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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同历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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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巡查回来,斩文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不看还好,一看几乎让他绝望。
尹南镇守的地方,是多年前商国割让给郑国的。斩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父王放着东部五郡之地不要,偏要这个破地方了。此地,除了南面没有山以外,东西北三面都是被山岭包围。也就是说,当这个地方还是属于商国的时候,简直就是防御秦郑的天然屏障。外面的人极难攻近来,一旦攻近来就基本上与后面的军队断绝了关系,相当于瓮中之鳖了。而这个地方一旦归属了郑国,驻扎起了郑国的军队,对郑国没有什么好处,却是对商国的极大威胁。
而此刻,斩文不要打商国,而是要打郑国,这就大大的不妙了。军队出都出不去,更不要说作战了。斩文此刻是愁眉不展。
斩文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其他的人,但是一想到那些人极有可能已经背叛自己了,自己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于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渐渐的暗下来,冰冷的气息从窗户缝里渗透出来。
斩文坐在桌子旁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眉头紧锁。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也消失在天边,整个天地都暗淡了下来。
斩文的周围,也是一片漆黑。
茫茫的黑夜里,他不知所往。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吗?
手心里的茶杯碎裂,茶水溅了一身。碎片割破了他手指,血珠一颗颗的落下,斩文只是将拳头握紧,指甲片片陷入掌心。
再痛一些,再痛一些或许就会麻木了。
这个时候,门响了一声,一点红光渗透进屋子。
门没有锁。
“斩文?”邻音试探的喊了一声,屋子里黑洞洞的样子,没有一点声音,不象是有人。
果然没有人。
邻音皱了皱眉头,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邻音的心里泛起一种不祥的感觉,斩文今天没有来教自己武功,来的是那个自称李晌的家伙。那家伙自从报上姓名以后就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平视。大多的时候,是邻音自己在玩,偶尔问他话,十句中只回答三句。当她问到斩文的事情的时候,他更是一字不答。邻音奇怪了一天了,本想等斩文回来问他,但是一直到传晚饭了,也不见斩文屋子里亮灯。
邻音举起手里的烛台,将屋子里的大灯点了,外屋稍微亮堂些了。邻音将烛台放在桌子上,自己就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等斩文回来。但只坐了一会,就冷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邻音想到,自己大伤刚好,再伤风可就麻烦了。于是起身,向寝室走去。
邻音刚走进去,就见桌子那里一片黑影,邻音始料未及,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再看那人,背影十分熟悉,竟然是斩文!
“斩文?”
没有回声,但是邻音已经十分确定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怎么也不点灯?你等着我去取火来。”
“不要。”他终于开口了。
邻音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咬了咬嘴唇。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面孔,但他的声音却于平日不同,多了几分嘶哑与疲惫。
“斩文,怎么了?”
“不要点灯。”
邻音心里咯噔一下,喜欢呆在黑暗里的人,大都是受伤绝望的人。而这些人,不能让他们消沉堕落下去,一旦真的沦落入了黑暗,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们了。
邻音转头往外走,黑暗里却伸出了一只手,劳劳的抓住了她的。
她以为他会说什么,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有沉默在风里回荡。
“斩文,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可以把你丢在黑暗里。”
抓着她的手松动了一下。
“你一定要,相信我。”邻音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挣脱掉他的手,快步走出屋子。
咚咚咚……
脚步声小的听不到了。
斩文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能救的了他。
没有人。
咚咚咚……
脚步声又回来了。
咚咚咚……
近的连衣裙簌簌的声音都可以听的到。
簌簌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
下一刻,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疲倦的张开双眼。
熟悉的容颜。
乌黑的眼睛里却闪动着他所不熟悉的东西。
温暖。
第一次,在她的眸子里发现了温暖。
曾经,他希望用自己的温暖,感染她。
没有想到,却是她先用自己的温暖,来点燃他。
她嘴唇煽动。
组成了一串奇妙的音符。
“斩文。”
她在喊他。
他坐直了身子,将她拥在怀里。
这一次,她没有反抗。
她坐在他的怀里,她身体冰凉,他的身体也冰凉。
只是两个身子靠在了一起,就不在会冷。
他将头靠在她的后颈,眼泪夺眶而出。
“邻音。”他喊她的名字。
“恩?”轻轻的回答,温暖却一直熨烫到他的心底。
