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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小孩难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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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楼梯半腰的人回头,居高临下的望着陈青戊,一副那又如何的神情。
“繁华里的蓝图你……”陈青戊点到为止,繁华里这次的设计蓝图,中间因为泄密导致至今都不能交付全稿,顾家另一波人暗地里已经开始不停地搞小动作了,董事长今日刚下飞机,就通知召集中寰地产繁华里项目所有高层明早八点开会。
繁华里的蓝图是由顾鹤的中宇设计负责,如今矛头明显直指他。
“不就是下马,陈青戊,你知道我大伯父身为顾家长子却为何处处被我父亲压制么?”楼梯上的人天外飞来一句,眼里噙着玩味的笑。
陈青戊脑子转的飞快,但嘴上却不肯说出来,他从来都谨言慎行,哪怕面对的是顾鹤。
顾鹤自然知道他不会将话明白讲出来,陈青戊的谋略与心智连父亲都不止一次的夸赞过,耙了耙头发,顾鹤将眼神收了回来凝视着楼梯口挂着的那幅油画。
“他只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却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顾家的这些权谋斗争,他看着都累得慌,所以打小就不肯好好听话,为的不过是少一分担子在身上,直到后来父亲病了一场,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与生俱来就是要去承受的。享受着顾家二字给你带来的得天独厚,还想吃免费午餐就太过于天真了。
若不是顾家的加持,当年仅凭一己之力他又如何能在短短半年之内将何团团从何家娶回北方。身在这个圈子,利弊他早已明了,可他却明不了何团团的心。一个他掏心掏肺宠的身边人都看不下去的女子,却把他的心踩在脚底践踏。
他想问问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他,问不出口。
“所以你这算是胸有成竹?”陈青戊握了握手中的车钥匙,到底是关心他,还是问了出来。
顾鹤摇头,瞥了陈青戊一眼。“你顾虑这个不如考虑下和我一道发配南疆如何?”
陈青戊噗的笑出声,看着并不等他回复就已经消失在楼梯转口的人,看来明天,应该是有一场好戏看了。
顾鹤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头发上的水珠一颗颗滴落在房内的地毯上,他习惯性的靠在衣帽间的门框上朝里看。
何团团从不给他湿着头发任水滴落在地毯上,因为她总是赤着脚跑来跑去,湿了的地毯踩着凉凉的,她说难受。但他向来懒散,她越是娇软的喊着说不许他这样,他便越要那样,逗得在外人面前软弱安静的她追着又打又咬,最后被他压在身下大气也不敢出。
用他们北方的话说,何团团这就是窝里横。
可他就是喜欢她这样,生起气来像个小老虎,疼爱起来像个小猫咪。那冰天雪地的一眼,他永生都难忘,再后来他们因为吃饭跟隔壁打起群架来,何团团明明怕的要死却始终捏着铁棍站在他身后,那惊慌失措又强自镇定的小模样,看的他心痒难耐。
他掀被上床,侧头看了一眼另外那只枕头,脑海里缓缓闪过何团团长发缭绕的样子,被子下的手动了动,何团团常用的枕头被人扯进被子里,扯的人将脑袋埋进枕头中,压抑的声音溢出唇角。
“宝宝。”
何团团摸摸身边小鬼头毛茸茸的小脑袋后,将他交给幼儿美术班的小老师,转身朝另一边的画室走去。
这栋大厦六到十二楼整整七层都是培训机构,下至幼儿各种培训上至老年各兴趣班。
何团团送小汤包来上课时,无意间发现这家美术机构正在急招一名高考美术培训班的油画老师,这两年随着国内各大美院的招生政策变化,油画大兴。何团团看了眼薪酬后便跟着前台小姑娘朝后面办公区走去,她是金大美术系毕业的,金大的招牌在金陵的影响力首屈一指,何团团顺利谋得这份兼职。
当她在这间美术机构推开画室的门再次端起调色盘时,她想,古人云否极泰来,真的是大智慧。
高考班的学生跟平常的学生差别很大,她们要的是集训,何团团常常一次两小时的课连口水都来不及喝的给她们讲解一些油画的重点手法和色层排列以及透视,结合当年她在本专业独占鳌头的油画史学,倒让她的课一时间被机构前来补习的学生深深追捧。
“何老师,您上周布置的作业我们都画完了,待会帮我看看吧。”有个圆圆脸的小姑娘在下课的第一时间冲到她面前,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画架。
其他小伙伴一听也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抢着要她看画,何团团差点被挤得没站住,幸亏喊她的小姑娘将她拉到自己画架面前坐下才幸得未摔跤。
“别急,我还有半小时下一波学生才来,你们先拿出来我看看。”
清甜娇软的嗓音在那群青春洋溢的孩子中间散开,何团团看着那一张张蓬勃的脸,这样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豆蔻年华,真是惹人艳羡。
她缓缓揭开小姑娘画板上盖着的巾步,烈艳的金黄裹着醇厚的翠绿扑入眼帘,何团团心底暗暗叫好,眼神凝视在那张画布上。
一张临摹的向日葵花海,由远及近的葵海肆意张扬,让人无法转睛。这个小女孩是她接手的这一批学生里最有天分的,对于油画色彩的把控和透视度的处理,简直让她这个半吊子老师刮目相看。
待她正要夸她时,画室的门被大力推开,嘭的一声撞在门吸上,巨大的声音在小小的画室里来回震荡着。
“何老师不好了,你家小汤包跟人打架了。”
“什么?”
