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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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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蔷薇花开,五月郁金香陨。
这些天图景年整日里都在悲秋伤春,悼念她一园子凋零衰败的郁金香,胃口也不大好,晚饭桌上没吃几口就上了楼,这不半夜突然饿了,系了睡袍的带子就下楼来找吃的。待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牛奶燕麦踏着木质楼梯袅袅而上时,却在拐角看到自家女儿的小书房还亮着灯。
“绵绵,倷这么晚还不睡?”
她小心推开虚掩的门,静谧的书房内回应她的只有将窗帘吹得摇曳飞舞的夜风,图景年眯起眼,这才看清椅子上的小身影已经整个伏在桌面了。
手里的碗被她放在长毛地毯上,然后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桌灯的光被调暗了,小女孩蜷在椅子里枕着胳膊,左手松松散散地握着笔,面下压着一沓试卷。
女孩柔软的发落在颊边,随着呼吸起伏着,卷翘的长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
图景年倾身过去取了几本书来,借着灯光翻了翻,都是高中一年级的教材和习题集,她娟秀的细眉轻蹙,越皱越紧。
“绵绵,醒醒。”
图景年叫她的时候,图苏里正在梦里拿着砖头恶狠狠的暴揍那个嬉皮笑脸的高个少年,还没过瘾就被喊醒,她有些气恼的嘟着嘴。喊她的人心中好笑,但是再看一眼那些教材,眉间轻愁。
“绵绵,水在这里。”
小女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喝水,此时迷迷糊糊一双小手乱摸,穿睡袍的长发女子将水杯递了过去,耐心的等着她清醒。
喝水的人睫毛抖了抖,半天身边没有任何动静,这才调皮的睁了一只眼去寻图景年。
“醒了?”
有人摸她的发顶,图苏里点点头,将水杯递回给那人。
“绵绵,这是什么?”轻靠在红木书桌边,图景年纤长的食指在那几本教材上点了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妈妈?”
“我没有打算瞒你呀,妈妈。”
椅子里的人往后一窝,手臂搭在膝盖上双掌托腮,眨巴着大眼。
“那这些?”
“妈妈,”图苏里喊她,小下巴点了点一旁的圆凳,示意她坐下。
“我们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两年后要搬走呀?”
“自然。”
“那我想在搬走前,参加高考。”图苏里眼里都是认真。
“绵绵……”
“妈妈,”她打断图景年,“我有自己梦想的大学,我不想因为搬家或者其他任何外力因素影响我要的结果。”
“可是绵绵,妈妈从来都认为,学习这东西恰到好处最宜。如果为了一份所谓的好成绩而迷失自我、放弃太多,我是不赞成的。我只希望你好好生活,做你喜欢做的事,多去看一看这个世界,领略它的美丑、善恶。这对一个完整的人来说,比什么高分、状元、名校来的更有意义。”
图景年很少会跟她说什么大道理,她自始至终都是与广义上的父母相差千里的家长。
“妈妈,它就是我喜欢的事,是我的心之所向呀。”
小女孩清甜的嗓音在说到心之所向时,掷地有声,一双眼更是熠熠生辉。母女二人相望,谁也没有移开视线,不知过了多久,图景年缓缓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妈妈支持你。”
“谢谢妈妈。”
图苏里显然是快乐的,小巧的嘴边擒着笑,梨涡轻浅。
“哪个学校,让我的绵绵这么心驰神往。”
图景年借着灯光俯视她,忍不住在她额上亲了一口。脸颊微微泛红的小女孩眨眨眼,朝着妈妈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原本温柔的眼角在女儿附耳送来两个字后微变,图景年直起腰眯眼打量着椅子里双手抱膝的小女孩。
“绵绵,你是……”
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图苏里伸手拉住她的手。
“是为了妈妈,”她侧首望她,然后撒娇般地摇摇图景年的手掌,“但更多是因为自己喜欢。”
图景年知道,有些事,不必太较真,绵绵喜欢就好,其他的无足轻重。
“早些睡,不要熬的太晚,到时候不漂亮了,妈妈去哪里找个看得上的女婿呀。”
“妈妈!”