“邻音,我该怎么办。”
他低声呢喃,将头深深埋入她的发丝。
“邻音,我该怎么办……”
他抱着她,头埋入她的发丝,而她坐在他的怀里,就这样,一直挨到东方微明。
清晨,疲惫了一天的他终于睡着了。
邻音从他怀里站起来,将他轻轻的靠在桌子上。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身,邻音将桌子上的蜡烛灭了。
看了看斩文,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邻音伸手去抱他,想要将他换到床上去睡。
他高过她一头的个子,邻音本以为会很沉,而入手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沉,她一个弱女子竟然都可以抱的起他来。
邻音的鼻子酸了酸。
他为什么……
邻音不再多想,将他转移到床上,拉过被子来替他掩好。
从头到尾,他都是熟熟的睡着。
他实在是,太累了。
邻音看他一眼,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做痛。邻音赶忙转身,快步走出房间,轻轻的掩上门。
站在门口,冰冷的气息再包裹了她。
一夜的紊乱,一夜的忧伤,一夜的凄楚,统统化做风中一颗冰冷的泪水。
仿佛流星般划过面庞。
抬头,东方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邻音一夜没有睡,第二天却一点也不困。她吃过早饭,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没有跟李晌学武功。一个上午,连续来了几拨人要拜访斩文,都被邻音打发回去了。
“斩文公子睡了,大家有事请明天再来吧。”邻音说。
那些人听了,只当她是照顾斩文的丫头,点点头走了,也没有问什么,仿佛他们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似的。
邻音很奇怪,但毕竟彼此见不熟悉,自己又是女人——或许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看门的丫头——不好开口询问。
中午的时候,尹南将军来了。
“公主!”尹南放要推开斩文的房门,忽发现一个人坐在那里,手撑着脑袋,目光呆滞的凝结在一个地方,与其说是在沉思不如说是在发呆。
邻音一惊,抬头看来人。
是个陌生人。
邻音不认识他是正常的,因为他们唯一一次见面时,她还在昏迷之中。
“阁下是谁?”
“在下尹南,郑公子手下。”
邻音一听尹南就明白了,自己住的正是大将军尹南的府邸。
“斩文他……”邻音回头看了一下屋子,“他睡了,尹将军有什么事情吗?”
尹南一听他睡了,没有什么反映,只是脸上的愧疚又加深了一层。他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却被邻音喊住。
“将军请留步。”
尹南听话的停下了,背对着她,头垂着。
邻音走到他面前:“尹将军,您可以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尹将军抬头,眼前的女子带给了他太多的震惊。她与寻常女子不同,美丽却不妖娆,高贵却不骄傲。她美的惊人,却不同大家闺秀美丽而温娩。坚强与倔强这些本应该出现在男子身上的性格出现在她的身上,却显得那么自然。
她仿佛一株带刺的蔷薇——美丽而孤高。
这就是邻音公主。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的上郑公子,才配的上拥有龙凤天下这样的奇迹。
尹南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
她给他一种安全的感觉,这样的人在郑公子那里,才是安全的。
尹南舒了一口气:
“好吧。”
邻音笑了笑。
“将军里面请。”说着,带他来到正屋会客的地方。
“因为地势不利,面对大公子的军队我们几乎没有胜算。所以……”尹南重重的叹气。
“我知道了。谢谢你,尹将军。”。
“那,末将退下了。”
邻音默然,只是点了点头。
尹南一走,邻音就陷入了沉思。
“姑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姑娘前去用餐。”
邻音哦了一声,站起身来跟那丫头去了。
坐在桌子旁,却没有用餐的心情。
但是邻音明白,这次出门,要打一场持久战,她不能提前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于是勉强自己吃了一些东西。
喝了一碗粥,胃已经开始造饭,恶心的感觉直冲大脑。
邻音忙找了一碟咸菜来吃下去,恶心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大半。
看着一桌的菜,却再也吃不下去。于是推开桌子,站起来准备离开。
“姑娘,不再吃些吗,吃这么点身子怎么受的了?”一个丫头热心的劝道。
邻音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不舒服,吃不下去。我去院子里坐坐,透透气先。”
“哦。”丫头答应着,去取了外衣和暖炉子,回来一看邻音已经坐在院子里了。绿蓉忙跑出去,将外套给她披上,又把暖炉子塞在她手里。
“姑娘从南面来,不知道这北方的气候。南方暖活,冬天又短,不比北方,北方就是入春了,还要料峭好些时候呢!姑娘已经在外面坐了一个上午了,又是大病出愈,容易着凉。还是回屋子里去吧。奴婢怕姑娘屋子里嫌闷,已经通风一个上午了,刚刚才让人烧上炉子。”绿蓉体贴的说。这个女孩在某些方面上的坚强,让她也心疼。
邻音鼻子一酸,不知道说什么好。
彼此是陌生人,她却对她如此关心。
“绿蓉……谢谢你,我现在需要清醒,只有寒冷才能让一个人清醒。”邻音坚持道。
“姑娘,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看的出您是为了那屋的公子发愁。奴婢也看的出那公子对您的情义。他现在睡着,一会起来了发现您在这里吹冷风,不知道要多心疼呢。他也不希望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邻音叹一口气。
“我不让他知道就是了。”
“姑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吗?一定要闷在心里。”绿蓉见她是个姑娘,只当她忧虑的不过是一些家常小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就可以结果了。
邻音苦笑着摇了摇头。
“绿蓉,你认为,乌龟能打的过老虎吗?”
