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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比地轶闻 ...

  •   暮色深沉,四匹白色骏马拉着玉路车奔跑,车上坐着一对锦衣华裳的母子。

      比子干病重,少妃穆子带着阿柰去往比国探望祖父。

      子穆在返回比国的路途中,早将玉羊觥带在身上,玉羊觥乃是王子圣赠予她的礼物。

      阿柰依偎在母亲怀里,穿着粉色衣裳,一双小肉手握着装满梧桐花的挈囊。

      比子干躺在一张竹制席子之上休养,禅让于子的他在比国生活了十七年,自比子干支持錄子圣的复国战争,周公旦就命令比子干从比侯的位置退下来,由成王诵指定比子干的嫡嗣子陶为新一任的比国之君。

      子穆跽坐在祖父旁边,妣戊妫犀早已亡故,祖父比子干失去了主妇妣戊,作为丈夫的比子干想必心里是万分悲痛。

      很久很久未见到心爱的孙女,久病未愈的子干难得高兴,说:“阿穆,你回来了。”

      子穆眼含泪光说道:“祖父,孙女回来了。”

      一瞥到孙女的周族服饰,子干颤颤巍巍地问道:“你在鲁宫过得如何?”

      子穆喟叹道:“君上对我甚为礼遇。”

      感念先王之德,子干感慨地说道:“周族之服尊卑甚严,袍甚长袖甚宽,阴阳未辨。我商之先王定服饰,分男女,明上下。”

      听闻至此,子穆泪流满面,恍若断了线的珍珠在滚动,悲伤地说道:“祖父,我思念王子圣。”

      “阿穆。”子干慈蔼而又眼含热泪地说道:“箕子胥从朝鲜回来,路过早已化为废墟的殷都,他与我们同样哀戚。”

      “祖父。”子穆眼里蓄满泪水,说:“我和土方王子有了一个孩子。我……我太思念王子圣了,土方王子实在是很像他,所以我和土方王子生下了一个婴子。”

      子干忧惧地说道:“阿穆,你在鲁宫要谨言慎行,周族的男女尊卑严格。当初鲁公求取你的时候,我和你父母都拒绝鲁公的请求。无奈鲁公利用其父摄政的权势硬是要求取你,祖父至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祖父和父母都后悔将你归于鲁公,让你平白无故受了许多委屈。”

      照常轻抚着腰间的飘带,子穆喟叹道:“我当初就应该拒绝他的请求,我贸然同意他的求取,现在我也有些后悔了……”

      “我的孙女,你多留在比国几日吧。”子干热泪盈眶悲伤地说道:“祖父做得最糟糕的一件事情莫过于允许鲁公求取你,祖父至今难以消减愧疚之意。”

      子穆登时泪水流得更多,说:“祖父切莫过于愧疚,孙女会寝食难安的。”

      比侯子陶推门而入,亲手带来了一罐汤药。

      子穆连忙左手执丝巾擦拭泪水,并且以右手拿陶碗,运用陶碗帮父亲把汤药盛上来。

      子陶瞄了她一眼,说:“阿穆,替祖父喂药这件事就由阿父来做。”

      望着父亲,子穆撒娇地说道:“我许久未见阿父,甚是想念。”

      轻抚女儿的后背,子陶笑着说道:“阿父和阿母也都很想念阿囡。”

      子穆几欲迸出泪水,很久很久没见到父母了,由于母亲前日返回温国探亲,她暂时未能见到母亲,见到父亲,子穆仿佛又回到了大邑商,父亲曾经是一名大亚臣,是商王文武帝辛的得力军官。

      将一碗汤药从女儿手中接过,子陶颇有耐性地照顾父亲比子干。

      服用儿子递上来的汤药完毕,子干对孙女说道:“你能将你的阿囡抱来吗?祖父想看一看你和土方王子的孩子。”

      “唯。”子穆遵命而去。

      阿柰被母亲抱着来到比子干的内屋。

      用一双生性锐利的眼睛望着孙女所生的孩子,子干感叹道:“阿柰很像你。”

      子陶见状用一双大手抱着孙女,说:“小可爱,我是你祖父。”