画架前得人霍地站起身不敢置信的反问道,随即推开一众学生跟着报信的人朝外面跑去,越跑越快。
远远的何团团就听到小汤包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费力的冲进人群,只一眼就看到小汤包一脸血的倒在地上被他的美术老师抱在怀里,张着小嘴哇哇大哭。
“怎么回事,他的头怎了!”
何团团跪下来抖着手将小孩子轻轻抱到自己怀里,焦急的朝美术老师喊道。
那美术老师也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说不清话,眼神一直朝身后某处瞟。“他,他被隔壁单独学画的推了一把,然后、然后撞在……”
“撞哪了!打120了么?”何团团柔声哄着怀里大哭的孩子,看着那染血的小脸,急的眼泪刷的就冲了出来砸到小汤包脸上,她赶紧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
“打了打了,”孩子是在她手上出事的,那老师心里怕担责任,早就叫了救护车。
“宝宝不怕,姨姨在,宝宝乖,马上就不疼了,姨姨吹吹。”她眼里强忍着的泪模糊了视线,低下头微微凑近小汤包,轻轻的呵着气。
他还这么小,这样一脸血,该多疼。如果她不是为了多挣一份工作而把他自己丢给老师,那么就能在他跟别的小朋友起冲突的第一时间里阻止这样的伤害发生。
说来说去,都怪她太贪心。
“姨姨,疼,疼,妈妈……”
怀里的小汤包因为疼痛哭叫的更厉害,本就自责的何团团急了,红着眼冲着跪坐在一旁一直握着小汤包小手的老师厉声质问:“幼儿区的都是不满四岁的小朋友,到底怎么推得撞到哪了,怎么流这么多血,推他的小孩子呢?在哪?家长也不陪在旁边么?你倒是说话呀?”
“推、推得人,”美术老师又瞟了一眼某处后,抬起手臂虚指了一下何团团身后,她顺着美术老师的手指扭头望去。
首先看到的是一只熟悉的面人棒棒糖,那是她将小汤包交给美术老师时亲手塞在他小书包里的,但此刻却被另一只手拿着。何团团视线上扬,然后,她看到了一张成年男子的脸,清澈的眼里却是显眼的痴傻,嘴角因为忘情的啃食那根面人棒棒糖而流淌出一道蜿蜒的水渍,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发着嘻嘻的笑声。
竟然是,公交车上那个傻子。
“怎么会是……”他?
那傻子大概是被众人盯着看的终于有了点意识,视线从面人上缓缓移到正前方,他干净的眼望着何团团一脸疑惑,皱着眉眨巴着嘴唇,良久后眼睛突然发亮地锁住了何团团。
“姐姐!”
傻子喜道,刚要冲过来时不知谁喊了一声“救护车来了,救护车来了”,何团团便在学生的帮助下将小汤包从地上抱起来冲去了电梯,并没有关注被人群搁在身后焦急地朝她消失的方向喊着姐姐的那个高大微胖男子。
“真是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当时去了一下洗手间,就离开了一会儿,真的对不住了,我刚刚打过电话了,我家二公子马上来处理这件事,真的不好意思。”
医院的病房外,何团团的一只手被身侧高大的傻子强抓着,而和他并排站着的六十余岁微微发福慈眉善目的老阿妈正和声和气的跟她道着歉。
刚刚在手术室,缝针前医生给小汤包用碘伏清理伤口,小孩子脸上如泉涌的泪珠混着血迹哭喊着疼时,她生生觉得心头被剜了一刀。那一刻她恨不得立马冲出来给这个肇事者一顿棒打,以解心头之恨。
可此情此景,何团团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的老,傻的傻,她要找谁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