图苏里无奈的看着那个夺门而出的睡袍女子,一声哀怨的妈妈被她隔在了门内。
细白的手指握住书桌的抽屉把手轻轻一拉,一本日记簿静静的躺在那,古铜色的封面泛着暗淡的哑光。
图苏里翻开日记本,从夹层里取出两张照片。一张是极具年代感的老旧彩照,另一张明显是近些年的。
老旧的彩色照片里是个风华耀目的长发女子,头带浅色细格发箍,穿着同色系的旗袍站在一处古色古香的白色建筑前,近年的那张照片,同一背景同一位置站着个双马尾的小女孩。
雪白建筑的廊面书着三个黑色大字:清华园。
三年级时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被老师推荐去参加数学联赛,一路过关斩将进了小学组全国决赛。
赛事完毕后,主办方带着几个小朋友去到中国最著名学府之一参观。那一年,图苏里八岁,扎着双马尾,清华就成了她的梦。
她轻装简行的世界从那时起,便生出这一个所向,唯此而已。
收拾好桌上凌乱的书本和试卷,图苏里弯腰身侧老师道别。
“明早八点到十点的数学课,我给你的这几份卷子看下,不懂得题目画出来,会做的没难度的就照你的习惯,空着。”
“好的,老师辛苦了。”
图苏里抱起一摞书本卷子,跟在老师后面出了一对一VIP小教室。外面走廊有些热闹,都是下课了在走动的学生、老师和学管。
“图苏里,”有人喊她,图苏里回头。
走廊尽头走来个穿背带裤的年轻女子,及肩的卷发,脸蛋圆润,正是她在这个辅导机构的班主任。
“王老师好。”
“怎么样课上的?还能适应么?”王老师看了眼几乎压垮她肩膀的书包伸手打算帮她接过,却被小姑娘婉拒了。
“都挺好的。”
她望了一眼自己的数学老师,没有什么华丽的赞美之词,所有的敬仰都在小姑娘看过去的眼神里。
“那行,你先回去吧,刚看你家人在门口等你了。”王老师拍拍小姑娘的肩,又追一句:“你要是觉得课程排的太紧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调开。”
图苏里摇头道谢,在两人的目送下朝大门走去。辅导机构的前台大厅处有不少小孩在坐等上课,看起来不过二、三年级。
在热衷联赛前,她从未参加过任何辅导和补习。带着‘小学要补什么’的疑问走到玻璃门口,门外有人来,图苏里便在一侧等那人进来,却不想对方推开门后便止了动静,她疑惑地抬头。
“你先出去。”
推门的是个瘦高男孩,他侧着身子,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气短。图苏里不做他想地从他身侧穿了过去,一眼就看到马路边等她的和伯伯。
“和……”
“苏里!”
图苏里刚要喊他,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喊她的人顶着一头扎眼的黄毛骑在自行车上朝她招手,白色T恤浅色热裤,一双美腿又长又直,不是顾琼玖又是谁?
“玖玖!”
乍见顾琼玖图苏里很是开心,一双清水秋瞳笑成腰果,像两弯上弦的月亮。可等她看清与顾琼玖并排骑车的人是谁后,两个小月亮瞬间消失了。
“苏里,苏里!”
顾琼玖等不及的从车上跳下朝她奔来,近身就是一个熊抱,连人合着书包齐齐搂在怀里摇啊摇。
“苏里,你咋考完就失联了,我找不见你才发现没留你手机号!把我给急得,我昨天还给老孙打电话呢,可他给我的你家号码我打了关机,刚要不是我哥看到你,我都要报警了!”
顾琼玖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就是一骨碌话,说的图苏里忍俊不禁,她仰首看顾琼玖的一头黄毛,一双眼湿漉漉的。
“你头发怎么了呀?”
一说头发,顾琼玖眉飞色舞。
“咋样,好看不?理发店那哥们说是今年最最流行的,也就我这冷白皮能驾驭得了。”
图苏里左右打量一番,点点头,“玖玖本来就好看。”
她真心赞道,余光瞥见离她一步之遥单脚点地撑在单车上的少年。
顾南飞也在看她,挑着眉,微微扬着下巴。
两人视线刚对上,他嚯地左右活动了下脑袋,跟电视里开打前做准备工作似的,吓得图苏里眉头一跳。
顾南飞得逞,低头嘿嘿笑了两声。
这小孩刚见着玖玖时那小脸笑的,跟朵花似的,可瞅见自己就跟遇鬼似的,想不捉弄她都不行。
图苏里暗地里咬牙,如果不是念及他那根黑色段带,那么此刻手里的书卷估计都在跟这个小赤佬鬼亲密接触了。
“苏里?苏里你听我说话没?”
“嗯?”她刚忙着对黄鼠狼腹诽,完全没听到顾琼玖在说什么。
“我说你快把手机号给我,不然我又找不着你了。”顾琼玖单手将她手里捧着的书本试卷接了过去。
“好的。”
图苏里从书包的侧袋掏出手机跟她交换手机号。
“好嘞,这下你就跑不掉了,哈哈,暑假你打算去哪玩?”
“玖玖,我要先回家啦。暑假我不出去玩呢,我要补课的。”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等她的和伯伯,朝他比了个手势。
顾琼玖这才发现不远处那辆车边站着个中年男人正看着她们。
“行,那你快回去吧,我能给你打电话吧?”她有些失望的挠头,本来还想拉图苏里一起去出去嗨,看来是没戏了。
“当然呀。”
图苏里接过书本朝马路走去,一阵风吹来,将她的试卷吹得哗啦啦作响。她全程视少年视如无物般穿过去行至车边,坐进早已打开门的后座里绝尘而去。
从始至终,未给顾南飞半点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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