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蛮公主嫁人记》一安

64、江水滔滔风鸣渡

　　半路上，玉子陵把吕竹青亦喊进了马车只让寄秋独自驾车。夏侯云幽微感愕然，然而转瞬她便明白了玉子陵的用意。
　　其实自打玉子陵说了前方不远便是风鸣渡开始，她的心里便不自觉地有些忐忑，即便努力地想要静下心来却是几番努力无果。只寄希望于能尽快渡过这宁水江去，而不要遇上谨王那头狼。
　　然而这世间总有个词叫做事与愿违，待马车一路行到风鸣渡口时，摆渡的大船扬起了帆刚刚驶出了港去。

　　夏侯云幽一瞧，心里便有些急，也就问道：“小五，下一班船何时能走？”
　　玉子陵望了望零星泊在港里的船只，悄然蹙了眉：“风鸣渡的渡船均是朝廷官船，往日里自辰时自申时，一个时辰往来一班，可前些日子叶将军刚刚出了事，倒是不知如今情况如何呢。”
　　说着话，玉子陵便让寄秋去打探了情况，得来的消息便是因着前些日子的沉船一事，朝廷不敢再拿人命与天做赌，如今一日里只剩下了两班船，巳时一趟未时一趟。

　　夏侯云幽一听便蹙了眉，如此一来不就意味着，若想要过这宁水江，就非得等到第二日不可？那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大半日的行程？
　　“就没别的法子过江了？咱们自己找条船不行？”夏侯云幽看了看寄秋，就转而看向玉子陵。
　　却不想玉子璇掩唇一笑：“公主殿下若是水性好，倒是可以淌过去呢！”

　　一句话让夏侯云幽陡然间便想起了当日在争奇斗艳，她将自己推落荷花池的事情，心里忽然就腾上几分怒气。
　　然而瞧着玉子璇此刻嫣然的笑脸，她亦是唇角一弯凝眸朝她漾出一抹笑：“怎么在本公主的印象中，玉姑娘的水性可是比本公主要好上许多呢？玉姑娘既然想出了这么好的法子，倒不如脱了衣服先行下去试个深浅，也好让本公主做个准备呢？”
　　玉子璇的笑容霎那间便不复灿烂，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后便转了眸看向了别处不再言语。

　　瞧见妹妹又碰了个软钉子，玉子陵心中无奈一叹。一路走来，她倒是未再继续威胁夏侯云幽，却时刻不忘嘲讽于她，然而从未有一次是在嘴上讨了好的。
　　也不晓得那个南夏来的公主，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下被如何教养长大的？有些话他一个大男人都无法说出口来，她却能眉眼含笑自然而然，好似跟人说了句吃饭、睡觉一般脱口而出，叫人毫无招架之力更莫说还嘴！
　　他倒是曾想着劝妹妹放手，然而想起之前她同自己说过的话，想着她几次三番将一盆盆的脏水泼在自己同夏侯云幽的身上，他晓得妹妹已然入了魔障，怎么劝也劝不回来了。
　　或许，只有等她自己撞地头破血流、遍体鳞伤，看开了一切之后，她才能清醒过来吧！

　　“公子，如今我们怎么办？是先寻个歇脚的地方去找船，还是去投栈明日再走？”
　　寄秋的声音，让玉子陵从对妹妹的感慨中回过神来，他抬眼看了看寄秋又看了眉头微皱的吕竹青一眼，继而又看着满目急切的夏侯云幽，不禁说道：“便是找船也得费些功夫，不如先找个地方歇个脚？”
　　夏侯云幽看了玉子陵一眼，转眼又见吕竹青朝自己点了点头，她只得万般无奈地点了点头。

　　因晓得谨王就在风鸣渡，几人的行动不免多了几分小心谨慎。寻了家客栈歇下脚来，玉子陵便让寄秋去同店家打听租船一事。
　　听闻他们要寻船过江，店家摇摇头，说如今非比寻常。自朝廷来人之后，便颁下了新令。风鸣渡辰时开港放行，若是他们想要赶早，许还能寻到船只。可这下午的渡船一走，官府便来封港，所有船只只进不出。
　　夏侯云幽一听，瞬间颓然了面目，心里的担忧也便增加了几分。在这风鸣渡多留一刻，他们被谨王发现的可能便会更多上一分。
　　然而天要留人，你又岂有不留之理？

　　听了店家的话，玉子陵亦是无奈，却也只能托店家帮忙寻找船只，赶在一早开港时便过江去。
　　然而，让人料想不到的是，玉子陵还未将手中的银锭送到店家手中，横里忽地斜插过来一只手将之一把接过。
　　而后便是一道奸猾含笑的声音响起传入几人耳中：“几位想要寻船过江，找我于老四便可，哪里还需托人如此麻烦？”
　　几人齐怔，抬眼望去就瞧见了个猢狲般尖嘴猴腮的人立在一旁，勾着下颚腆着笑掂量着手里的银锭，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自几人面上一一扫过。

　　店家亦是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惊地一愣，待看清了来人他唇角一抽，瞥眼看去肃声问道：“老四，别胡闹，你能找到船？”
　　自称于老四的人笑着横了店家一眼，而后又堆了满脸的笑讨好替看着玉子陵：“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位爷既能出得起这价钱，还怕开不了一艘船？”
　　“老四，你可莫满嘴胡话，误了客人行程。”
　　“自然不会，有位爷刚刚租了秦爷的楼船明日开港便过江去，以我于老四我同秦爷的关系，一句话便……”

