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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积灰的爱 ...

  •   如果问县里年纪足够大、记性又足够好的老人,嗑着瓜子的他们或许会告诉你如今的河堤曾经属于周边住宅区的地界之内。

      由于县领导的一声令下,约二十年前的某天哗啦啦地来了一大帮人,说是要帮他们扩建堤岸,响应上级的经济发展方针。

      茫然的居民不懂把家乡鲜少有人使用的码头扩建会对遥远的经济造成劳什子影响,先前只把拆迁通知当谣传的他们如今惶恐地发觉,有些亲朋好友的家真要被政丨府拆了!

      有的哭叫上去阻拦,有的以死相挟大声咒骂,有的赖在屋子里不走声称与之共存亡,有的自作聪明跑去辖区上书和静坐抗议……

      这一切都阻拦不住强拆的脚步。

      沾满泥浆子的铲土机和挖掘机呼啸而过,一间间房子轰然倒地;绽放的栀子花被一只只穿着水鞋的脚踩进泥地里,雪白染成了污泥色,和幸福一起黯淡凋零;树上栖息的小鸟们惊慌失措地逃离家园;工人的吆喝声跟“哐当哐当”的施工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小县的天空中。

      温馨的家变成满目疮痍的残砖断瓦。

      花18万起的新房子,最后顶多能拿到6万的赔偿金,这还是争取过的结果。

      绝大多数人就这么认命了,但肚满肠肥的官员不知道,这项举措对其中一家人所造成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他时年8岁,在盐县小学就读二年级。

      本该如旭日般朝气蓬勃的岁数,他乌沉沉的眼睛里却毫无生机;他沉默寡言,上学期间不和同学说话,一个朋友都没有,每天背着书包回到家后就是蹲在阳台上仰望天空,俯视窗台下潺潺流淌着的这条河,等待母亲的归来。

      他的母亲是大街上游荡的一个擦鞋工。

      他啃着中华铅笔的尾端,盯着洁白的纸张苦思冥想,忽然吐掉不小心咬掉的橡皮擦,最后下定决心,写下老师交代明天要交上去批改的作文。

      主题是:我亲爱的妈妈。

      第二天,他的语文老师惊骇地看到这篇细细阐述母亲的生活和职业的文章,在最后用稚嫩的字迹哀叹道:‘生活是这么痛苦,人还拼命活着干哈子?”

      他起初分不清自己看到母亲每天带着讨好的笑,屈膝跪下,捧着别人脏兮兮的鞋子、专心细致地擦拭时,那种心头压抑得仿佛要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是什么。

      他羞耻于母亲向别人的父母甚至是自己那些嘻嘻哈哈的同学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行径,觉得这丢了他的人。一个孤独的孩子,藏着被伤害的自尊心,骄傲得不愿跟同学们一起玩耍。

      他觉得会被他们嘲笑,他觉得每一个听不清的声音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因为他有一个令人羞耻的母亲。

      他埋怨过,甚至捶打过她,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承受着,最后落下泪来。

      当他长大后,他终于懂了。

      那种感觉,是羞愧,是内疚,是怨恨,是心痛。

      因为房子被强行拆迁,母子俩失去了住所,光靠擦鞋无法维持生计的母亲不得不把他托付给在省城打工的兄嫂,自己南下打工,过年都不见得回来看看。

      雪花攀上了她的鬓脚,即便她不过36岁。

      唯一不变的,是每月准时寄来的一千块钱和只言片语的例行问候。

      寄人篱下的他尝尽舅母的白眼,表姐明里暗里的排挤,听惯舅舅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却无法真正袒护他的叹息。

      他开始用功苦读。

      在他考上重点中学后,忽然收到了母亲的来信。

      母亲极少写信,她只念到小学二年级,就因为闹文丨革,上山下乡的宣扬读书无用论,再也没读下去。

      她会的字寥寥无几,她是个别人眼里的文盲。

      依稀记得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行字:

      ——‘宝宝,妈要去见你爸了。

      得了尿毒症,要死,治要浪费钱,不治了。

      要不是这个病多好啊,听说一个肾可以卖好多钱。

      肾坏了,不能卖了。

      还好学费妈妈攒好了,自己收着,别告诉舅妈他们。

      妈爱你。’

      他反复念着这封信,不知不觉中,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淋湿了这张薄薄的方格纸,模糊了这份沉甸甸的母爱。

      他还欠妈妈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一句是我爱你。

      这是一个单亲家庭,却不是因为离婚,而是源于爸爸的早逝。

      爸爸在别人眼里,或许当得一句轻飘飘的夸赞:“是条汉子,是个英雄。”

