没有再和他说过话。
大约这样沉默着行驶了有半个小时,已经从高速公路转入的高架也快到了尽头,从下一个匝道口左拐下来就是自己熟悉的市中心了。
猛打了一把方向迅速的转弯,已经在这里树立了半年的巨幅电视广告屏伴着嘈杂喧闹的音乐突然就闪现在车的前方。看到贺敬云像被吓到措手不及般的惊跳了一下,瑟缩着身体紧紧地贴在椅背上的样子,颜夕得意地笑了。
“你要去哪里?”
贺敬云惶惶不安地从路口的巨幅广告牌上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回望着和自己说话的男人:“什么?”他呆呆地问。
“我是问你,”颜夕熟练的换着挡减低了车速,“要去哪里?”
和上次一样,回应他的只是外头车水马龙的声音。
“你想去那里,我送你过去啊。”担心着自己的殷勤不要又被错误理解的颜夕小心地向着停车线靠近。
“去。。。”一半话还在含嘴里,注意力又被头顶上闪过的五彩缤纷所转移着,抬起头盯着车顶上茶色的窗户,五光十色的霓虹落在他脸上。
“喂,到底要去哪里?”颜夕只好再追问了一遍。
“去哪里?”贺敬云一脸茫然地重复着他的提问,“不知道。不知道去哪里。”
“无赖。”祈祷着对方千万不要说不知道,还是听到了不希望的答案,颜夕在心里骂着。
“不知道可不好办啊?”颜夕拖长了声音说,贺敬云的表情也似乎跟着变的凝重起来。
“这么晚了,不知道要去哪里可怎么办,总不能跟我回去吧。”颜夕开玩笑地说。
“好。”他的回答依旧很小声,却一反常态的干脆,迅速地颜夕连后悔都没来得及。
贺敬云站在房门口踌躇不前的样子让颜夕很恼火。
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是你自己要顺梯子上房的跟过来,想住得舒服惬意,去宾馆开房啊,反正你现在有的是钱。
颜夕一边无声的抱怨着,一边带着头走进了房间,窗户被推开,一阵夏夜的晚风,驱散了房间里陈旧的味道,屋子看起来不那么糟糕了。
虽然多一间卧室,但自从同学去了别市工作之后就再也没人住过,生活用品和家具也都处理掉了,只有空空放着席梦思床垫的单人床,和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刺眼地翩翩起舞着的小灰尘。
的确不是合适居住的环境,但是并不是我邀请你来的啊。
因为看起来文静到有些病态的面孔,纤瘦得仿佛弱不禁风的身材,尽管对方是可怕的刑满释放人员,颜夕还是不太忍心把被错误理解笑话重新澄清。想着家里好歹有一张空余的床铺而把那个家伙带了回来。
谁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
如果不能接受就请他立即滚蛋,反正不管怎样自己是不会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的。这样的念头一起,就觉得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颜夕连忙假装热情的扬手招呼还立在门口的那个男人。
“你进来啊。”
贺敬云往前跨了一步又收住了脚,并没有像一般人显得好奇地探头东张西望,孤零零的笔直站着。
也许那家伙只是因为到了陌生的环境所以有些不安。贺敬云的拘谨让颜夕受伤的善意得到了一丝安慰。
“坐呀。”颜夕的声音比刚才要柔和了许多,热情也真实了许多。
房间里除了床以外没有其他可以落坐的地方,贺敬云听话的地走过来坐在了床上,并且不出意外的摸到了一手的灰尘。
他摊开手,茫然地望着自己变的灰卜卜的手掌。
被他的动作搞得十分难为情的颜夕想都没想的就伸手去帮他拂,“不好意思啊,太久没人住了。”颜夕诚意的抱歉。
清洁的掌心重新展露了出来,颜夕这才感觉到那是对方柔软且带着温度的手,颇有些暧昧的被自己握着。
贺敬云没有动,只是无论是立即把他甩掉,还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都不是那么的妥当。颜夕觉得热得要出汗了。
“擦一下就好了吧。”贺敬云慢吞吞的说。然后又同样慢吞吞的附身捡起地上看起来像快抹布的东西。
他起身去找水源的时候,颜夕才明白他指的是擦一下床垫。那只有温度的手,随着主人的起身离开被顺势地带离了掌握,而那种异常的尴尬却留在了自己的指尖。
颜夕好不容易从自己的橱柜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枕头和毛毯。
“还好还是夏天,不然我可找不到第二条棉被给你。”捧着一大络织物再次回到贺敬云借宿的房间。
还以为他又是习惯性的不对自己的话作任何的回应,仔细一看那家伙竟然已经倒头睡了。
只占着整个床铺的三分之一,直挺挺的侧卧在边缘的部分,双手合什地枕在腮下,两腿僵硬的直伸着,怎么看都是不太舒服的姿势。
换了是自己,这样子可能永远睡不着吧。颜夕一边猜想着以这么别扭的姿势沉沉睡去的贺敬云会做一个怎样古怪的梦,一边把毯子轻轻地盖在了对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