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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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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景年曾剖析过自家女儿:你的性子像你爸爸多一些,沉静、冷性;妈妈过于温婉,你不大像,也是好的。加上自图苏里懂事就开始不断地搬家,周而复始,她对于同龄人之间的友谊,并不是很热衷,永远都秉着能忽视就绝不点头的距离。
不论多亲密无间,最后总是说走就走,到头来不过一场神伤。
图苏里骨子里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她宁可孤独的看着外界的喧闹,也不愿涉足友谊。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她像冬日里早晨耀眼的阳光,不打一声招呼就照进房间,落在她还困顿的眼上,将她从梦里唤醒。
虽然抵触,但那份暖烘烘无法视若无睹。
“苏里,我给你带了饺子,吃不?”
顾琼玖放下书包,拉过低头做试卷的某人,献宝似的递过来一个粉蓝色保温盒。
图苏里摇头,顾琼玖只好自己开吃,吃着吃着靠向图苏里的脑袋一顿。
“唉呀妈呀,苏里你这写的啥试卷,我咋一题都看不懂呢?”
她这么一咋呼,周边几个人都围了过来。
“这啥玩意?”
有人凑到顾琼玖脑袋前,扯了她手里的卷子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嘟囔着看不懂看不懂,正要将卷子还回去时,却被身侧经过的一个女生截了过去。
“啥看不懂,我来看看。”
女孩倨傲的声音传来,是本班排名一把手的胡娴予,一个看人都用鼻孔的尖子生。
“数学联赛?”那女生惊讶地看了一眼图苏里,随即瞄到选择填空题全空白的试卷后,一股轻蔑流出嘴角。“还以为遇到个道友,没想到是个猪鼻子插大蒜跟我俩整事呢。”
她将试卷丢回图苏里面前,不削的瞟了她一眼,趾高气扬的就要走,却被人拦了去路。
“干哈?”胡娴予瞥了一眼面前的大长腿,一脸不高兴。
“你说干哈?”顾琼玖冷着脸,双手抱胸。
“你骂谁呢?”
“又没骂你。”胡娴予翻了个白眼,她算是初中部的佼佼者,曾代替学校参加全省初中部数学联赛并且拿过奖项的。
“骂她就是骂我,给我把卷子重新好好的放回去。”
“赵一菲不才是你姐们么,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姐们,跟个转学生玩了?”
胡娴予不屑道,一个白眼刚要翻出来,顾琼玖的手就上了她的肩,稍用力就将她推坐到椅子上,脚踩椅面。
“我顾琼玖跟谁玩,轮得着你说三道四?”
胡娴予被她这么一推,吓得乱喊,“顾琼玖,我告老师去,你欺负同学。”
“你去啊,你不去我看不起你。”短发女孩眼里都是火光,“真当我不知道一菲那事是你捅给老孙的?是一菲不让我跟你较真,不然早弄你了。”
说道后面,椅子上被压着的人眼里都是惧意。
图苏里远远望着这一切,脑子里蓦地跳出一个画面:夕阳下,穿着跆拳道服的高个少年蹲在地上,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仰着头,逆着光,看向某处,一脸的吊儿郎当。
握笔的手抖了下,她站起来走到顾琼玖面前,伸手拉住她的臂弯,冲她摇了摇头。
“苏里,她欺负你,咱们这不兴以德报怨那套。”以德报怨那也得看人不是?
图苏里哭笑不得,她只是因这一幕联想到引起她不适的另一个画面才想叫停,哪里就扯上以德报怨了?自认为已经摸清顾琼玖习性了,她伸手取了试卷在空白的地方随意写了几笔递过去。
果然,对面人看完她写的字噗嗤笑出声。“可以啊苏里,你这嘴,比我想的利索多了。”
她说完用力踢了凳子一下,吓得胡娴予啊的一声。
站在顾琼玖后面的一个男同学直到胡娴予跑开,他还处在震惊之中。望着那个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摊着卷子托着腮写写画画的人,男同学脑海里缓缓划过试卷上那几个黑白分明的娟秀字迹:
你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咬回去嘛?
“顾琼玖,我说你是越来越像你哥了,刚那一下给胡娴予都整蒙了,哈哈。”
顾琼玖前座的钱乐乐回头说道,他和顾琼玖、赵一菲玩得好,早因为赵一菲的事看不顺眼胡娴予了,却奈何一菲死都不肯跟她算账,搞得他们也没有动手的理由。
“得了吧,我哥多凶啊,今天要是他搁这儿,胡娴予还不得吓昏过去,我对她算温柔了。”
“得了您唻,还温柔。”
“去去去,别贫了,”顾琼玖推开他抱拳的手,扭头看着里座。
“生气了?”她伸指点了点某人的肩头,笑嘻嘻的问道。
图苏里摇头,看了她半晌,突然有些负气的噘嘴写道。
‘你不要因为我跟她吵架啊。’
她们才认识一周,或者说根本谈不上认识。顾琼玖为了她这个陌生人跟同学吵架,她心中不知怎么就憋得难受,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欺负你我能干看着?那不可能。”顾琼玖理所当然道,“你不仅是我同桌,你现在还是我小宝贝儿,有我罩着你,谁欺负你就是跟我顾琼玖过不去。”
后面一句话,顾琼玖故意说的很大声,余光瞄了瞄前方某个位置。
胡娴予听完气呼呼地扔了手里的书,抬手从抽屉里取了一沓卷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迹,她一把拉过同桌:
“这才是联赛卷子该有的样儿,那个装蒜的算个啥?连填空题选择题都空着做不出来,还跟我在那装,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
同桌向来都是唯胡娴予马首是瞻,立马点头如捣蒜地附和着:是是是。
这边图苏里还皱着眉毛,顾琼玖看的不忍心。
“苏里,你是害怕我因为打架被老师罚么?”小女孩一脸纠结的样子让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图苏里一愣,长睫下眼神微闪。
这细微的表情落在顾琼玖眼里,反倒让她证实了刚刚的想法,内心一热,豪言道:
“怕啥,老孙不敢为难我,你放心吧。别气了,我没被记过大过,成绩也还过的去,老孙对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我揍了胡娴予,记过了也没你啥事,别担心宝贝儿。”
顾琼玖说话好听,平日里喊她宝贝儿的时候,一点也不黏糊,反倒朗朗上口的让图苏里听得微微脸红。可是此情此景此番话,听在图苏里耳里,就跟打了她一耳光似的。刚刚她内心纠结的,唯有一点:她不愿意接受顾琼玖的好,不愿意接受这份友谊,不愿意被……羁绊。
可顾琼玖呢?