      可在他眼里,只是个笑话。

      父亲在某天工作结束回家途中路过竹河时,正巧瞅见三个玩耍嬉戏的小姑娘不慎落河。随波逐流的她们浮浮沉沉着,大喊大叫。本性憨直的他二话不说便褪去衣物,当机立断地跃进了水流中,竭力游向她们,奋不顾身地把她们一个个拉拽到岸边,托上去。

      当过救生员的人都知道,自背面接近溺水者是最为恰当的,这样可以有效避免由于对方强烈的求生欲望导致的全身缠绕、挣扎,从而减少消耗的体力。

      遇险者往往会将救生员当做救命的浮木,抱着不肯撒手。

      可他没经过类似的训练,这个从没离开过家乡小镇的男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光宽抚和制住她们就花费了不少时间,等他好不容易完成救助工作,已经彻底筋疲力尽了。托着最后一个姑娘的臀部,看着她被另外两个更早得救的同伴拉拽上去,他只来得及喊一句:“拉我上去!”,肌肉抽筋的小腿到达了极限,再无法控制被水冲下去的势头。

      碧蓝如洗的天空和浑浊的河水是他最后看见的物事,掺着泥和水藻的液体汹涌地灌进了他的鼻孔和口腔,耳膜嗡嗡作响,这魁梧的汉子圆睁的大眼里满是不解——为什么,她们不救他?

      这个疑惑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直到死亡。

      挖沙的人们在四天后找到了他浮肿变形的遗体,心惊胆战地发现,他死不瞑目。

      这三个初中二年级、刚从死里逃生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趴在岸上,或许是因为惧怕再次陷入水中,或许是瘫软得不想移动,她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救命恩人被河水吞噬,越冲越远,最后,再也没有浮上来。

      没有人想到可以跑去呼救。

      没有人想到可以递给他一根竹竿。

      没有人……想到,自己应该伸出援手。

      回过神来,怕被人谴责见死不救的她们在这天犯下了同样的罪行。

      这一天,一个只会拖着鼻涕追野猫欺负的男孩失去了疼爱他的父亲,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母亲羸弱的肩头上。

      逢此大变,跑回家中的她们大病一场,痊愈之后,看到昔日的闺蜜,仿佛有种难言的感觉——那是见到了对方人性里卑劣又自私的一面。

      她们的名字分别是:凌静,张菊香,周云。

      有住在附近的人无意间目击到屠夫救人的一幕,可看了会儿就赶去帮忙的他没料到后期的发展,只单纯以为是救人者因力竭而溺水。

      热心人替他伤痛欲绝的遗孀和儿子向辖区的公安局申请了见义勇为奖金,他告诉她们:维护社会治安基金会对见义勇为者有提供7个档次的奖励,牺牲的话最高可获得30万元。

      然而这几页申请报告要从基层派出所流到市见义勇为基金会,堪称波折重重。

      《X州市奖励和保护见义勇为人员条例》在第7条明确指出:“见义勇为人员由发生地的市、区、县级市公安机关审核,报同级人民政府批准后发给确认证书。”

      想申请见义勇为奖金,第一个步骤是先去案发地派出所填写申报表格,接着由派出所将表格连同相关材料报区公安分局,接着到区局报市公安局,最后才是X市见义勇为基金会根据材料发慰问奖励金。

      这个漫长又复杂的过程只要在任意的一个环节产生疏漏,申报就成了一纸空文。

      至于整个过程具体要多久?

      按照广州市见义勇为基金会办公室主任张建的话,会有“特事特办”的时候。

      ——若非事件被刊登在报纸上广为流传,造成不小的社会影响,是不具备加快处理进度的特权的。

      所谓口碑,完全一文不名。

      广州市的‘见义勇为专业户’,53岁的区少坤在过去14年里足足抓贼20余人,每次扭送歹徒到派出所时都能听到类似于‘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我们会上报见义勇为基金会”的话,可真正获得实质奖励的唯有两次——一次是见报后,一次是他差点跑断了腿的结果。此事过后,熟知流程的他表示“我以后再也不要什么奖励了,比抓贼还累。”

      哪怕是杯水车薪,对这对面临窘境的母子也是至关紧要的。当她怀抱着希望跑到派出所的时候,警察抱歉地告诉她,要写报告,没问题,但他们需要被救助的那3个人提供相关证据,做出证词来说明她丈夫的确有做出见义勇为的行径。

      令她难以置信的是,这3个受了他恩惠的初中女生选择的不是耐心配合,而是闭门不出,拒绝作证。

      她们的家长像护犊子的母兽般气势汹汹地拿着扫把挥舞着,唾骂道:滚出去,扫把星!我们没钱!