      “祖父!”天性聪敏的阿柰于是扑向了子陶,并且在祖父怀里打滚,小孩子最能够明白谁对她最亲。

      子穆温柔而又静谧地笑道:“小孩子总是最无忧无虑的,阿柰很像她的父亲,寡言罕语,但又是一个极会闹腾的孩子,连我也拿她束手无策呢。”

      子陶点了点头,特意严肃地说道:“你别叫她安静,女孩子要生来闹腾才行哩。”

      比侯夫人扬己从有苏氏温国探亲归来。
      夫人扬己一听说最小的女儿从鲁国回来,急忙重新梳洗打扮,母子俩已经多年未曾相见,时间加深了母亲与女儿的感情。

      以一身铠甲戎装出现在女儿面前,夫人扬己执掌玉钺,跽坐之时,夫人扬己命令侍女将玉钺放回兵室。

      子穆带着崇敬的感情说道:“阿母依然是当初那一个威风八面的将军。”

      夫人扬己握着女儿的玉手问道:“阿穆,这些年来你在鲁宫过得如何?”

      子穆流出泪水说道:“鲁公待阿囡甚为礼遇,阿母莫忧。阿母,阿囡很想念父母,很想念兄弟姊妹。”

      夫人扬己用丝巾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说:“别哭,阿母的阿囡。你受了什么委屈,你一定要对阿母言语。”

      子穆扑到她怀里,说:“阿母,鲁公夫人仗势欺压媵御,我和阿羽都被她泼过冷水。”

      “哦?”夫人扬己搂抱着她说道:“阿母的阿囡,你别哀怨。你应该给那一个鲁公夫人来个下马威,阿羽是我温国的公女,她在鲁宫受到欺负,阿母作为她的阿姑委实悲伤。你们两个要互相扶持,可以免受鲁公夫人欺压。女子和女子之间的感情可以悠远而绵长,女子和女子之间可以有生死相依的爱恋。”

      子穆讶然地问道:“阿父与阿母乃是佳偶,阿母为何有此感慨?莫非阿母有经验?”

      夫人扬己微笑地说道:“阿母年轻的时候也是想只跟姊妹过活,后来遇到你的阿父,你的阿父对我一见倾情,我和阿姊就归于你阿父。能够光凭力气就获猎老虎的男子是百里挑一,而你阿父是百里挑一的人物,所以阿母对你阿父也是一见倾情。”

      子穆抱怨地说道:“阿囡没阿母的幸运,阿囡所归非我所爱之人。”

      夫人扬己转而替女儿悲伤,问:“你照实说来,鲁公待你如何?”

      子穆低头诉说道:“鲁公在周族的男子中算是超凡脱俗,但以我殷遗民的身份来看,我在鲁宫始终受到宗周礼法的束缚……”

      夫人扬己教导女儿道:“阿穆,鲁公如果是喜欢你的性情,你就可以接受他。商周异俗,你要谨言慎行。”

      子穆幽幽地说道:“如若鲁公真是我的良配,我会努力侍奉他这一国之君。”

      在比国的庭院,色彩斑斓的锦鸡四处行走,啄食地上毛茸茸肥嘟嘟的洋辣子。

      子偲正在给孟姬阿柰编织竹笼。

      阿柰稚气地说道:“多谢阿舅。”

      子偲爽朗地笑道:“阿舅给你捉几只麻雀。”

      从母亲屋里出来,子穆走到舅甥之间,问:“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

      子偲手里忙活着编织竹笼,抽空说道:“阿穆,还没聊多少,你就来了。”

      望着兄长,子穆担忧地说道:“祖父的疾患很难痊愈,我担忧他命不久矣。”

      子偲眉头紧锁地说道:“祖父自从将比侯之位禅让给父亲,祖父原本的心痛症就更严重了。”

      比侯子陶自从继承其父子干的公爵诸侯之位,在比国推行的是商王朝的故风旧俗,感念故国旧邦,是每一个商王室贵族的责任。比侯子陶虽然接受了天下共主成王诵的统治,但是始终无法接受武王发射杀多位大亚臣的行径,无法接受武王发割食商王帝辛,割食他们商族的国王,他越发感念故友旧朋的英明统治。

