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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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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儿……”应琦脸色苍白,无力地朝我伸出手来。
“娘,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我缓缓地走向应琦,蹲下身用力地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朝她淡淡一笑。
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昂首挺胸,步履坚定地走向儇正,“我不知道到底该叫你爹,还是大叔,或者别的什么。我只想说,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
儇正微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多谢。”
我不理他,头也不回,径自走出了屋子。如果我的身份真的有那么重要,那么儇正一定会跟上来的。可惜现在的我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不然刚刚应该会相当有气势吧。
我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这些古怪的念头甩了出去。我随便在园子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
“请坐。”我反客为主,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儇正淡淡一笑。
“你想干什么?”儇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吧?”我看着儇正的眼睛,脸上掠过一抹苦笑,“我和娘在一起的这十天里,世界并没有毁灭,不是吗?”
儇正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神色黯然,英挺的眉毛缓缓地纠结在了一起,“儇家从远古开始到现在,历经无数世,每一世一直都只能生育一个男孩,不多也不少。儇家出现女孩,那就代表着儇家即将灭亡。”
他顿了一下,“预言中,那个女孩不但是钰的转世,而且还会取走儇家最后一个继承人的性命。我不能让儇家毁在我的手中。所以,我只能选择对不起你。”
儇正忽然间抬起头来,朝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一直努力说服自己,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过是一只什么思想也没有的兔子。看来,我是彻底地失败了。”
我有一刹那的失神,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儇正,半晌。这个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难怪,他一直用抓兔子的方式来抓我……
我已经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了。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儇正静静地望着我,和儇世有着几分相似的黑眸中波涛汹涌。
我紧紧地咬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儇正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要怨就怨你自己不幸身为儇家的女儿吧……”
要怨就怨你自己不幸身为儇家的女儿吗?这个人还真是懂得推卸责任。
我的嘴角缓缓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在再次让我长眠之前,让我再做一件事好不好?一件绝对不会对你有害的事情。”
“你想干什么?”儇正的表情略带诧异,似乎正在努力猜测着我的目的。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批工匠在听竹轩建一个东西。”
“听竹轩……”
“对,听竹轩!你可以不管结发的妻子的死活,但是,我却不能不顾生我的娘的死活。”我冷冷地打量着儇正的反应,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深深的阴霾,“娘她有浑身冰冷的毛病,晚上很难入睡。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我担心她受不住冬日的寒气。所以,我想在听竹轩建一个火炕。”
“火炕,那是什么?”儇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良久。
我微微有些发怔,这个世界没有火炕这种东西吗?火炕在中国北方可是最常见的取暖设备。
我忙解释道:“那只是一种取暖设备。如果你担心我有什么不良企图,你可以派人监视我。”
“好,我答应你。”
“多谢。”
他果然还是心软了。
我把自己的打算跟应琦说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就立刻和听竹轩里的人一起移居到其他的别院。让人把里面该搬的东西全部搬走,我带着儇正找来的那一干工匠走进了听竹轩。
让我惊奇的是,那些工匠竟然没有因为被一个小女孩指挥而露出丝毫的诧异与不满,仿佛这只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而起,每个人的身手都好得让我有点惊。我开始怀疑那些工匠的真实身份。
怀疑归怀疑,火炕的建设工程还是有条不紊地开展了起来。因为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的工程,再加上那批工匠们效率惊人,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火炕就已彻底完工。
最后的最后,我大手一挥,命人将应琦原来那张雕花大床上面那部分安到了火炕上。稍做整理,听竹轩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跟原来有什么不同。
我把火炕的用法告诉了老嬷嬷,然后跟着儇正走出了听竹轩。
“你果然是钰的转世。”前方那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忽然冷不防冒出这样一句。
“什么啊,我不过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而已。可恶,你那批工匠的效率也太高了吧。我本来还指望能够拖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失败啊失败……”我双手抱头,发出一阵又一阵高声的叹息。
“真是可惜……”耳畔响起儇正低声的叹息。
我微愣。
儇正在说什么可惜?
不过,这几天我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曾经偷偷地去了解了一下这个儇府的环境。不愧为大嵇国的第一富商,这个儇府就是一个小型的皇宫,每一处地方都有别具匠心的设计和严密到让人吐血的守卫。那些守卫看起来各个人高马大,无论白天黑夜都严阵以待。
偷吃柿子那天我没有被发现绝对是一个奇迹。
所以……
到现在为止,要逃出去对于我来说基本上还是一个天方夜谭。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儇府的守卫情况,大概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吧……
难道真的死定了?
我抬头死死地盯着前方步履坚定的男子,冷汗涔涔。
“唰——”
正当我沉思的时候,儇正的正前方突然闪出一道黑色的人影。我有点怀疑他是土遁而来,出现之前竟然没有丝毫的征兆。
“禀寮主,七皇子失踪了!”那个黑衣人双膝跪地,挡住了儇正的脚步。
“什么?”儇正大惊失色,“马上派暗影寮中所有在长安城附近的手下出去寻找。不要漏过任何一个小地方!”
“是!”那黑衣人又像他出现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你运气不错。”儇正忽然回过头来望着我,似笑非笑,“不过可惜,就算再多给你几天时间你依然不可能有希望从这里逃出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逃出去了,那你决定怎么办?”