      她:我不是来要钱的,我只是要她们出面作证!

      他们: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们,也没喊你男人来救人!晦气,再敢来,把你的崽子抓了一起打!

      她的脸上多出来几道红痕,是被尖锐的指甲挠出来的疤。

      听到喧哗,县民有不少自发地前来劝解,毕竟是乡里乡亲,他们的态度软化许多,但依旧坚持不会出面。

      说是怕给脆弱的孩子再增添心理压力。

      张菊香的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躺在地上撒泼:娘哦,要我家姑娘怎么活哦,天天吵天天来,欺负小孩子家家的,你是不是要她的命来偿啊,来啊,你打死我啊,我让我男人到时候讹死你!

      凌静的妈妈冷静地抱肘而立:我闺女说没见过你家男人,再烦,我报警了。

      周云家的门始终紧闭着,里面的人警惕地通过猫眼审视来人,绝不轻易打开。

      拖到最后,官方部门无奈地表示‘申报程序不合法’,居然就不了了之了。

      受惠者装聋作哑不肯出面作证,恩将仇报的事迹绝非耸人听闻:2005年7月23日下午6时许,崇州市街子镇味江河里34岁的陈永为救同事丢了性命。可其获得追封的“见义勇为”称号却在不久后被撤回,原因是他用生命挽救的生者程凤军拒绝出面说清当初陈永救她的情况;2011年7月3日晚,王沛染为了救助被安检仪卡住脚的男孩导致右脚粉碎性骨折,不得不截肢。男孩的父亲在医院停留了20来天,蹲在地上反反复复地求打,可从头到尾就是不提钱。没过多久,王家在接受有关单位的见义勇为相关调查时突然发现,他们是彻底联系不上被救男孩的家庭了;2010年8月10日晚十点,在贵州省铜仁市小十字文化步行街发生一起持刀抢劫杀人案。年仅21岁刚退伍复员7个月的军人张明在帮助被抢包的女性的过程中不幸丧生,然而目击者和受益人都拒绝出面作证,更别提慰问英灵。

      网友纷纷发表看法,韵之悦(1677069060)表示:这事足以说明,见义勇为要谨慎为好。为世道感到悲哀。

      母亲跪下的膝盖在儿子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父亲死后的遭遇在儿子身上催生了复仇的萌芽。

      ——每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每个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苦痛。

      他毅然改名换姓,更名‘熊爱华‘,放弃掉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进入了军校。成绩不好不坏地出来,他申请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他的吃苦耐劳和待人诚恳热情,使得他很快就和所里的其他人打成一片。

      没有人认出来这个菜鸟警察是当初那个孤独的小男孩。

      穿着象征正义的警服,戴着镶有警徽的帽子,无时无刻不在筹谋着如何折磨这几个忘掉犯下的罪行、现已结婚生子的女人的他,有时候会目视白浪翻滚的竹河,捧着一本普希金的诗集念诵:

      “再见吧,自由奔放的大海!

      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的眼前,翻滚着蔚蓝色的波浪,

      和闪耀着娇美的容光。

      好象是朋友忧郁的怨诉,

      好象是他在临别时的呼唤,

      我最后一次在倾听

      你悲哀的喧响,你召唤的喧响。

      你是我心灵的愿望之所在呀!

      我时常沿着你的岸旁,

      一个人静悄悄地,茫然地徘徊,

      还因为那个隐秘的愿望而苦恼心伤!”

      如果死后能见到父亲,他想亲口问他:

      ——要是你知道我们母子俩会在你死后遭到那么多不公的待遇,你还会选择跳下水去救那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吗?

      他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做好真正下手的心理准备。

      恰逢此时,或许是老天有眼,竟然被他无意间察觉到了张菊香谋财害命的事情。乐于让她们狗咬狗,他自然不会阻止这一切,反而怂恿着同事把凌家报案的人敷衍着打发走。

      在他们拿着扫帚驱赶彷徨无依的母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在凌静遭受酷刑的那几天,包括李星和张菊香在内,没有任何人知道有个浑身落满皑皑雪花的男人坐在肮脏潮湿的墙角,耳朵贴在墙上,面带陶醉地倾听里头的威胁、恫吓,和呜咽。

