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家教]恋爱游戏HE之后》纪子期

1、 游戏HE之后

　　今天，是她跟他举行婚礼的日子呀。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容温婉，搂着父亲的臂弯，一步步地走向正前方那个平日里就算十分开心也总忍不住对她表现得别别扭扭的男人走去。

　　他们就要在一起了。

　　他们竟然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她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根本降不下来，那个人也好像高兴过了头。那双碧色的眸子里竟然毫无遮掩，就像水波一般温柔专注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她。在那种目光下，她不受控制地感受到心跳一阵狂跳。好像不管多少年，从三岁那年第一眼见到那个失去了母亲，躲在角落哭泣的小男孩时，她便已经无法将他从自己的眼中心上抹去。

　　真高兴啊，我终于做到了这一步，终于成为了你的新娘，终于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呢，呐，隼人。

　　她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即将得到全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完成最后一步了，于是欢欣雀跃，除了视野中那个正牢牢望着自己的男人，仿若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一阵阵激荡像潮水似的拍击涌过自己的心脏，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让人欢喜。教堂左右坐着她和他共同的朋友么，尽管已经日渐成熟、但仍旧拥有和发色一样温暖的笑容的首领，每次都跟他一言不合就开吵、但其实十分维护他的伙伴，还有她的家人，他的朋友。

　　白色花瓣从教堂屋顶上纷纷扬扬地飘下来，像一场梦中的花雨。所有人都用祝福的目光用笑容望着她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所有人都在等待她最终站在他身边那一刻。当父亲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和他，将她的手最终交到他的手上时，那一秒，她竟然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仿佛也注意到了这点，在父亲感慨地转过身，即将面向神父时，居然借着拥抱，在她耳边悄悄说：“喂，这种时候如果你哭了，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你在我们的婚礼上哭得很丑，而且会告诉我们的三个孩子。”

　　“……”她险些忍不住一脚踢上他的小腿，就像过去自己时常做的那样。转身时偷偷揉了揉眼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要跟你生三个孩子啦！”

　　“诶，那是我记错了？难道是五个么？那你一定要很‘努力’才行，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输给其他人的！”

　　“……喂！”

　　哪有这么讨厌的家伙，简直糟糕透了嘛！两人这么多年培养出的默契足够她在短时间内意会他的意味深长，她还想再嘴硬几句，却禁不住耳根通红，暗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面向神父不再说话。

　　神父惯例开始进行每一对新人都会经历的问话，在走到这里前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直到此时才发觉自己被他刚才那个小玩笑放松了神经。尽管仍旧不由自主地热泪盈眶，却已然自如了很多，不像之前，每个动作都如同被人用线操纵，僵硬无比。

　　在说出“我愿意”那句话，看见身旁那人的笑容时，她情不自禁生出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感觉。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或是什么期待许久的心愿，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带着一点儿吊儿郎当，宣誓时也是，给她戴戒指时也是，吻在她额头上时也是。比起她的紧张，简直自然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被簇拥着扔捧花，却意外砸中原本置身事外此时此刻脸色格外糟糕浑身僵硬，从眼神中就透出一股“敢拿这件事开玩笑通通咬杀”的杀气的云守，这种巧合像电影结尾的彩蛋般惊喜。在其他人且笑且闹的气氛中，她也忍不住跟着大笑起来，目光一瞟便望见不远处正望着这里的他，立刻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而那个家伙微微一愣后，居然害羞似的挪开了眼。

　　隔着太多人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她得意地笑了一下便放过他。被大家送上车后终于有机会和他咬耳朵，她立刻偷偷拽着他的袖口往下扯，把身材对她而言过高的家伙拉得朝这边倾过身，就像以前常做的那样，然后才凑在他耳边，不依不饶地问：“喂，老实告诉我，你刚刚是不是害羞啦！”

　　他一怔，眸中有片刻回忆似的混乱，马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嘁，谁会因为这种事害羞嘛！”

　　“……”她不服气，揪着他的袖子不撒手，“明明是在害羞，你说谎的时候才会不敢看我的眼睛，而且你今天好像都没有紧张，跟我结婚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嘛！连期待都没有么！”

　　听她的声音里隐约露出几分委屈，他才好似着急了一般，恼羞成怒地转过来来看她：“……谁谁害羞，我当然敢看你的眼睛！这种事情谁会不敢！”

　　“……哼！”

　　她到底有些不高兴，越想越觉得委屈，松开手不再理他，一个人垂着脑袋玩手指玩蕾丝，玩婚纱的大撒摆，就是不再看他。等了好几秒，才听见那个人微微懊恼地叹了口气，也许还抓了抓头上的呆毛，把他今天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抓得乱糟糟地，然后才凑过来低声跟她说话：“好啦……是我的错，你……这种日子就不要生气啦，不然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你在我们结婚那天跟我生气，虽然是我的错……”