“老虎为什么要打乌龟啊,不是自找没趣吗?”绿蓉不解,难道这就是她苦闷的原因?
邻音被绿蓉的天真逗乐了,她笑笑继续道:“假如他们有深仇大恨,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呢!”
绿蓉小口张了张,一副奇怪加无奈的模样。
“应该是乌龟赢吧。”绿蓉思考了半晌,得出结论。
“为什么!”邻音震惊,既而失望的苦笑,“乌龟有坚硬的壳,但那最多只能抵御攻击。最好是个平手罢了,怎么可能乌龟赢呢。”
“才不是呢!”绿蓉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乌龟有壳,这样老虎绝对伤不了它,它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老虎用爪子打,把爪子打肿了;用牙咬,把牙齿咬断了……”
不等绿蓉分析完,邻音大喜过望的跳了起来,一把搂住绿蓉的脖子。
“谢谢你,我有办法了!”
说着,松开绿蓉,欢喜的跑到斩文的屋子里去了。
走到门口,邻音站住脚步,回头对楞在那里的绿蓉感激的一笑:
“谢谢你!”
说完,转身进去了。
院子里,绿蓉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的站在那里,整张脸仿佛抽筋似的扭曲着。
她、她、她不会真要找一只乌龟来和老虎打打看吧……
邻音一步迈进去,心情激动的就想喊他的名字,忽然反映过来他还在休息,于是声音到了嗓子眼里又咽了回去。
邻音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上,弓身凑上去瞧他。
睡梦中,他还坏脾气的皱的眉头。
邻音看的心里一揪,酸酸的。
伸出手去,轻轻的将他眉头展开。睡梦中的斩文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嘴角弯出了漂亮的弧度。
邻音这才满意的笑了。
她仿佛一只蝴蝶一样在屋子里飘了一圈,又坐在斩文旁边,笑咪咪的看着他睡觉的模样。一夜的疲劳加上一个上午的担忧,终于让邻音感到困乏。
一阵晕旋,邻音一头载倒在了斩文身上。
而斩文睡的仿佛死猪一般,一点也没有感觉。
日已黄昏的时候,大睡了一天的斩文终于幽幽醒来。用手揉了揉迷梦的睡眼,眼前还是一派模糊。算了,一会就好了。
不过,斩文眉头皱了皱,怎么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斩文的撇了撇嘴,伸手想捶一捶胸口,却意外的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斩文的脑袋晕晕的,他用力揉揉眼睛,似乎把什么东西揉了进去,眼睛涩涩的疼,反而更加模糊了。斩文只好用力摇摇脑袋,把眼睛张到最大,辨认趴在身上的一团东西。
是……
是她……
斩文一个凛冽,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概念在不断的徘徊。
他没有对她没有发生什么吧?!
斩文立刻伸手摸自己的衣服,还好衣服都在身上;又看了看她,衣服也在身上——这才放心。
但是,另外一个比较邪恶的念头立刻蹿入了他的脑海。
她是他的老婆了哎!这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答应过的。而且,她长大了以后也没有反对过哎!斩文偷偷的笑了,心想小的时候真是比现在英明不知道几百倍,早早占下这么个如花私玉的大老婆。
英明?
