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叶虔

116、第三章：

　　夜凉如水。

　　将军府上灯火通明，还时不时传来打斗声。刀光剑影之中，好几个士兵被打倒在地。倒下一批又上来一批，即便被围困的少年身手不凡，他们也不能就此退缩，因为凡是想要退缩的，结局就是死。

　　“心宿在哪里？快叫他出来！”少年一边又撂倒靠过来的士兵，一边大声问，然而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该死的！”他啐了口，两道剑眉拧起，“你们一个个都是哑巴吗？！知不知道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啊！人命关天！”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橘黄色的烛光下，他额头上的字乍现。

　　——鬼。

　　不知是谁认出他来，大喊一声道：“是朱雀七星士！”

　　朱雀七星士？红南国的人？

　　“心宿大人已经不当将军好多年了。”

　　……什么？

　　三日后，鬼宿风尘仆仆地抵达俱东国的边境。中途虽然有驴车载了他一段路，但是后面他还是差点儿迷路了，还以为那个士兵欺骗了他，所幸最后还是平安到达这里。

　　原以为那次他不会被放出将军府，孰料不但被好吃好喝招待，而且对方还送了些他路上要用的盘缠及吃的喝的。细问之下方知，这是原主人的意思。

　　原主人，也就是心宿。当时的他，真的有被震惊到。

　　要晓得在几年前，他们是势不两立的两个人。抛开国仇，更有家恨在里面。

　　鬼宿很快找到新心宿的家并那个在家门口劈柴的金发男人，只因心宿的辨识度太高，村里就只有他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在他身旁还有尾宿守着，听见脚步声，尾宿警觉地抬起头，凶狠地盯着鬼宿，好似只要他胆敢再上前一步，它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尾宿，安静。”心宿一句话，就让原本做好战斗模式的尾宿安分了下来。接着，心宿又拣起一根木柴，放到桩头上劈。

　　咔啦——木柴分成均匀的四块。

　　鬼宿看着他，想不到曾经威风八面、冷漠残忍的俱东国大将军竟然会做粗活，这样的反差实在很大。

　　还没等他走近，他就感到有两道冰冷的目光射了过来。

　　“你竟然能活着到这里，难道也想活着出去吗？”

　　鬼宿回答：“我当然得活着，这样才能去见温暖。”

　　当啷一声，斧头掉在地上。心宿有点不敢想象地望着鬼宿，抿着薄唇不说话。

　　“她现在在太极山，昏迷不醒中，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温暖为何会昏迷的原因。”

　　“我会选择告诉你是看到你并非十恶不赦，也并非完全冷血……至少对温暖，你不是。该说的我都说了，去或不去看你自己的决定。”他看到站在房屋门口的房宿，先是惊讶，继而变得鄙夷，“原以为你对她还是有几分情的，想不到你过得这般滋润。早知道我也不跑这么一趟了，省得看着心烦。”

　　顺着鬼宿的目光，心宿回头看了房宿一眼，却始终不说话。突然，他的衣领被一把揪住，并且同时，腹部被狠狠地挨了一拳。

　　“你要是有点良知，就该守着你自己，而不是践踏温暖对你的爱，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懂爱，温暖还真是瞎了……“话还没说完，原本明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隆隆的雷声。

　　“不准你侮辱心宿大人！”房宿柳眉倒竖呵斥道。

　　“房宿，住手。”心情面无表情道。

　　“心宿。”

　　“这事与你无关。”

　　房宿的脸上划过受伤的表情，却很快被她掩盖好。

　　“带我去见她。”

　　“不，我不会带你去，更不会让你去，你没资格……”

　　温暖许下三个愿望消失的那天，他惊讶地看到一向以冷漠无情示人的心宿，竟然流下了一滴泪。唯一的一滴，也是最后的一滴。他不知道温暖对心宿的那番话使他的内心产生了哪些变化，也许心宿那颗冰封的心，终于被融化了吧；也许心宿意识到，温暖对他来说是那么重要；也许……

　　谁知道呢，这个一向不喜欢把情感真实流露出来的男人，一向喜欢玩弄别人冷血的男人，在他流泪的那一刻，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抵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可是谁会想到，温暖对心宿一心一意，毫无怨言的付出与爱，换来的却是他和别的女人享乐生宵呢？什么归隐田园，什么无心权利，最后不过是变成躲起来的逍遥快活。

　　“你对不起温暖，更不配得到她的爱。”

　　“琮鬼宿，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几年心宿大人是怎么过来的，你所看到的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没等鬼宿说完，房宿打断他。

　　“房宿，这里没有你的事，进去。”

　　“心宿……”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房宿猛地抬头，嘴巴开阖几下，最终默默地回到屋里去。

　　“心宿，若你还有一点良知的话，就去向温暖负荆请罪，否则，我琮鬼宿不会放过……”

　　“带我去见她。”心宿说，而对于鬼宿的误解，他不屑于去辩解。

　　去太极山的时间定在了翌日清晨，因为夜里的大山，有凶恶的野兽出没，而且也要准备路上用的干粮和喝的水。

　　房宿给鬼宿铺好床，并不急于离开，她只要记起傍晚鬼宿对心宿的控告，心头就阵阵阴郁。她虽不喜欢鬼宿，但更不喜欢他误会心宿，把心宿形容成冷血无情的人。

　　心宿怎么会是冷血无情的呢？那是他们不够了解他。

　　没人知道温暖离开的这几年，心宿是怎样熬过来的，只有她，看得一清二楚。

　　犹记得在温暖净身的那天，温暖把她叫进房里，并拿出一包药草，告诉她该怎么做，那时她才知道，温暖早已把事情安排得“妥当”。

　　所谓的安排妥当，就是等召唤出青龙，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之后，让心宿服下忘忧草的汁，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和她两个人重新开始。

　　“我相信你对心宿的爱绝不会比我少，所有有你照顾他，我很放心。”

　　这是温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当然也不会令她失望，因为她爱心宿，不比温暖的少，不，应该是更多，在她第一眼见到心宿，被他救下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他吸引，并爱上了他，这一爱便是十年。

　　所以她这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幸福快乐地活着。心宿的肩膀上背负了太多太沉重的东西，必须放下，必须忘记，当她把熬好忘忧草的汁淋在米粥里给他喝时，却被他一眼识破。

　　忘记，一个多么美好的词啊，忘记过去的种种不愉快，以及所有的伤害，从头开始，从新开始。他的犹豫也是证明他的确想忘掉过去，可最后，他选择把碗摔碎。

　　“为什么？”她这样问他，“明明你很想忘掉过去，明明你动摇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回答她的是他的沉默，他看着窗外的天空，那目光好似要穿透那片蓝天，看向未知的某个地方。

　　“是因为……温暖小姐？”她试探性地问。

　　心底的答案在心宿摔破碗时已昭然若揭，只是她选择视而不见，或者故意不去面对而已。

　　“你爱她吗？”她再次问。

　　屋子里异常的安静，仿佛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屏息着等待他的回答，期盼着他不要说那个字。

　　什么是爱？他问她。

　　如果因为离别，导致整个人不对劲，这叫不叫爱？

　　如果听不到她的笑声，心里总觉得空空的跟缺了点什么，这叫不叫爱？

　　如果……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这，叫不叫爱？

　　三个问题问得她猝不及防，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个有着阳光般温柔笑颜的少女，已经深深印在心宿的心里，在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被烙上了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