　　他嘟囔了一声，接着说，“然后我就把这件事情讲给我们的七个孩子听，告诉他们，喂，以后不要像你老爹这样，结婚的时候还让新娘子生气！这样太不应该了！应该好好照顾和疼爱自己的新娘，一辈子都对她一个人好，这样才对，对吧绘里子？”

　　“……刚刚不是说五个么！为什么又变成七个啦！”

　　“因为我忽然觉得五个不够，你有意见么？”

　　“……”

　　可恶的家伙。

　　发现自己憋不住开了口，她抿着唇又低下头不吭声。以往每次吵架她低头的时候总是多一点，她跟他这一辈子也只有这一次结婚啊，难道在今天她还不能任性一次么。

　　这样委屈的情绪在那个人再次舒出一口气，忽然凑近她，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像以往很多次那样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时莫名其妙也随之消失。她嗅见他身上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人，不知怎么，忽然开口问他：“喂，你喜欢我么？”

　　他一顿，大概是在翻白眼：“不然我干嘛要娶你！”

　　她瘪瘪嘴，“很喜欢么？”

　　那个家伙恼羞成怒地喊：“……喂！”

　　他大概又脸红了，她偷偷笑了一下。“那你爱我么？”

　　这次他知道她的意思，装死不说话。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答案，忽然伸出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快说！”

　　“……不要乱摸啊！”被戳中死穴的家伙十分暴躁地一跳，如果不是顾忌前面的司机，大概要糟糕地窜出去了。捏完以后嘟嘟囔囔平静了半响，才略不高兴地回答，“这还要问么！”

　　“我想听你亲口说。”

　　“……”男人肯定恼羞成怒地在心内吐槽她，哼了一声才说，“当然啦。”

　　她并不满足这个回答，总觉得他的态度不够端正。今天的婚礼让她脚下都像在飘，高兴得不像真的，所以迫切需要得到他的认可，把她拉回现实。“当然什么，快说啦！不然我就告诉三个孩子，孩子他爸在结婚那天都不愿意对你们的妈妈说一句告白，嘤嘤嘤真是好难过呀……”

　　不管多少岁在她面前永远脾气暴躁加傲娇像个小男生似的家伙果然跳脚，“是七个是七个给我记住了！”

　　说完，沉默了片刻，才僵着声线干巴巴地补上，“当然也爱啊。”

　　哼，勉强及格了，她又问，“爱什么？”

　　“……喂再得寸进尺我会揍你的啊！！”

　　在他跳起来之前她搂住他的腰用力补了一句：“隼人我好爱你，跟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炒鸡炒鸡炒鸡喜欢你~唔这么一想，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呀。嘛幸好我早就已经把你订下来了，我想要跟你生好多好多孩子，不其实三个就够了……两个也行……不然只生一个吧生孩子好痛〒△〒不管怎么样，想到跟你还有一辈子那么长，我就觉得炒鸡炒鸡炒鸡开心！我们今天结婚啦我也炒鸡炒鸡炒鸡开心！一百万分地开心！”

　　“……嗯。”听见她的话，那个男人的声音却莫名其妙低了下去，顿了几秒到她已经忍不住想抬头看他时，才听见他在她头顶说，“我也是。”

　　他一定是眼泪都快糊出来了的糟糕模样，她机智地没有选择在这种时候抬头看他，而是靠在他胸口扯的领结。扯了半天忽然想起来问他，“呐隼人，这件外套是我给你买的那件对吧？”

　　男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异样，很快消失不见，恢复了平常的口气大大咧咧地问她：“是啊，怎么了？”

　　“哦~那就好~”她笑眯眯地答到，摸着外套上的扣子，忽然用力一扯——

　　“……绘里子你在干嘛，这件外套我还要穿的！”

　　“呐，只是想到国三那年毕业的时候，你死活不肯把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给我，既然你不给，那我就自己拿好啦。”

　　他的脸上明显露出连这种事情都记得女人真是小心眼的糟糕神色，她却丝毫不在意，十分冷静地举着扣子告诫对方：“你以后的第二颗扣子都是我的，都是绘里子的，再也不能给其他人，给任何一个别的女人碰到，记住了狱寺隼人吗？”

　　男人像被她打倒似的，一脸无奈彻底说不出话来。窗外的光线落在他碧色的瞳仁里，让那双眼睛看起来又柔和又冷漠。她握着那枚扣子看了他几秒，忽然凑上去亲在他唇上。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很不安，总觉得今天太高兴了，好像这辈子积攒的幸福在今天这一天就要全部用完了似的。嘛，明明都结婚了，居然还会担心隼人你离开我，你会离开我么？在我们结婚以后，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会么？”

　　“……”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呀，言语无法让她得到安全感，对视几秒后干脆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然后听见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这样呢？还会不安么？”