“那是不可能的。”儇正朝我冷冷一笑,接着身形一闪。
等我反应过来时,走廊上已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该大喊天助我也,还是干点别的什么……
想起儇正成竹在胸的表情,突然高涨的情绪又在瞬间跌落谷底。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湖边望着一望无际的水面发呆。土遁,水遁,雾遁,如果我也能像儇正他们那么厉害就好了……
这个时代的天空和大地还没有被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化学物品所污染。蓝天白云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说不出的干净明亮。
我捡起一颗石子重重地朝湖中央扔去。石子扑嗵一声落水,清澈见底的湖水泛起一阵经久不息的涟漪。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我的脑中蓦地闪过南宋朱熹的名诗。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源头活水!我忽然间眼前一亮。记得高中的时候学校里面有一方小池,虽然附近没有什么污染物,可是那方小池的池水还是常常会浑浊不清,就算散了漂白粉也没多大用处。可是,眼前的池水却如此清澈。
这个时代不可能用抽水机来换水,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湖和外面的水源是连通的。那么是不是有种可能,我或许可以通过水道逃出去!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兴奋。我绕着小湖一圈圈地走着,努力寻找着想象中的水道。
这个小湖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出许多,绕过一座假山,沿着湖边小道走了好久,终于发现一道高大的围墙横亘在我的面前。
那围墙的外面就是自由的世界了吧……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阵狂跳。
我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查看着围墙附近的水流。仿佛为了印证我的猜测,我惊喜地发现围墙附近的水流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急许多,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火红的枫树叶。儇府里并没有任何一棵枫树。所以,这树叶毫无疑问一定是从外面飘进来的了。
现在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那水道太过狭小,不足以让我的身体通过。
我奋力地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这一假设赶走。
如果不去尝试,那我这一辈子就完了。下水去试试或许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听竹轩,应琦正坐在门口望着满园的修竹发呆,看到我急匆匆跑回来,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跑上前去,紧紧地搂了搂应琦的脖子。
“娘,我要走了。你保重。”
说完,我旁若无人地冲进屋内,抓了几件看起来比较值钱的东西塞在衣服里面。又找了件看起来比较适合在水中活动的衣服,用剪刀绞掉麻烦的衣服下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反正她们都是应琦的人,我不用担心。现在我所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等待夜幕的降临。
不知何时,应琦竟已走入屋内,将我搂在了怀里。她的身体依然如那天晚上一般冰冷如霜,然而,却让我有种莫名的依恋。
“劫儿……”应琦紧紧地搂着我,仿佛搂着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珍宝。她柔软的发丝轻轻地拂过我的脸,微微有些发痒。
温暖的阳光温柔地撒在我的身上,我竟然倚在应琦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又挂在了悬崖边的松树上。松树粗糙的表皮硌得两只手火辣辣的疼,手指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迷蒙中听到耳畔有个诡异的声音在喊着“小夕,回来吧。”
当初恐惧的感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我想喊,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我又看到了李央的手,那双紧抓着我手腕的鲜血淋漓的手,一股无力的力量将我和他向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推去,我想抓住他,伸出手去,却只抓到了无形的空气……
“李央!李央!”
我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胸口传来心脏咚咚的狂跳。梦中的景象不断地在脑海中盘旋,盘旋。最后定格在李央那双清澈的漆黑眸子上。
“劫儿,劫儿,醒醒!没事了!没事了!”
我睁开眼睛,四周依旧是古色古香的摆设。应琦静静地望着我,漂亮的柳叶眉因为担忧而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她颤抖着伸出手来,拿手绢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去额上的冷汗。
我望向窗外,不知不觉间天竟已经黑透了。窗外的竹林在夜风中沙沙有声。我必须要走了。
我揉了揉眼睛,从应琦怀里跳下来,跪在地上朝她深深地拜了三拜。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听竹轩的大门。
应琦追到了门口,然而她仅仅只是站在门口目送着我离开。
竹林的沙沙声渐行渐远,我迈开大步,一路向前。
月光并不明亮,月亮在头顶的乌云中若隐若现。对于逃跑计划来说,这样漆黑的夜的确适合伪装,不过同样也会给行动带来麻烦。
凭着记忆一路摸索着向白天的那片围墙走去。好几次被不知道是什么的障碍物绊倒,没过多久,身上就已经到处是擦伤的痕迹,我揉揉摔疼的地方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漆黑的水域。我找准了位置,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现在已是深秋,湖水却已经刺骨般冰冷。跳入水中的一刹那,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寒气顺着全身的经脉四处游走。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种行将窒息的感觉压了下去。接着,一狠心,将整个身体浸入了水中。寒气四溢,我打了个寒战,好不容易才渐渐适应了水中的寒冷。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我死命地划动着双手,朝水流过来的方向游去。
“嘭!”
水中响起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难道说被侍卫发现了?我愣了一下,立刻加快了划行的速度。在水中,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保持体温,我感觉到身体的热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手脚渐渐有些僵硬发麻。
水底下一片漆黑,我所能做的就只是本能地向前向前。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阻力。我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这一摸,让我差点在水中尖叫起来。前面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质感,只是摸上去软软的,热热的……
我瞪大眼睛望着水中的那个障碍物,努力想要看清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几缕纤细的绿色水草在水中轻轻地摇曳着,两颗尖尖的牙齿在那丛古怪的水草中若隐若现,那闪烁着绿光的,似乎正是一双眼珠……
那丛纤细的水草缓缓地,缓缓地向我逼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水草,那分明是一张绿色的人脸。那张脸的主人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来,绿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那长着尖牙的嘴巴像蛇一般张开,我发现它正朝我扑来……
鬼啊!早该想到,所谓的异能世家在自己家的小湖里养几只水鬼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吧。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呢?难怪,儇正会那么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我不可能逃得掉。
失策啊,失策。今天看来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