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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章 何妨有爱情(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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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日子也许就是这样,如果你既不是学生干部,又不是社团骨干,就会沉闷安静得让人直喊无聊。
学校那头活动搞得热火朝天,什么DJ大赛,什么厨师大赛,什么交谊舞晚会,不相干的人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而易俣曦变了,变得不再去当一个安安份份的小女人。她喜欢社团活动,喜欢这个大赛那个晚会。她积极地要让自己更忙碌更焕发更美丽。
室友直调侃她不可思议,以大三的“高龄”学姐身份,几乎报名了所有能报名的活动,大一大二的时候她可是和她们一样对这些烂活动嗤之以鼻的呢。
有小狐狸的训练和辅佐,她也几乎拿下了校内所有的大奖。短短两个月,她成为全校名人红人强人之后,在临近这个学期的期末考一个月的时候,大摇大摆给他翘掉了所有的课——失踪。更离奇的,没有任何老师过问她的事情,连上课点名都绕过她的名字,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似的。
直接结果是,易俣曦更加出名了。过去同学对她的评价仅仅是人不错,现在提起易俣曦,则脱不了美丽,任性,以及嚣张。
文学院学生会主席候佳妍看不过去,曾几何时,自己的风头被一个没职没衔凭空冒出来的人抢了尽。她就这个问题向团委老师反映多次,老师竟明目张胆地护着易俣曦。后来她直奔院长办公室,希望院长严肃处理。得到的也只是“等易俣曦同学回来,我会亲自向她问名原因。没别的事,你就去忙你的吧。”这样的答案。真真气死人。嫉妒,向来来自高傲的灵魂。正因为觉得自己比人强,才会拼了命要把别人拉下马。
童辰钺从旁人那里听到易俣曦的大名是在她失踪一个星期以后。前段时间他去了省会,和其他高校的学生干部在忙省大学生就业论坛的事情。回来以后,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小曦儿……曾经在他身边撒娇跟他斗气的小女孩短短时间内在学校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真难想象!兄弟,你爱上的女人不简单啊……”好朋友程骏感叹说。他是认识她的,交情尚可。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特色的女孩子,实在搞不清楚那么优秀的童辰钺看上她什么了,直到校主持人大赛的决赛时和她对上,他真的眼睛一亮,她是人间的妖精天使,甜美里含着锋利,幽默里夹着讽刺,整个人焕然一新,倘使不是看到她在台下与人聊天时,眼波里流转着与过去一般的温柔,喜欢抚摩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的习惯性小动作,他还真以为有人冒名顶替。
“如果当时她有这个锋芒,也许……”
“过去的就别想了。你还不了解你妈么,即使她当时有这般锋芒,也抵不过你们家皇太后的私心。”看着好友落寞的神情,他自觉似乎说错了话,连忙接着道,“听说这次由你发起的论坛办得相当成功啊,走,咱们去庆祝一下!”然后不由分说拉着童辰钺往酒吧方向走去。
而此时,易俣曦到底在哪里呢?在日本的兵库县神户市北区有马町泡温泉。独自一人。还有一只狐狸精。
小狐狸给了她娇纵的特权。她开始变得桀骜,变得随性。女人似水,外表作为容器可以因为条件而千变万化,如水的女人也可以因此随时改变存在形态——态度,神情,说话方式,走路姿势——只要敢,只要有条件,只要愿意。有了狐狸精的娇纵,无甚特色的易俣曦亦可以特立独行,任性妄为。为什么不?反正有一只还不明目的的狐狸带领着她,惯宠着她,管她是来做什么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无论如何,人都是为了更好地活。女人年轻的时候,可以这样潇洒,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怎么说,都是福气。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女人对自己更狠心的生物。她已决定,要与那过往的人恩断义绝,于是她拒绝思考关于他的一切。分手原因不详么?没关系,横竖是分了,追究来做什么?怀疑他的真心么?也不必,再真的心,远得摸不着,要来也无用。
“你会在我身边呆多久?”她希望她一辈子不离开,她爱上了这种日子,这般快意的滋味。啊,是的,人人都爱不劳而获,尤其女人,天生惰性是被整个社会纵容出来的。
“不知道呢。我随时可能走掉哦。”小狐狸显了形,□□,一头大波浪的长发在脑后随意地绾起。浸在泉水里的身子柔媚若软了骨头,水波在她身上轻轻荡漾,使得波纹下的身子幻美无双。易俣曦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个遍,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把瞪人的动作做成了艺术,这被修饰过的柳眉轻皱,眼角微斜,眼珠儿一个流转,半嗔半怨的风情让人心醉。
“瞪我干吗?我很美对不对?”小狐狸看破她的心思,娇笑。
很美。很风情的那种美。
“你很做作!”
“因为我寂寞。寂寞,使我常常自己表演点什么给自己看。寂寞越多,演得越多,演到让灵魂有了习惯的舞步,便成了风情。女人的美丽是天生,女人的味道,却都是从寂寞里沉淀抽拔出来部分灵魂裁剪出的贴身外衣,精致华美。”
“是吗?你寂寞了很久?”
很久,久到连寂寞这个词都砸不出心湖一点涟漪。麻木的身子却依旧媚态横斜,眼睛里明明都是疲惫倦怠,抛出去的嘲讽眼神,却自动拐了弯,满是含情默默,玲珑娇丽。皆因她独自演出太久。
易俣曦突然想起刚上任一个半月的男朋友毕昂。她怕狐狸所说的那种寂寞,如果她正在修炼的品质都和寂寞有关,其实是件很悲伤的事情啊。她想念毕昂。不是因为想念而想念,而是因为需要想念。心里想着一个人,就不觉得太寂寞。
可是……毕昂的脸——是什么样子的呢?好难过,想不起来。她把头浸入温暖的泉水,命令自己想念。依然毫无结果——她不记得她准备去爱的那个男人的脸。
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地浮现一男子的身影,他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倾身端起玻璃茶几上的杯子,杯口送到唇边,他舔了一下唇。
场景转换,他坐在摩天轮上,神情紧张焦虑,眼角因用力闭着而拉出细纹,眉心紧锁,发丝稍乱。摩天轮转得肆虐张狂,风也咆哮吼叫,有人尖叫有人痛哭,他只是将唇越抿越紧而已。
忽然,他又出现在一场学生大会上。站在主席台的位置,昂首挺胸,神态谦恭,眉眼倨傲。
她不自觉地想起男人的很多样身姿,记忆已然模糊,她不记得这个男人的脸,可是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毕昂,这个男人总伤她的心。
她站在水里,靠着木质的沿儿,背对着透进竹房的天光,捧起脸哭泣。为什么,又想起他?为什么对这个人有的时候忘得掉,有的时候忘不掉?
“毕昂我想念你。毕昂……我需要你……”她开始喃喃自语,施行自我催眠。抛弃旧爱印象,但见新人形貌有多难?她不相信失去了爱情的能力。
狐狸在她身后默默看着,亦忍不住心酸叹气:爱,其实也是债。可是,当事人不愿意你偿还,冥冥中,你却已用眼泪开始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