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妖精教我的爱情》卿琢

17、第五章 LOVE IS NOT LOVE(2)

　　我说过了，辛他不爱国事，可是他爱征战。因为征战可以让他离开皇宫，离开国务。
　　我想走的那一年，辛去讨伐有苏氏，战利品便是妲己。那个艳如桃花的温柔少女。任何男人都会为她天旋地转吧。辛把妲己带近宫门的时候，我意识到——辛恋爱了，他终于爱上了一个女子。

　　可是妲己不爱他。她爱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心有所属，但对象不是辛。
　　一个骄傲的王愿意守侯一个女子的痴心么？答案明显是否定的。他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可是他没有办法成全她的心愿。

　　妲己很少笑。她仅在辛环着她的时候强颜欢笑。可是有一次，她大概是想起了爱人，笑里带着泪，似乎隐隐还有一种腥甜的味道。辛看到了，辛哭了。

　　他爱她，她爱着别人。多么令人伤心。

　　他来找我，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着我哭了一夜。我从不知道辛是一个爱哭的人。
　　终于我忍不住说，“我想办法让她爱你，你不要哭。”
　　我的办法很简单，施法让她忘情而已。可是这世间的事，熄心又岂能熄在？她忘了情，也不一定非要爱上辛。而君王的爱，带着燎原之势狠狠吞灭她。无法爱，却渐渐逃不开依赖。
　　我不会嫉妒，至多有些遗憾。可是有一次妲己看到我的时候，却对我说，“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王拥我入怀的时候，我总想哭。”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总有一种感觉……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那时，会伤心。”
　　我微笑着抚上她的脸蛋，那质感像是透明的花瓣。我突然很想知道，辛愿意为这个他深爱的美丽女子付出到什么地步——纵然，他完全了解她不爱他。
　　“我帮你解脱可好？”一边说，我一边收了她的魂魄。她不该长成这个样子的，空有美丽的容貌温柔的性情，以及忠贞的爱情，却全无个性，逆来顺受。也许我还不了解她，我也不愿意探究，对这样弱的女子，我提不起兴致。

　　我失踪了，彻底从辛，从每一个宫人的脑海里失去了踪迹。从我附上妲己的身起，我就成了苏妲己。
　　那天，我看见辛又来了，嘘寒问暖，轻声软语。我爱他的时候，他没这样对待过我。及至我不爱他了，他都从未对我温情脉脉。原来是这样的，欠缺一点点爱，就没有关怀。
　　我说，“王，我跳舞给你看可好？王要觉得好，就答应我一个请求。”
　　“好！”辛大乐。
　　“王都不问我要什么吗？”
　　“我的美人要什么都无妨，这天下还没有本王给不了的。”辛，你可知道，我要的就是你的天下，你真能给吗？即使你再厌恶这个宫廷这个王位，你却绝对不能没有它。

　　我舞得很不认真。我那么认真做什么？我回眸一笑，他便痴了，我舞得再好，也及不上这张脸啊……“王，好看么？”我的脸……好看么？
　　“好，好极了！”
　　“那王答应赏赐我的，不能不作数。”
　　“哈哈，美人要什么尽管说来。”
　　“王，我想要一座摘星楼遥望家乡……”

　　王，你看那个孕妇肚子鼓鼓的多有意思，我想看看未成型的胎儿长什么模样。
　　王，我要在卫州设酒池肉林。男女裸身追逐嬉戏，是不是很有意思？
　　王，我要看大臣受炮烙之刑，想听听他们惨叫的痛嚎。
　　王，我要吃比干的心，我胸口有些痛，吃了他的就好了。
　　王……

　　辛一直有求必应，仿佛他没有是非道德观念，家国天下信仰，他的眼里只有一个苏妲己。我心惊胆战，一日比一日恐慌，我害怕爱情。以爱情为生的狐狸，第一次因为承受不住一个男人的爱情而胆怯。我在那样一种绝痴狂爱里，感受到的，只有毁灭。

　　周武王兵临城下的那一天，辛问我，“妲己，你怕吗？”
　　“我怕，王你能怎么样呢？”
　　“妲己害怕了，是不是就不愿意跟本王一起死？”他忧伤起来。
　　“是。”我这样，你可还要爱？这，应该算是背叛了吧？
　　“那么，妲己留下吧，本王……”
　　他自己一个人逃到了鹿台去自焚。他至死，也要呆在有我们回忆的地方。武王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和诉不尽衷肠的情意，原来……如此。
　　可是我自缢了，死前给了众人一个绝世的微笑。妲己，也许这不是你要的，但你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我，你除了美貌，再也没什么可流传后世的了。

　　可是后世流传的，不是纣王辛的痴情绝爱，而是最先背负了千古骂名的罪人，幽幽岁月，堵不住幽幽众口，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痛楚，却被人口诛笔伐永生翻不得身。

　　“我们没有故事。我们的故事，不是我们的……”那女子刚才仿佛陷入某种久远而幽邃的回忆里一样，眼神迷梦，嘴角弯得清浅，神色有丝凄迷。那神态，让她不敢出声打扰她。在喧闹的饭店大堂，她们之间，只流转着沉重的静。久久，她吐出这么一句话。易俣曦不懂。也不认为自己需要懂。童辰钺离去的时候，已经把一切都斩断了，他不会再见她。当男人说他不知道的时候，其实他的答案就是“不”。他会用最冷酷的方法来治疗她。失恋不是毁灭，只是一场不怎么容易好的病。

　　在刚才那久久的沉默里，她也想了很多。女人若不对自己狠心，就轮到男人对她狠心了。“你既然比我爱得久，你就继续坚持吧。我祝福你修成正果。”易俣曦说话的时候，的确是心平气和的，可是无论怎么听都有些咬牙切齿。

　　“那你呢？”
　　“我可以继续掩耳盗铃，怀着对他的爱情爱别人。我也可以立贞洁牌坊，从此鳏寡孤独。我还可以游戏草丛，玩转声色。红尘万丈，哪一样不是出路，不劳你费心。”
　　“你会过得好吗？”
　　“哈哈。你的关心简直不像一个情敌。你是间谍吗？你来侦探我什么？”
　　“那你一定反间高手。我居然刚刚发现你其实变幻莫测。”
　　“我该谢谢你的赞美吗？其实，情人是世间最陌生的敌人，情敌之间的夹缝里藏着世间最伟大的友谊。”
　　“我不相信你能跟我做朋友。”
　　“你说得对，我完全没那个意思。但至少我们不会是敌人。再见。”易俣曦这一次是真的起身要走了。
　　“你真的愿意再见到我？”
　　“你很美。见到你并不令人厌恶。”
　　“听说你回了学校以后，想搬出宿舍自己住？”
　　“你的消息灵通到让人匪夷所思。你听我说梦话么？至今我未告知任何人。”
　　“有没有兴趣来租住我的房子？足够大，房间任你挑，免押金，租金随你付，水电不跟你算。”
　　“这么好的事，我怀疑是个陷阱。”
　　“望而却步了？”女子笑得娇俏，似乎笃定不会被拒绝。
　　“我不怕冒险。给个地址，我拖了家当去找你。”
　　世间没有和解的情敌，可之所以成为情敌，必定有相互欣赏的地方。了解，不一定为了战斗。握手，不一定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