以为自己在担心她,反过来安慰自己。说什么即便真打了,记过了也没事。
一股酸意猛地涌上鼻头,图苏里飞快捂住双眼往桌上一趴。
她想,她是真的讨厌顾琼玖了,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这么挖开她的心冲了进来,带着一身阳光站在黑黢黢的心脏深处冲她挥手,笑的没心没肺。
顾琼玖被同桌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开口。
“咋、咋地了就还、还哭上了?”
那厢图苏里根本不肯搭理她,仍旧趴在桌上,揪着手里的笔管。
已经手足无措的顾琼玖瞥了一眼前方胡娴予,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就呸了一句。
“都怨这姓胡的,今天非收拾她。”
“你别去。”
顾琼玖刚抬脚,一个软软的带着哭音的清甜嗓音传来,她跟被雷劈了似的扭头去看身侧。
那个憋泪憋到眼眶发红的小女孩,说话的不是她是谁!
“我去!”钱乐乐比顾琼玖先反应过来,狂叫一声捂住发红的耳朵,“图苏里你是魔鬼么?你这声音简直了……”
顾琼玖一愣一愣地看着里座的人。
“苏里,你咋还说上话了?”
图苏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叫还说话了,她又不是哑巴!莫名地,耳边又响起那个声音,他说:小哑巴,沿着这个巷子……
摇摇头将脑海里的画面甩开,图苏里吸吸鼻子。
“你别找她了,她说了什么我都没听到,不要在意了好不好?”
……
见顾琼玖皱眉,图苏里再接再厉。
“你跟她一般见识,岂不是跟她成了一类人?”十四岁的小女孩,说出的话却跟解剖刀一般,一刀见血。
她哭,不过是被一瞬间涌出的莫名酸涩之意击中;她哭,也不过是顾琼玖给了她这十四年来唯一的炽热关爱。以前不是没有同学跟她示好过,可她性格慢热,回应淡泊,几日别人就坚持不住了。
十几岁的年纪,有谁不希望自己好友二三,红尘作伴?
若说真有人喜欢孤独,那么这个人,必是个掩耳盗铃的自欺之人。图苏里想,自己曾经便是。
而如今,顾琼玖带着她的友谊破壁而来,她一时虽承受不了,但内心是欢喜的。本以为顾琼玖这个意外已经够让她手足无措,殊不知有句话说得好:有其兄必有其妹,其妹如此,其兄更甚。
甚者,铭心刻骨。
下午体育课前顾琼玖对身侧的小女孩说了句去洗手间后便留下钱乐乐带着图苏里朝大操场走去。本校初、高中部是分开的,两个校门相对在马路的两侧,初、高中部各有一个属于本部的操场,但体育考试时,都会集中到公用的大操场。
“今天考完一千米,就彻底解放咯!”钱乐乐伸了个懒腰,说道。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除了脚步声,图苏里屁都没放一个。
钱乐乐好气的瞟了一眼身侧的小姑娘,才到他肩膀,一声不吭,像个小老太太。真没趣,话这么少,简直浪费了一把好嗓子。
图苏里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钱乐乐朝前走,不知是不是故意,钱乐乐步伐越来越快,图苏里要小跑才能跟得上。旁边一堆人就这么瞧着他们两,跟竞走比赛似地超前冲。
“这俩虎了吧唧的干哈呢?”
沈山炮吐着瓜子壳朝不远处翻白眼,翻着翻着觉得不对劲。“唉我去,这小姑娘眼熟啊!”
陆擎苍刚想喊他,岂料沈山炮已经一溜烟儿朝那边两人飞奔而去,背影潇洒至极。
正咬着牙跟钱乐乐较劲的图苏里突觉一股外力从头而来,牢牢拉住她的脚步,惯性使然,她整个人朝后倒去,伴随着尖叫声。
砰地一声,图苏里重重的摔在塑胶跑道上。
“哎妈呀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走眼了,你竟然是我们学校的?”
沈山炮喜滋滋地摇了摇手,那里拎着图苏里柔软乌黑的发尾。他笑的露出八颗大白牙,回首去看身后。
“老陆,我说啥来着,还真是……啊——”
屁股传来的疼痛使得图苏里恶从胆边起,她张嘴刚要骂他,却不想那扯她辫子的人嗷嗷大叫,一颗篮球正中他脸。
“老大你干嘛!疼啊!”
“放开她!”一个散漫的声音传来,含着不容置否的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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