　　“不会了呢。”她笑着说，将脸更深地埋进有他的气味的地方。

　　过了片刻，却忍不住再一次问他：“呐，隼人你，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会跟我结婚的吧？不是因为我太烦，不是因为我们认识太久，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喜欢我，对吧？”

　　“……”男人沉默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份接连被怀疑的不高兴，再一次回答，“对啦是这样没错啦，早知道结婚以后你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就——”

　　“才不要，我要跟你结婚，”她用力握紧了他的衣角，认真地说，“我不想跟你分开，一丁点也不想。”

　　“……”

　　他不再说话了。她也沉默了。车辆依旧行驶在平缓的马路上，好似能够一直这样开到天长地久。

　　好似真的可以天长地久。

　　*

　　“恭喜完成狱寺支线，‘初心不改’。HE结局已达成，狱寺支线已关闭，请继续选择其他攻略支线。”

　　完……完成了？

　　耳边忽然响起系统机械又冷静的电子音，重新睁开眼的她望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半透明菜单。怔愣之中环顾周围，却发现身旁神色温柔，却假装不高兴地朝她笑着的男人，温暖的家，婚礼，教堂，轿车，父母，朋友，在这个声音出现的瞬间全部消失了。

　　是游戏啊，原来是游戏啊。她茫然地低下头，指间空空如也，没有结婚戒指，没有刚刚还紧握手中的温暖，没有相处十余年熟悉的气味，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失神地站了片刻，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般眼睛一亮，情不自已地上前一步，握紧拳头四下张望追问那个声音。

　　“那……如果我希望回到之前的支线呢？我能不能不再攻略其他支线，就在之前那个结局里一直继续下去么？”

　　“恭喜完成狱寺支线，‘初心不改’。HE结局已达成，狱寺支线已关闭，请继续选择其他攻略支线。”

　　“我想回去，可以么？让我回去，我不要攻略其他的角色，只要刚刚那个结局，可以么？”

　　“恭喜完成狱寺支线，‘初心不改’。HE结局已达成，狱寺支线已关闭，请继续选择其他攻略支线。”

　　“……拜托，只是这样就好了，需要我做什么任务才可以让我回去，需要怎么做才好？你告诉我我全部都可以完成的呀，让我回去了好了，拜托你了！”

　　“恭喜完成狱寺支线，‘初心不改’。HE结局已达成，狱寺支线已关闭，请继续选择其他攻略支线。”

　　“让我回去呀，让我回去就好了，我不需要别的任务，让我回到那个人身边就可以了，拜托你，拜托你好么！”

　　“恭喜完成狱寺支线，‘初心不改’。HE结局已达成，狱寺支线已关闭，请继续选择其他攻略支线。”

　　“让我回去好么……我只是想回去……”

　　“恭喜完成狱寺支线，‘初心不改’。HE结局已达成，狱寺支线已关闭，请继续选择其他攻略支线。”

　　“……”

　　神色茫然的少女环顾四周，茫然无措的喊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仿佛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只有眼前那个支线选择的光屏和她自己而已。

　　而在那个屏幕上，有关“狱寺隼人”的支线攻略已经黑暗，无法继续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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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不去的。

　　回不去的呀。

　　一开始进入这个游戏时不是就已经说好了，达成HE的人物无法再次攻略，顺利完成结局则宣告本周目结束，即可开始攻略下一人物。当时不是还笑着说“这样最好了，可以一个一个来，反正玩过一遍的支线我也不想再回头重复了”。

　　从一开始就已经选择了“攻略”这条路，不是么？

　　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的少女永远都不会明白，开头即抱着丑恶“为了攻略而恋爱”的恋爱，就算自以为自己付出了十四年的青春和感情——

　　也有人，永远不会忘记她当初进入游戏的初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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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狱寺，你还在发什么呆？难道真的喜欢上她了？”

　　“……”男人冷冷一笑，随手脱掉外套，摘下手上的戒指，扔在一旁的草丛中，转身走向自己的同伴，“怎么会。走吧。”

　　“那倒也是，那种人……嘛，不提倒胃口的人，走吧。”

　　被遗忘的纽扣和戒指一同躺在路旁的草丛里，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前一个主人留下的那句话。

　　“我最喜欢你了，这一辈子都只会喜欢隼人一个人，呐，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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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喜欢么？

　　抱着丑恶的念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攻略和“女票”而出现的人，曾经得意洋洋“我要把所有的支线都玩一次”，就算在后来的岁月里一再担保一再表白自己是真的喜欢真的感情，真的想要在一起，就算在得知无法再回去后痛哭流涕痛不欲生——

　　但是，谁在乎？

　　只不过是个选择错误却不敢承认的胆小鬼罢了。

　　会喜欢上这种女人和被这样的感情打动的，才是真正愚蠢的人。

　　他冷笑一声，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