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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苦药 ...

  •   “醉花丛”的每一次火灾都伴随有柳荷衣因为受惊而至缠绵病榻,多日不愈。皇朝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花魁的美丽与娇弱,让每一颗怜香惜玉的心都为之颤动,为之牵挂,虽说抱恙之时柳荷衣一概不见外客,但登门送礼致意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丝毫不因她不见外客就让“醉花丛”少了进帐。
      即便是端平六年的新花魁君如梦来势汹汹,连真实面目都不曾展露,已然征服了当年的“重阳花会”,但若论及君、柳二人在风月场上的江湖地位,最铁杆的“拥柳派”代表人物之一、翰林才子路桂芳轻描淡写的评价,也足以说明一切:“如梦姑娘确是出众,称得上‘荷衣不出,谁与争锋’了。”
      柳荷衣缺席,才成就了君如梦的花魁桂冠。这话中之意,“拥君派”中众多聪明伶俐之人,岂有不知?见他们仍有不服之色,路桂芳便紧接着又说了句:“这‘追梦’一曲,倒颇似荷衣之作。”
      “拥君派”顿时哑口。
      柳荷衣的乐舞风格独树一帜,惯看之人一见便知,那“追梦”歌舞之中,柳氏印记之分明,便是最铁杆的“拥君派”,也不能装做视而不见。用柳荷衣的曲子夺魁,谈何压过柳荷衣?
      纵然这曲子不是柳荷衣所做,如此相似的风格,说得好听些叫模仿,直白点就叫抄袭,那便更是等而下之,无法与柳荷衣相提并论了。
      大获全胜的“拥柳”一派并不曾想到,最致命的一击竟然是来自己方阵营内部——柳荷衣最忠实拥趸、有“不动明王”之称的明王殿下,竟然于九月初十花会次日,“醉花丛”火灾烟尘未散,柳荷衣受惊抱恙未起之时,公然投帖求见新任花魁君如梦。
      这----这怎么可以!
      虽说朝三暮四是任何一个逛妓院的男人的天赋权利,但是,那是明王殿下,不好酒、不好色、不动心、不动情的道德偶像,“不动明王”啊!
      从不动心的明王殿下为皇朝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花魁所倾倒,虽说跌了满地道学家们的眼珠,但年轻的诗人墨客甚至是坊间的少女少妇,已经将之描述成最浪漫的诗篇,是缘分,是命定,是足以传诵的佳话,将明王殿下从道德神坛搬上了更高的情感神坛。眼见他流连青楼,喜新厌旧,皇朝的都城之中,满地乱滚的,不是年长的道德家们痛惜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眼珠子,就是少男少女浪漫情怀被彻底击溃的玻璃心。
      真是,不甘心啊!
      最让“拥柳派”忿忿的是,那最新的蒙面神秘花魁居然连堂堂明王殿下的面子也不给,竟是傲然地送了大盛皇朝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王爷好大一碗闭门羹吃,越发抬高了她那已然一飞冲天的身价,让“拥君派”个个兴奋欲狂,与有荣焉。
      扼腕于“拥君派”的扬眉吐气,恨恨不已之时,“拥柳派”早顾不得柳荷衣若当真花落明王府,他们的不甘心绝对不会比现在少到哪里,一心只盼着柳荷衣早日痊愈,先出马把明王殿下抢回来,出了眼下这口恶气再说。
      柳荷衣啊柳荷衣,你究竟还要病多久?

      “醒了!她醒了!”
      尖锐的叫声刺得她耳膜发痛,情不自禁地又闭紧了原本也不曾真正睁开过的眼。
      好象,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让她甚至期待接下来可能满头淋下的狗血。
      “死丫头,醒了就把眼睁开让老娘瞧瞧,你还想吓唬老娘到什么时候啊!”
