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之颂》子桑木

79、书于竹帛

　　苗枫与芈苓坐上返回南方的轩车，小王子圣以朋友的名义为他们送行，妇黄嬴莜也随着小王为他们送行，而鬼国公女芈妨携手王女子穆为苗枫和芈苓送行。

　　车外杨柳葱郁，黄莺在杨树和柳树上鸣唤。

　　荆国公女芈苓从侍女口中听闻公子苗枫与鬼国公女一夜缠绵的消息，芈苓乃是一个贪多独占之人，万万没有想到公子苗枫竟然敢背叛她，忾愤的她就在轩车之内对着苗枫绪绪叨叨，惹得公子苗枫差点要把耳朵捂起来，趴在公子苗枫身边的白猫则被芈苓吵得睁圆了一双蓝幽幽的眼睛。

　　将三苗公子与荆国公女送走，鬼国公女芈妨与王女子穆到徵邑饮用了两盅李酒入腹，滋润脾胃，两人还各自饮用了一角羊奶，命令侍从端上一镬溢满乳香的肉饼。

　　立夏来临，正是宜需养生的时节，大邑商的厨师为各个宫室的主人准备了十枚鸡蛋。

　　小王子圣在柏宫批阅军事文书，经过父王的耀武扬威，现在东部的方国大多数臣服于大邑商，远在东夷的商奄曾经是商王南庚和商王阳甲的王邑，后来商王阳甲将商奄赐予嬴姓显贵，以示信任。这一次征伐东部方国，嬴姓显贵出力最多，尤以黄侯和奄侯为甚。而极受父王信任的秦侯还要到西方就国，以此拱卫西陲。

　　在桐宫的大室之内，商王授正坐着听取小王子圣关于东部方国的报告。年逾半百的商王授看着儿子年轻而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孔，思及王后妇董所生育的儿子已经长成一个在朝堂上能够出纳王命的人物，足以感慰王后妇董在天之灵。

　　面对着两鬓斑白的父王，子圣就想多为父王分担政务。他运用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说道：“父王，现在东部的方国已经臣服于大邑商，东部方国的民众即是我大邑商所属的民众。子臣认为，父王应该派遣巫觋们教化他们，只有巫觋们的教化才会使百姓更加戢服我大邑商。”

　　“言之有理。”商王授轻捊长须说道：“父王我确实应该派遣诸多巫觋到东部方国为大邑商宣扬威名。”

　　听到父王采纳自己的建议，子圣兴致高昂地说道：“正应如此，我商族开疆扩土，要以武功使四方民众臣服，要以文治使四方民众臣服。”

　　“阿囝，你考虑事情周到，我想你的母亲在天之灵必然会深感欣慰。”商王授慈蔼地注视着儿子，多年以来他尽力栽培的小王能够独立地思考，让他百年之后可以放心地将王位交付给小王。

　　自母亲王后妇董崩逝，子圣就一直在怀念母亲，今日听到父亲提起母亲，他的神情变得非常悲恸，说：“我的母亲逝世已久，但愿我献上的福胙能使母亲在天之灵倍感欣慰。”

　　“你的母亲在九泉之下定会为有你这样一个聪明睿智的孩子而高兴的。”商王授微笑的面容显得略微劲厉，说：“你是父王所寄予厚望的小王。”

　　子圣神情坚定地说道：“父王，子臣定是仰承父王所望。”

　　“现在东部方国的百姓和民众接受了我大邑商的统治，但还是有少数方国时叛时服。”商王授吩咐儿子道：“阿圣，你同各邦的诸侯公子会面，让他们跟随你到东夷征伐人方。”

　　“唯。”子圣恭敬地应答道。

　　商王授轻拍着他所寄予厚望的儿子的肩膀，说：“丈夫在世，当有作为。你是国王的储君，应该比别的王子要勤勉于武功文治。”

　　“子臣谨记。”子圣备受鼓舞，说：“子臣今早还去桑间骑马发矢。”

　　“嗯，阿圣果然仰承父王所望，勤于射御之道。”商王授轻捊长须说道。

　　接受父王的教导之后，子圣恭敬地退席而出。

　　初夏的骄阳带着一球火光，照耀得生满嘉禾的土地长势更旺了。

　　小王子圣骑着白色骏马到达錄邑视察白麦的长势，看着郊野上外壳青翠的白麦，他吩咐一名男性刘臣要每隔两天监督耘夫田妇的劳作。

　　王女子穆先是在徵邑视察一望无际的白麦长势，再按照往常的习惯将需要办理的农业事务交付给女性刘臣，并且赐予女性刘臣二十块金制贝壳作为报酬。处理徵邑的稼穑事毕，从徵邑返回庇邑，子穆要同母亲妇苏聚会，很久没有见到母亲一面，时间使母子之间的思念更为浓烈。

　　在柟宫的琬室之内，龙鸟形状的金釭卧伏在壁间横木之上。

　　妇苏己扬纵横沙场二十余年，双手执钺斩杀敌对兵将无数，足以使敌方闻风丧胆。作为国王上卿，亚庇妇苏在朝堂上手执象笏纪事，书写着一手嬗娟的字体，陪同亚庇妇苏的四名女性官员俱是赞叹妇苏文治有成。己扬虽然未及长姊王后妇苏阅读许许多多的书籍，但是由于她家学渊博，所以也能够时常吟咏诗文。