      像是坐在歌剧院里欣赏歌舞般怡然自得,又像是在聆听曲调雄浑豪迈的交响曲般愉快。

      仇人的悲鸣,是最让他热血沸腾的享受。

      骗张菊香并不难。他去了她的首饰店,先以派出所的名义告诉她凌静的死存在疑点,并且掌握了一定证据——再隐晦地向她暗示,索要些好处作为封口费。

      做贼心虚的她就急冲冲地只身前来了。

      很快谈拢,他咧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看着松懈下来的张菊香喝下掺了安眠药的矿泉水,在她惊惧地倒下后,从容地将她溺死。

      她的躯体还有温度,依旧柔软,但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趴着,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思想,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了。

      由于太过兴奋和紧张,他没注意到散落的珍珠,专注地一笔一笔算着账,嘴里念念有词:

      ——她的命是爸从河里救的,现在还给竹河。

      ——她的嘴既然当年恩将仇报地不肯说出真相,倒不如缝起来好了。

      ——能嘻嘻哈哈地看着妈下跪擦鞋的金贵脚背,留着不如喂狗。

      完成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的步骤后,他粗鲁地拽着她的头发,抛进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垃圾的河里,由衷地喘出口大气来——

      比被污染的河水更肮脏浑浊的,是人的心。

      周云胆小,可利用人民公仆的身份引诱她出来几乎轻而易举。只消跟她说,警方搜集了她跟张菊香争吵的证据将她视作第一犯罪嫌疑人,再在她的苦苦哀求下勉为其难地给个机会辩解,顺理成章地约到河边后,她就再不用想着回去了。

      方硕在熊爱华的宿舍里找到了缝补过的一件衣服,所用的穿针引线手法与现场照片里的细节处完全一致;同时,他还在其办公室上锁的抽屉里发现了血迹斑斑的线轴。

      范宁在死者衣物上搜集到的碎屑经鉴定是锌粉和二氧化钛粉末,这正是警方在调查张菊香案时为了采集指纹用的辅助提取物。

      证据确凿,他们迅速逮捕了还优哉游哉地侦查现场的熊爱华,对方神情坦然,对一切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案件宣布告破。

      后续的事情不属于他们的工作范畴,方硕和范宁谢绝了辖区警方今晚预备在饭馆举办的庆功宴,当即驱车返回省城。

      副驾上的方硕百无聊赖地盯着夜幕下那远方若隐若现的霓虹,打了个哈欠:“他真是胆大包天,自己报案,还若无其事地准备参与侦破。诶,你又是为什么那么早就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范宁:“说话的方式和肢体动作相比,违和。”

      方硕提起了兴趣:“譬如哪些?”

      范宁:“自我介绍。你试试介绍自己,对比一下他的。”

      方硕:“我都忘了他是具体怎么讲的了……如果是我的话,顶多说‘你好,我叫方硕’一类的吧,他的也没特殊到哪里去啊。”

      范宁:“错,他说的是‘我是熊爱华。’据心理学家做过的一个调查报告,会自称‘我是’的人的自信心比自称‘我叫’的人要大得多。然而,他表现得谦卑又敦实,所以矛盾。”

      方硕:“……这也太牵强了。”

      范宁:“蛛丝马迹不容疏忽。而且能骗到亲手杀了自己亲人的张菊香的信任,足证明他身份的特殊性。”

      方硕:“我倒是从他对警方活动范畴的高度了解才察觉到可能发生在内部的,以及这次遇害的周云性格历来小心谨慎,要把她拎出来不容易。”

      范宁目不斜视地评价:“太鲁钝。”

      方硕恼羞成怒:“喂!”

      又单方面骚扰了一阵搭档,方硕重新躺回靠椅上,叹气道:“究竟是社会在进步,还是人性在退步?远在唐朝的时候,《唐律疏议贼盗律》规定在发生强盗及杀人案件时,被害之家及邻近的五户都必须立即向官府报告,“当告而不告,一日杖六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在《见义勇为人员奖励和保护办法》里第二十六条也声明‘受益者逃逸、隐瞒受益事实、拒绝作证,会予以查证,并向社会曝光’;在法国、德国、西班牙等的刑法典刑法典在也存在“怠于给予救助罪” ,但凡对处于危险中的他人能够采取行动救助,或能够唤起救助行动,对本人和第三者也没有危险却故意放弃救助的,会被判处数年的监禁和罚款。”

      一个做英雄的爸爸,却化成了儿子变成杀人犯的诱因。

      范宁慢悠悠地补充:“遗憾的是,在中国大陆仅有的就是道德约束。肚子饿了吧,牛角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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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积灰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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