      虽然是印象中的声音,却不是记忆中的话语,不过一样很吵,很难听。
      闭紧了眼的她决定再皱紧眉,眉心拧成小心的结,等待印象中应该出现的痛。
      没有预想中的痛,眉心的力道恰到好处地抚平了拧在一起的结。
      眼开一线的朦胧光影中,却是熟悉的白指头,红指甲。
      终于可以安心地睁开眼睛,“姨娘----”
      眼睛也酸酸涩涩的似乎期待着水分的滋润,声音却沙沙哑哑的好象喉咙里有火在烧。
      她怎么了?
      “柳荷衣你个混帐王八蛋,想吓死我啊,招呼不打一个就给老娘玩昏倒!”咬牙切齿的风姨娘一向精致的妆容在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有着遮掩不住的憔悴。
      昏倒?
      眼前闪过清醒前的记忆----满天飞舞的火,轰然洞开的门,气死风灯不逊于火场的光明,她心里近乎绝望的狂喊----不要都赶在一起----
      最后是明亮灯影下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影----
      “姨娘----”
      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摇晃着身子迈向这个时空中最亲近的、母亲一般的亲人。
      她,她竟是把自己惹的一个超大烂摊子都丢给了姨娘,自己没出息地学鸵鸟一昏了之了吗?
      真不是一般的可耻啊!
      “我----睡多久了?”忍住咽喉火烧般的痛,柳荷衣挣扎着坐起身来。
      这里是----“百音坊”,她经常在编曲兴浓时住的地方。拜她那恶劣得连她自己都唾弃的工作习惯所赐,这担负音乐制作室工作间功能的房子里,也安排有方便她随时趴卧的舒适床铺。
      还好还好,醒来时总算还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不知道“枕荷居”最后烧成什么样子了?
      “睡?你以为你在睡?你昏昏沉沉烧了快一天一夜了!”
      烧?那场火烧了一天一夜那么久吗?
      不,不是火,是她自己,发烧,她病了吗?
      嗯,这病来的倒也是时候。不知道究竟是那冰凉的桌子还是那冰凉的茶水可以占据首功了。
      烧了快一天一夜,那现在就是九月初十了。那个噩梦般的重阳节,终于被她“烧”过去了吗?
      “百音坊”窗开西面,阳光正照,应该是下午五六点了吧?换算一下这里的计时方式,嗯,是申时还是酉时?三年了,她已经学会凭太阳而不是手表辨别时刻,只是成年人的学习适应能力,比之婴幼少儿其实相差很多,三年比之二十多年,也并不足以真正改变她在另一个世界形成的一切生活习惯。
      “你倒醒的是时候,药刚刚煎好。过来,吃药!”风姨娘从一旁静立不语的云娘手中把一个满满的药碗端了过来。
      “不!”光是看见碗上飘动的热气她就已经受不了,看到那足以淹死她的海碗,柳荷衣直直地往后躺,脸皱成一团,“好苦!”
      “你都没喝怎么知道苦不苦?”
      “我没醒时你们有灌我药,我感觉得到,嘴里好苦。”她烧得昏沉,却不代表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三岁孩子啊,还会嫌药苦!”风姨娘恨恨地骂着。
      “我不要吃药,我要喝水。”柳荷衣撅着嘴躺了回去。
      病人,她是病人,应该可以有一点点任性放松要人哄的权利吧?
      噼里啪啦,屋子里的三个人——风姨娘、云娘以及尖嗓子的丫鬟阿琐的眼珠子掉到地上整整六颗。
      这是柳荷衣在“醉花丛”三年来第一次真正地生病卧床。
      没有人料得到,一向优雅伶俐光彩照人的花魁柳荷衣,生病了就会一脸稚气地象个孩子一样撒娇耍赖!
      便是纵横风月场几十年、见多识广的风姨娘也险些昏了过去:“不行,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可以不吃药!”
      感冒发烧而已,哪有很严重,感冒是病毒引起的,在另一个更发达的文明世界里也没有真正的特效药,全靠人体自身免疫力抵抗,既然烧已经退了,其他的药也没必要吃的。
      对了,用这个时空的词汇来说的话,她感的不叫“冒”,叫做“风寒”。
      “我不过偶感风寒而已,喝点水躺几天就好了,哪个庸医骗你们说我病重的?”