      春季的阳光照射在公宫之上,麻雀叽叽喳喳地在翘角面上鸣啭,飞来飞去为食忙。

      比子干未能再次睁开眼睛,守候在他身边的多位亲戚痛哭流涕。

      子偲身为比子干冢孙,代替祖父比子干接受诸男诸女的供奉,他的夫人乐嬴与他一起并排而坐。

      商族治丧习俗,诸妇皆得随夫出席。

      子穆也为祖父比子干送终,回忆起商王帝辛和祖父子干的争辩,她就扼腕叹息。遣开了一众侍女,子穆牵着阿柰来到了牧田。

      商族本在东方之地繁衍生息,成唐驱逐夏桀,成唐率领众多商民进入中原建亳,商族沿袭着夏族的国家结构,一半牧田一半农田。

      牧田上生长着青草,牧者所执有的壮牛和肥羊啃食着青草。

      子穆对女儿充满着慈爱之意。

      她和女儿就近观察地上的蓼草,培养认知事物的能力,她对女儿说道:“阿囡,这是蓼草,很漂亮吧。”

      盯住结着紫籽的蓼草,阿柰稚气地说道:“蓼草真漂亮。”

      “我的王女,你和你的阿囡在赏景吗?”土辐和颜悦色地说道:“我是土方王子。”

      子穆紧张地提醒道:“君上,请慎言。”

      土辐立即将语言改换为一种刻板的口气:“寡人路过比国,正巧遇见公女大人和公女大人的女息。”

      “君上,我许久未见君上了。”子穆轻柔缓慢地问道:“君上别来可无恙?”

      土辐和熙地笑道:“寡人无恙,公女大人别来可安顺?”

      “我一切安顺。”子穆温柔多情地笑道:“君上来我比国有何要事?”

      土辐沉稳而冷静地说道:“寡人是要来见你。”

      “君上还有什么要对我言语的?”子穆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微低着头忧郁地说道:“我现在是名符其实的鲁公之妃了。”

      土辐惆怅至极地夸赞道:“公女大人,你的阿囡真是甚为玲珑可爱。”

      明白他作为一个慈蔼的父亲,心里满怀着对于女儿的爱意,子穆解颐地说道:“君上既然如此夸赞我的阿囡,要不要抱一抱我的阿囡?”

      “这一位阿甫是阿母的朋友吗?”阿柰一双亮若明星的眼睛四处张望着,问:“阿甫跟阿母是朋友吗?”

      “是的。”子穆抚摸着女儿幼小的脑袋说道:“杞公是阿母的朋友。”

      用一双大手抱起自己的女儿,土辐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公女,真是漂亮。”

      阿柰从他一双充满宠溺之意的眼睛里感受到这一个人似乎是她的父亲,便嘟着樱桃小嘴勇敢地问道:“你是我阿父吧?”

      土辐愣怔了片刻,即欲要承认又无法承认,一时沉默。

      思索多时,子穆微笑地对着女儿说道:“阿柰,杞公确实是你父亲。”

      土辐担忧地说道:“公女大人,你别吓到阿柰。”

      子穆温柔多情地说道:“阿柰是你的阿囡,她不会被你吓到的。”

      阿柰微低着脑袋,兴奋地滴下泪珠说道:“你果真是我阿父,我早就猜到你是我的阿父了。”

      土辐亲吻着女儿丹柰似的脸颊,说:“我的阿囡。”

      子穆此时却处于呜咽状态。

      犹似一只猫咪正在陨涕。

      土辐轻抚着她的肩膀问道:“我的王女,你为何而哭泣?”

      子穆含着热泪笑道:“我是喜极而泣,君上如此爱护自己的阿囡,让我觉得我养护阿囡是值得的。”

      阿柰轻唤了一声:“阿母……”

      土辐用丝巾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说:“我的王女,你别流泪。”

      子穆应答道:“嗯,我的王子。”

      土辐怀抱着自己的女儿,他牵着阿穆的玉手,他能够感受到她一双玉手的暖热。

      子穆微笑地说道:“君上,请到我的阁楼上谈论。”