斩文叹了一口气,初见她带给他的震惊渐渐消退了。斩文丧气靠在床上,闭上眼睛,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又会到了脑海。
他应该怎么办,谁能告诉他自己应该怎么办?!
头痛欲裂。
斩文用力的把自己的脑袋往床壁上磕去。
咚咚……
再磕却没有了声音,脑后是一片柔软的感觉。
斩文张开眼睛,一张愤怒的脸降临在他面前。
“你在做什么!”邻音怒吼。
斩文一见她醒来,反倒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瞅着她。
邻音抽回自己的手,愤怒的与他对视。
“好了好了,我认输了。”半晌,斩文嬉皮笑脸的说。
邻音叹了一口气。
“昨天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斩文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是尹南告诉你的?”
邻音点了点头。
“混帐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他。”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邻音抓住他的手,怨道:“斩文!”
“你也知道了,次番我是败定了,除非神兵天降,否则我就是瓮中之鳖,只能坐在这里等死了。”斩文摊摊手,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邻音神秘的笑了笑。
“天兵来了!”
斩文眉毛挑的高高。
“什么眼力啊你!”邻音瞥他一眼,笑道,“这么大一个天兵站在你面前,你都看不到吗?”
斩文靠在床上,弄出一副怨妇的表情:“邻音,别闹了。”
“我没有跟你闹。”邻音立刻一本正经。
斩文沉默,不置一词。
邻音笑了笑,把自己刚刚从绿蓉那里借来的灵感讲给他听。
果然是个好办法。
斩文激动的跳下床来,来回走着,一双眼睛亮的怕人。
“光守肯定不行,即使借助地势以一当十也打不过大哥。不如……不如我们来个金蝉脱壳,让大哥集中左右的精力来进攻尹南,我偷偷北上入宫登基。到那个时候……对,再向秦国借兵。左右夹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斩文一口起说下来,激动头发都飞了起来。
掌声响起。
邻音坐在床沿上赞叹的拍手。
“果然聪明。”
斩文听到她的掌声,才从个人的世界里挣脱出来,见她如花的笑颜,心里升里的感激和一些说不清的东西。他冲上去拦腰抱起她来,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笑声如银,将所有的阴霾统统打破。
“斩文,我要晕了。”
斩文这才将她放下,一松手,她果然站不住开始摇晃,斩文赶忙扶她坐下。
“邻音,你真是我的救星!”斩文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邻音尚在晕旋之中,听了这句话也忍不住笑了。
“我一个弱女子,那里救的了你啊。”
“不然不然,白蚁虽小,可以悔屋,水滴虽小,可以穿石。老婆虽小,却是斩文的救星!”邻音也被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逗乐了,扑哧笑了出来。
“你承认是我老婆了?”斩文立刻凑到她面前去,一双眼睛亮亮的。
“你……”邻音气结,“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啊!”
“那里有,”斩文一副你白眼狼的表情,“十年前你就是我老婆了,现在反而反悔不认帐?没有良心的丫头,害你夫君苦守寒窖。每拦镜自照,都枯黄仿佛蜡人一般。”
邻音跳起来,一个暴栗敲在他额头上。
“你也好意思的提,你就晓得蹲在你那寒窖里拦镜自照。你老婆在外面吃苦受累,你一个大丈夫居然不出来帮我你也好意思的啊!回家给我好好反省去!”
斩文笑的脸都开花了。
“哈哈,你终于承认你是我老婆了!”
邻音一楞,红蕴从脸上一直泛滥到脖子上。索性一拍桌子:
“承认便承认了,怎的?”说着扬了扬脑袋,一副谁怕谁的样子。
“哈哈,我的乖老婆!”斩文以胜利者的姿态欢呼着,顺带把邻音拦在怀里。邻音本想拨开他的手,谁想他力气那么大,邻音站不稳,一头载倒在他怀里。
两个人相拥而立,久久没有说话。
“斩文……”怀里响起小小的声音,和的鼻音,听不真切。
“恩?”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一个人呆在黑暗里了。明白吗?”
“好,我答应你。”
“恩。”
“因为我有你了,就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