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妇苏执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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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梧桐树青枝翠叶，使人观之甚为敬畏。
三只雄性孔雀各自拖着一扇羽毛绚丽的尾巴踱步，一只灰色的雌性孔雀在滳水之滨饮水。
梧宫大室之内，一名男性小臣呈上来自齐国的文书，是丰伯发来的谍报。
浏览着来自丰伯的谍报，商王授眉头紧锁，思虑着怎么让西岐之人归服。
“亚庇妇苏求见。”一名男性小臣前来上报。
听闻小比妇苏前来求见他，商王授道了一声：“有请。”
微风飘来，荡漾着女子的裙裾。
己扬以一身轻盈衣裳入席。
商王授轻拈长须说道：“贤卿，我正有任务要拜托你。”
“王上，有什么任务请尽管吩咐小臣。”己扬待在庇邑一个月有余，闲得都能去打几头老虎了，国王有任务派遣于她，让生性喜动的她极为振奋。
商王授郑重地托付道：“有请贤卿将周昌执拿归案。”
己扬凛肃地说道：“小臣谨遵王命。”
梧宫外围种植着十株梧桐树，青翠欲滴，沾染着丁点白雪。
小比妇苏进入梧宫的莘室觐见王后妇苏。
第一眼就望到她的阿囡子穆在席间服侍王后妇苏。
望见母亲，子穆亲切地喊道：“阿母，你来了。”
“阿囡，你的妣母总是在念叨着你呢。”己扬径直向女儿走过去。
子穆展颜说道：“阿母，我很快就会返回庇邑去见妣母的。”
妇苏己扬微笑地说道：“妣母在庇邑可是很想念你这一个孙子哩。”
言讫，妇苏己扬向王后妇苏行了跪拜之礼。
待到母亲向王后行礼完毕，子穆才拉着母亲的一双玉手，撒娇地说道：“阿母，你现在才来，可是让阿囡在王邑思念阿母多时。”
妇苏己扬摩挲着女儿的玉手，说：“阿穆，阿母这一次来王邑是有任务的。”
子穆笑嘻嘻地问道：“阿母，这一次来王邑是有什么任务？”
妇苏龙吉粲然问道：“阿扬，你又要去执行任务了？”
“是的。”己扬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一次我要去执拿周昌。”
妇苏龙吉温柔地下达命令说道：“阿妹，你到周国务必要施行仁义。”
“唯。”己扬知道她的长姊以王后的职责监督东部方国，当今国王最为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平定东土。而今西部的方国人心浮动，宜需施行仁义之政。
子穆插了一句：“我在西岐还杀死了一名觋师，阿母到达西岐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阿母是军中的统帅，身后必然有众多的侍从跟随。”妇苏己扬骄矜地说道：“阿囡，你就放心吧。”
子穆轻抚着腰间的飘带，说：“我期待着阿母将贼首执拿归案。”
“本座什么人没见过？”妇苏己扬豪气冲天地说道：“像周昌这样的七旬老者除非死了，要不然迟早会被本座捉来开膛破肚。”
西岐依旧是热旱遍地，埋在霜雪里的荒草形容枯槁，仿佛是没了乌龟而仅剩下空壳的死物。
赤旱连绵百里，稀薄的霜雪仿佛会随时融化，西岐的百姓并黎民叫苦连天。
头顶着天上的炎炎烈日，脚踏着稀薄的霜雪，己扬仍然以一身沉重的戎装骑着白色骏马进入西岐。
她身后跟着一队雄赳赳气昂昂的士兵，组成三支英勇威武的仪仗队伍，使观者肃然起敬。
然而在不久之前，在周国的公宫之内，西伯昌却病倒了，只能卧病在席。
孝顺的世子发亲手侍奉父亲西伯昌吃药。