      土辐跟随着她,跟随她到昔日的徵子穆所居住的阁楼。

      两名侍女走上前,为东楼公和比穆子端上一盘牛肉烧烤,乃是运用炮格所制成的佳肴。

      命令一名侍女从藏室里拿来一罐荔枝蜂蜜,子穆要为杞公调制一罐蜜水。

      阿柰穿着一身缥色衣裳,安静地看着父母俩的互动,由于鲁宫上下的传闻都吹到她耳边,她很早就知道她并非鲁公女息。虞夏商三代,去古未远,民众多为游方,男子到女子的家庭温存一夜,很多女子就此有了一个孩子。因此,阿柰对于杞东楼公是她父亲的事情是持泰然处之的态度。

      看着她用一只玉手握着汤匙,看着她仔细地搅拌装满清泉的陶罐里的荔枝蜂蜜,土辐心里充盈着欢喜之意。

      荔枝蜂蜜与甘冽清泉在陶罐里相互融合,很欢喜为东楼公制作蜜水,子穆宛曲地说道:“我希望君上能来品尝我调制的蜜水。”

      土辐浮现笑容说道:“公女大人所调制的蜜水必定是能够甜润人心。”

      子穆将陶罐里的蜜水倒进金爵里,甜蜜地笑道:“我与君上相识许久,君上乃是华胥氏一族的后代,我能够为君上奉上琼浆是我的荣幸。”

      土辐苋尔说道:“寡人与公女大人能够相遇,也是寡人的荣幸。”

      子穆为他奉上金爵,一双银海蕴含着流光,她忽然哀叹道:“我希望我能够长留在比国。”

      接过金爵一饮而尽,握着她的一只玉手,土辐一双明亮而黝黑的眼睛里满是爱意,多想永远拥有这一名美丽的女子。

      阿柰稚气地说道:“阿父。”

      土辐轻扪着女儿的脑袋说道:“阿柰,我的阿囡。”

      阿柰再一次稚气地说道:“阿母。”

      望着女儿,子穆欢喜地说道:“你们父女相认,我作为阿母甚是欣慰。”

      土辐关怀地问道:“公女大人,你这些年在鲁宫如何?”

      子穆摇了摇头,说:“鲁公待我甚为礼遇,但是我心怀芥蒂。”

      将她拥入怀中,土辐运用雄浑而有力的声音问道:“我的王女,你对他有什么芥蒂?”

      “当年他强行求取我,他利用其父的天子之势求取我。”子穆悔恨地滴下泪珠,说:“迷糊的我竟然同意了他的求取,我虽然身在鲁宫养尊而处优,但是一念及此乃非我本意,我就难以释怀。”

      土辐以丝巾抚慰她的泪水,说:“我的王女,你莫悲愁。”

      子穆莞尔说道:“我的王子,我是一个乐观的人,我不会太久地哀伤过往的事情。”

      比国的农田生长着碧绿的麦苗,一眼望去,犹如翡翠在侧。

      子穆和杞公土辐手牵手一起在农田和牧田之上行走,毫不避讳俦侣之间的亲密接触,比国多是保留走访制度的民众,比国的民众都认为他们的公女比穆子与东楼公在进行罗曼蒂克式的约会。

      东楼公土辐乃是上古之时华胥氏一族的后代,华夏乃是华胥的转音,华胥在传闻中乃是一名通晓神意的女子。杞东楼公作为土方王子的时候,他是以左衽为上,左衽乃是夏族的传统习惯,而商族与周族是以右衽为上。武王发为了结盟于夏后氏,特此封土方王子土辐为杞东楼公。东楼公来此比国是为了见比穆子一面,他以夏公的身份去见商王室女。

      跟随在比穆子和东楼公土辐的身后,阿柰的一双小肉手牵着母亲的一只玉手。

      抱起女儿,土辐亲吻着女儿红润的脸颊,说:“我的阿柰,阿父来抱你。”

      将脑袋埋在父亲怀里,阿柰轻唤了一声:“阿父!”

      子穆温柔静谧地笑道:“君上,阿柰竟然不怕外客。”

      土辐轻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我作为父亲无法经常抱着她,真是遗憾。”

      子穆宛转悠扬地说道:“我希望千年万载能共此今日,君上莫悲忧。”

      土辐重又痴痴地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恋恋难舍地说道:“阿穆,你是有多美啊,美得让我惊叹,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东楼公和比穆子互相拥抱。

      男子和女子热烈地亲吻着,夕阳金色的余晖映照在俦侣的身上,但愿千年万载共此今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比地轶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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