　　一名侍女走上前说道：“五公孙从徵邑返回我邑，现在门外求见您。”

　　跪坐在竹制席子之上，己扬的一只玉手正轻抚金釭，听闻女儿到家，粲然说道：“快请五公孙进来。”

　　一进入琬室之内，子穆就见到母亲正在轻抚着金釭，作龙鸟搏斗形状的金釭泛着闪亮的光泽。

　　在两名侍女的环绕之下，己扬坐回中间的位置，她一只玉手放在案几之上，案几之上有成堆的竹简。

　　子穆跪坐在竹制席子之上，高兴地说道：“阿母，我回来了。”

　　己扬微笑地问道：“阿囡在徵邑学会做一个合格的封君吗？”

　　“阿母，我早就学会了。”子穆欢喜地答道：“我为了学会指挥邑众的劳作，除了浏览兵书，还浏览了农书呢。”

　　己扬担忧地说道：“阿母的阿囡，你也别太劳累了。”

　　“没有呢。”子穆高兴地说道：“我听取寝臣的意见，平常闲居之时注重养生。”

　　己扬听罢颔首说道：“阿囡在自己的邑内注重养生，阿母就放心了。”

　　“阿母，阿父在哪里？”子穆扫视四周，问：“今天怎么没见到阿父在家呢？”

　　己扬微笑地说道：“你阿父在你的枲宫庭院射箭。”

　　“我去找阿父！”子穆随即站起身来，说:“阿母，我先走啦。”

　　己扬拉着女儿说道：“去吧，你阿父见你回来会很高兴的。”

　　枲宫的庭院，由于经常有主子在里面射箭，侍从们也定时清扫枲宫内外的灰尘，做足迎接小主人的准备。

　　走至庭院中央，瞥到父亲在习武射箭，子穆便吩咐一名男性小臣前去通报父亲。

　　听到男性小臣的通报，亚庇子陶停止了射箭活动，左手拿着桑木弓，右手拿着一箙杉树箭，将一箙杉树箭放回背上的鹿皮箭袋，对着女儿说道：“阿囡，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阿父。”子穆言语甜脆地说道：“我在徵邑学会了怎么指导邑人们的劳作。”

　　子陶轻拍着女儿的肩膀，鼓励地说道：“我的阿囡是采邑封君，总有一天能够成为统领一方的卿事。”

　　子穆高兴地看着父亲，说：“多谢阿父鼓励！”

　　“今日，有司将一堆军事文书送至为父案前。”子陶吩咐女儿道：“阿父想着阿囡已经设邑为辟了，这一堆军事文书就交给阿囡批阅吧。”

　　子穆兴奋地说道：“多谢阿父，我定会完成阿父交给我的任务。”

　　夏夜的弦月高升在繁星闪烁的昊穹之上，显得莹润而又光洁。

　　瑷室之内，一众侍女点亮八顶金象灯盏，将室内照耀得壁间的金釭闪耀生辉。

　　子穆跪坐在竹制席子之上，平常接受秦侯飞廉的教导，她也学会了怎么领兵作战，一卷军事文书放在她面前，很快就挥动狼毫笔批阅。

　　一名女性小臣将一卷缯书进呈给徵子大人，说：“这是小王大人为公孙大人所写的鸿鳞。”

　　小王子圣知道徵子穆平时最爱锦绣文章，因此子圣特意将自己亲手所写的缯书托付侍女转交给徵子穆。

　　一听到是阿圣要交给她的鸿鳞，子穆展开一看，缯书里面的朱砂文字简直要溢出甜蜜的思念之意。阿圣在缯书之中述说着他治理錄邑的方法，述说着錄邑所专属的公田上有邑众千耦其耘，述说着他骑着白色骏马在桑间狩猎。

　　桑间的树木郁郁芊芊，一碧千里。鵙鸟飞落在桑木的枝杈上，运用一双视觉敏锐的眼睛四处搜寻着猎物。

　　仿佛看到了小王子圣在錄邑之内视察白麦的矫健身影，仿佛看到了小王子圣骑着白色骏马英勇地射杀猛兽。

　　命令一名女性小臣为她带来一卷崭新的空白缯书，子穆在皓白的缣帛上书写着「知矣知矣，阿兄在錄可懂虞舜之事？」，写完之后，将缯书交给侍女，说：“你将这一份缯书交给小王大人。”

　　皓洁的弦月藏在绵软的白色云朵之上，显得犹似一名淘气的男孩在弯弓射箭。

　　在錄邑的松宫，在荣室之内，八顶金象灯盏照耀着人类，使人类能够在黑夜降临的时候寻找到光明。

　　小王子圣将阿妹写给他的鸿鳞打开，阿妹提到虞舜之事，让他想起了虞舜为了将自己锻炼成一个壮士，在黑夜之中举着火炬跟猛兽搏斗，阿穆这是在命令他勤于射御吗？子圣命令男性小臣将一卷崭新的空白缯书带来，提起狼毫笔就在皓白的缣帛上书写着「知矣知矣，为兄谨遵阿妹之命，摹于虞舜之事。」然后让为他们兄妹俩送信的侍女再将他所书写的鸿鳞转交给阿穆。

　　百姓即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