      “陈知和。”
      “陈知----和!?”
      著有《脉经注》、《疑难杂病窥略》的当世名医,一年前告老致休的太医院前任医正,鼎鼎大名、纵是妓女之耳也如雷贯之的陈永陈知和?
      “有没有太夸张了点?我不过一点小病而已,犯得着巴巴地跑到陈家医馆求医吗?”看到阿琐端了杯水过来,柳荷衣支起身子的同时顺口嘟囔着。
      陈家医馆与“醉花丛”一在京城西北,一在京城东南,那可不是抬脚就到的距离。她烧得那么厉害吗?一路应该是车马劳顿,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阿琐睁大眼睛愣愣地道:“是陈老先生自己来的,咱们没去呀。”
      开什么玩笑,想骗她喝药也想个好点的办法好不好?
      陈知和杏林国手,何等身份,告老致休后已是半隐居状态,求上门的病人都不一定理会呢,一代名医夤夜奔波十几里地,自动送上门来医治区区一个妓女的小小发烧,怎么可能?
      雨过天青的瓷杯送至唇边,杯中清水微漾出难以觉察的波纹。
      忽然心里了悟。
      清水入口,涩涩的尽是苦味。
      原来嘴里的苦味不仅仅因为药物,还有她发烧太久,烧坏味蕾的缘故。
      那一口清水,比世上任何的苦药都更加难以下咽,努力让其穿过火热咽喉的感觉,没有凉爽润泽,却象是在本已燃烧的火炉上,又添了一勺油。
      “姨娘,药给我吧。”扯动嘴角优雅浅笑的柳荷衣,是“醉花丛”上上下下最为熟悉的花魁。
      那个会嫌苦而孩子一样撒娇耍赖不肯吃药的柳荷衣,仿佛只是她们在场三人的幻觉,根本不曾真正出现过。
      那连起身喝药也优雅得让人陶醉的皇朝第一名妓,如果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每一口药汁咽下去时,那低垂的眼睫都会猛地颤动一下。
      “阿琐,去拿些糖来!”
      风姨娘恶狠狠地吩咐着,第一时间抢过空了的药碗丢进一旁的云娘怀里去,抓过阿琐手中的杯子送到那残留着药汁的唇边,还顺手塞了两个软垫在柳荷衣倚着的枕头之上,“你个死丫头,什么都能硬撑着,居然这么怕吃药,倒也希奇。”
      “姨娘----”
      就着风姨娘的手喝一口水冲淡嘴里残留的药味,靠在风姨娘塞过来的软垫上,柳荷衣喘息片刻,声音低低哑哑地说了句,“辛苦了。”
      “哼!”风姨娘从鼻子里喷出回应来。
      彼此心知肚明风姨娘的“辛苦”绝不是这举手之劳的端茶倒水垫枕头。
      她一昏了之,丢下来的那个烂摊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的人病成这样,房子又烧得一塌糊涂,再尊贵的客人,也能体谅咱们的难处,没有人责怪咱们招待不周。老娘也辛苦不到哪去,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就好。”
      “好个屁!”风姨娘说话是从来不讲究用词文雅与否的,“房子烧了可以再盖,你的病又能拖得了几天?过了初一,还有十五等着呢。”
      “能有个喘口气的机会就好。”柳荷衣勾着嘴角笑笑。
      姨娘都知道了。
      经过昨夜的混乱,风落尘若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那几十年的风月场也就白混了。
      不用亲口向风姨娘说明自己的遭遇,也算省了一层心事。有些事,有些人,提到想到,是对她的折磨。
      只是根本就不容她拒绝,那男人在火场中眯着眼睛的模样就蓦地跳上了心头。
      让她猛地一抖。
      “飞----飞扬呢?”

      PS:汗一下再说话先。
      关于最近的更新速度,建议性急的朋友先不要跟。年底了,单位疯狂加班开会,本人打字速度又属乌龟爬行,而且,还是很难选择做保皇党还是革命党啊,瓶颈期----
      继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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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叹气——为啥就没人给我的文文写个评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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