　　“噌”地一声铮铮鸣响，吕竹青手中的利剑猝然出鞘，横在了面前的桌面上。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于老四顿时面色煞白，瞧着桌上寒光霍霍的利剑，哆嗦着下颚陡然间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锐利的目光自于老四面上一扫而过，吕竹青冷冷说道：“若真有船那便马上前去联系，事成之后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不能……放下你不该拿的东西，即刻滚远些！”

　　于老四便是那贪财的鬼，一听还有好处，即时便将满心的惊恐丢到了九霄云外，眉开眼笑屁颠屁颠地上赶着去推了磨。
　　半个时辰后，于老四便回来了，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是如何用他天大的面子，为他们争取到了搭乘秦家楼船的机会；又是如何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本是不同意与陌生人共乘一船，先前便租下秦家楼船的那位公子同意了他们上船的。
　　然而说来说去，意思只有一个——钱来！

　　夏侯云幽的一粒金瓜子，于老四陡然张大了嘴巴，转瞬之间那对儿贼眉鼠眼便闪出了灿灿金光。
　　一把抓过，黄牙一咬，贪财的鬼顿时便乐地合不拢嘴，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明日一早，他于老四定要亲自来接他们，将他们送上秦家楼船。
　　几人一听，哪里还不晓得他是打的什么主意，奈何急着行路，也只能由着他宰割。

　　隔日清早，于老四果真“十分守信”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却再也不说他自己如何能耐，转而唾沫横飞地夸赞起秦家楼船那个有着三十余年经验的老掌舵是如何地技艺超群，说是雷雨交加的天里都能乘风破浪让人如履平地，更不消说是风平浪静的好天气。
　　其实于老四又哪里晓得，即便那个掌舵的是个只有三天经验的新手，夏侯云幽也坐定了那条船。
　　然而抬眼抬了阴沉灰蒙的天，夏侯云幽蹙眉，这哪里算是个好天气？这分明是风雨在即！
　　可转瞬她又心神一定，哪怕此刻真是暴雨倾盆，她也要渡过这宁水江离开这风鸣渡，步出谨王那头狼的势力范围。

　　来到渡口时，风鸣渡刚刚开了港放行，秦家那被于老四吹破了天的楼船，在一排大船中便有些不起眼。
　　四下观察了并未瞧见谨王，吕竹青这才点点头示意几人弃车登船。在于老四的引荐之下，几人见到了船主人秦爷，晓得先前租下楼船的那位已然上了船，正等着他们一到便开船。

　　玉子陵含笑抱拳对秦爷再三言谢，秦爷却是摇头并不居功，只说是租下楼船的那位公子仗义，说出门在外与人方便既是与己方便，如此大的一条船多载几个人又有何妨。几人深感包下船只之人的深明大义，点头致谢踏上了甲板。
　　一旁的于老四却是期期艾艾地不愿离去，吕竹青冷眸一扫，一角碎银自指间弹出——此人虽是尖嘴猴腮面目可憎，可到底也算是帮了他们忙的！

　　锚起桨动帆扬，一阵江水哗响，船身一动缓缓离了港。
　　时值初冬天又阴沉，猎猎江风刮在面上更显寒凉，夏侯云幽立在船尾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瞧着自眼前渐渐远去的河岸，提吊了一整日的心终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一夜，竟是如此风平浪静地便过来了！
　　只要离了这风鸣渡，也便无需担心谨王那头狼了。到了对岸，一条路往西去往沂隆山；一条路往北去往洛宁城，过不多久她便能见到楚紫宁了。
　　只要见到了楚紫宁，那么即便前有悬崖峭壁，后又追兵围堵，她夏侯云幽也再不会心生一个怕字！

　　“诸位，甲板上风大，何不前去舱内稍事休息？”见几人立在甲板望着河岸不动，秦爷上前一礼出声问道。
　　玉子陵闻言抱拳一笑：“多谢秦爷，我们也正有此意，也该去谢谢那位公子才是。”
　　“也是，还得劳烦秦爷引荐一番。”夏侯云幽微笑点头。

　　船舱倒是够宽敞，陈设布置也够雅致。
　　玉冠锦袄的公子，背对着众人坐在当中的八仙桌旁，悠然自得地正自沏茶。而在他四周，整齐分立着六个仆从。
　　氤氲水汽，潺潺水声，悠悠茶香，入目风雅无处寻。几人齐齐一怔，不觉忘却了此乃匆匆旅途，只当是兴致忽起乘船游江而来。
　　玉子陵同夏侯云幽不禁对望一眼，二人却均从对方眼中瞧见了一丝惊诧。
　　此人……来头不小！

　　微不可觉地朝夏侯云幽一点头，玉子陵转了眸上前一步抱拳浅笑道：“德蒙兄台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万言难谢！”
　　玉冠锦袄的公子并未答话，摇首轻吹杯中茶，缓而浅品一口后，方轻轻搁下杯子缓缓起了身。
　　一语含笑，轻送而出：“诸位还真是让人久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