为了招徕赤色虺龙，父亲西伯昌听从辛甲和苏忿生的建议，为虺龙举行隆重的釁礼。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己巳日，西伯昌命令诸多觋师举行釁礼为虺龙招魂继魄。夜晚，西伯昌在睡梦中有幸遇到虺龙，凶横暴戾的虺龙却朝西伯昌喷出三昧真火，火势蜿蜒，致使西伯昌从睡梦中醒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君父七十有七，身体向来康健硬朗，哪曾想竟然会在此时病倒。
仲发虽然希冀着能够及早即位为西伯，但是父亲病危却使他陷入忧愁的境界，而今西岐干旱连天，让他感到西岐就像一捆荆棘极其容易扎手。
周昌挥手示意二儿子退席，现在病入膏肓，最想见到的是他和元配妘箫所生的唯一子嗣季旦。想当年，他为了扩展西岐的势力，决定以有莘氏之女姒芾为妻。
而生性骄傲的妘箫因此赌气跑回父家妘姓周国，他是一个极为重视伉俪之情的男子，即使以莘国公女为妻，他也不想失去妘箫，所以他经常前往东岐探望前妻。
有一日，妘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执意挽留妘箫住宿，妘箫见他对她苦恋许久，便留宿在他的屋内。
周昌以为妘箫会常住西岐，却未曾料到妘箫仅仅是同他过了一夜就此飘然而去。
十个月之后，妘箫又一次出现在西岐境内的咸林之中，这一次她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子，此子正是季旦，妘箫将儿子季旦送还给他。
意外得了一个儿子，周昌将季旦托付给现任嫡妻姒芾抚养。
然而，妘箫从此无影无踪，周昌多次前往东岐也没有寻找到她的踪影，只遗留了一件黄色衣裳，他的元配妘箫仿佛是飘荡的鹁鸪英，无声无息地消逝在轻飔当中。
周昌因而一度借酒浇愁却愁更愁，学会了跟男性小臣翻滚蒻箦玩乐，虽然他醒来之后杀死了男性小臣，但是他从此以后落下了双插头的病根。
季旦由于既是出妻之子又是元配之子，上头的几个异母之兄忌惮季旦会出类拔萃。周昌为了获取龙蛋赢得天下，在二公子仲发和三公子叔鲜的挑拨之下，周昌命令季旦前往平逢山抓捕龙蛋召唤灵兽。周昌认为季旦既然是元子，由他的元子季旦抓捕龙蛋肯定会成功赢得灵兽。
果不其然，季旦很快就抓捕了龙蛋，并且由季旦施咒于龙蛋，成功地让龙蛋孵出赤色的虺龙。
周昌对于这一个元配所出之子更为喜爱，赏赐了季旦一根信圭，供季旦时常把玩信圭。
守候在堷室之外，季旦听闻男侍来报，原来是君父要他入室觐见。
周昌尤为宠溺出妻妘箫所生之子季旦，平常有什么新奇的玩意都有季旦的份。
季旦趋步踏进堷室。
由于周昌患上心绞痛方面的疾病，所以是两名女性小臣侍候他起身。
“君父可是无恙？”季旦语气当中透露着对父亲病情的担忧。
“阿旦，你老父七十有七，有恙无恙已经不太重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我活了这么久也足够了。”周昌感慨地说道：“你母亲是我的元配，当初你母亲生下你，把尚在襁褓的你托付给我，我将你交给大姒抚养。我见你长大成人并且取妻生子，老父我对得起你的母亲了。”
季旦哽咽地问道：“父亲，我的母亲在哪里？”
“你的母亲行踪无定，我也不知道你的母亲身在何处。”周昌思虑到这一个他终生无法掌控的女子，他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出妘是他的第一个主妇，他初取出妘为妻，然而出妘这一个主妇生性热爱自由，难以忍受西岐苛刻而又繁琐的礼仪，两人虽然相互留有情意，但终究还是难以磨合。
“我还能见到母亲吗？”季旦留存着希冀问道，没有母亲在旁，他几近成哀子。
“如果你的母亲还在人世间，你应该可以再见到你的母亲。”周昌喟叹地说道：“反正我此生是无望再见到你的母亲了，想必你母亲也是不愿再见到我。”
听闻父亲的言语，季旦冷若冰块的脸面黯然神伤。虽然季旦从小到大是由父亲的继任嫡妻姒芾所抚养，但他也是一个孝顺孩子，躲在树下的时候，他就会思念起母亲出妘。他的母亲妘箫由于奔向东岐，所以号为「出妘」。
“大姒是你的嫡母，你日后务必要孝顺大姒。”周昌挥手示意他退席而出。
“唯。”季旦退席而出，趋步而行，虽然极受西伯宠溺，但是他也甚为畏惧父亲西伯，父亲的教诲他从不敢忘记。
再一次等到同父亲会面的机会，世子发昂首阔步地进入堷室。
望着次子，周昌就想起了父亲季历的托付。
“姬姓的子孙后代定要推翻商王室的统治，姬姓的子孙定要成为天下共主。”
父亲季历受商王武乙册命为周侯，哪曾想因为前任商王武乙暴毙，跟文武帝丁亲近的方国诸侯都在传闻是周侯季历暗害商王武乙，文武帝丁先是嘉奖季历讨伐西洛鬼方的功劳，随后派遣使者拘押季历至于殷牖，派遣鬼侯仇诸将季历扔至酒瓮囚困至死，并且将死去的季历作为牺牲献给商的高祖太甲。
听从妇狐风芙的建议，周昌只得将父亲季历平生所穿的衣裳葬于涡山之尾，在涡山之尾形成了一座只装有衣裳的冢。
尽管屋外有烈日炙烤，但是屋内依然有蜡烛在燃烧，照亮一室的昏暗。
跪坐在虎席之上，仲发亲手侍奉君父药膳，两髻斑白的君父使他心生孝顺之意。
周昌的声音年老而嘶嗄：“阿发，你曾祖和祖父为了兴旺我姬姓之族，由邠地迁移到豳地，再由豳地迁移到周地。”
“是为了取代商王室天下共主的位置。”仲发卑顺地说道：“孩儿知道。”
周昌抓紧儿子的右手说道：“在老父死后，你进攻殷地务必要抬着老父的牌位，让老父在天之灵也能够指挥军队前进。”
君父处于弥留之际，作为孝子的仲发眼角早已湿润了，喉咙当中似乎卡着一块焦炭，无话可说，只剩下无限悲痛。
西岐境内水流竭尽，仅留下乌龟的空壳，一只巨型乌鸦停留在干枯的槐树之上，发出恐怖的哑哑哑叫声。
听闻有来自大邑商的将军骑着白色骏马巡逻，岐邑内的百姓黎民伸长脖颈一探究竟。
黎民总是愚昧群体的代表，对于岐邑的一众黎民来说更是如此。亚庇之妇己扬身穿属于国王卿事的铠甲，骑上白色骏马践踏着西岐的土地。一众黎民未曾见过他们的老母及妻孥有过劈荆斩棘的职业生涯，他们也未能理解女性将军铿锵玫瑰式的骄矜。
骑在马背上，己扬往下扫视着乌泱泱的一众黎民。
她昂首挺胸地指示着她心爱的白色骏马前进，这一头漂亮的白马是她的夫君亚庇子陶赠予她的礼物，白色骏马可是陪伴了她许多年。
她身后三支仪仗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前进，这一队的仪仗戎行全是由她的守护侍卫来担任。
世子发派遣司仪陈在馆舍收拾一间菽室，以供贵宾休憩，司仪陈等待着亚庇妇苏入住。
接到斥候来报，妇苏己扬早已知道周侯昌生命垂危的消息，便趾高气扬地入住西岐的馆舍。
菽室当中，六名服饰鲜明的女性小臣侍立左右，仪态盈万方，全是过来伺候亚庇妇苏的婢妮。
跪坐在绘有花纹的驼绒席子之上，妇苏己扬动用象箸吃食酱盐牛肉，吃得津津有味，西岐的管理者还真舍得给她一组诸侯级别的玉制用具享受，虽然这一组玉制用具是僭越了固有的等级制度，但作为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她向来忽略生活的琐碎，看到有美味佳肴摆在眼前便即刻进餐。
一名男性小臣推门进入室内，战战兢兢地报告道：“夫人，我们的主公甍逝了。”
原本听闻周侯昌病重，己扬就等着周侯昌痊愈，然后就此可以将周侯昌押入狱中，而现在周侯昌甍逝了，她的任务也就此消失了。
见亚庇妇苏起身离席，一名女性小臣恭敬地给亚庇妇苏呈上一把宝剑。
把宝剑挂在腰间，按照礼仪，己扬凛肃地说道：“周侯甍逝，我代表大邑商悼唁周侯。”
正是皓雪飘荡之时，灵堂一片素白，内外俱寒。
由司仪陈引导亚庇妇苏参加西伯的丧葬仪式，由于亚庇妇苏是一名女子，所以只是到场片刻便离席而去。
①【蒻】蒲席。
②【箦】竹席。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妇苏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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