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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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川县属于比较古朴的地方，特别是镰仓市。僻静的小路上边常常能见到大大小小的地藏菩萨石像。
一切皆因一尊地藏菩萨像而起。
流川枫觉得有些习惯真得改改了。比如一个人闲着的时候总戴着耳机听音乐。可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果昨天晚上仙道中途没去打那通该死的电话，他就不会因为等着无聊习惯性掏出耳机戴上，也不至于分神以致于……
“喂，亵渎神灵可是要遭报应哦！”
为时已晚。
*
再没有比这更不幸的灾难了。
今天的仙道十分不对劲。不光篮球队的队员，就连田冈教练都诧异得瞪圆了眼睛。
首先是发型，他最爱的招牌发型，平时尖尖竖在头上的头发竟服服帖帖垂了下来。再来他居然没迟到！这在假期可是极为难得的诶！还杀气腾腾的，平日那亲切散漫的笑容全然不见痕迹，看人的眼神活像谁都欠他八百万似的，这是怎么了啊？
“越野的叔叔还是伯父来着，在一个偏僻的小寺庙当住持，或许知道复原的办法。今天训练时你问问越野啊。”
“我去？都这么晚了，我又不是自己本来的样子，就这么跑去人家里未免太唐突了吧。还是等明天你去问，毕竟你现在的样子才是‘仙道彰’啊。唔，或许，明天一早就自动恢复了，那样最好，希望如此啊。不然就只能麻烦别人了。”
听了仙道的话，流川枫今天准时来到陵南高中的体育馆报到。
哪一个是越野？虽然同陵南篮球队交过手，但他只认得他们场上球衣上的号码，不认得脸，现在谁也没穿正式的球衣，分不清谁对谁。只好先跟着参加训练，有机会体验其他学校的训练模式的确会有收获，不管其他的，仙道这句话没错。
那个留中分头的家伙就是越野了。集合后点名，流川枫才多少记住了几个陵南队员的名字。忽然想到即便弄清楚了谁是越野，也没把握能让这家伙信服，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不善用语言表达想法的人，忽然让他向一个陌生人解释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还得让对方相信他所说的，太不容易，也着实不知从哪里讲起。不行，全国大赛迫在眉睫，必须想办法。
他琢磨的当，训练正式开始了。
“哎，你这是怎么了？”越野主动过来搭话。“心情好像糟透了啊。”
的确不假。
“到底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啊。”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丢下一句“一会儿再说”流川枫自越野面前走开，拿起篮球，独自站到篮板下练习投篮。
连休息时间都这么拼命！好，照这样坚持下去！看来仙道已经觉悟了，有个新任队长的样子了。一旁的田冈教练不住点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年没能获得全国大赛的出赛权对他的触动一定不小，痛定思痛之后一改先前的懒散。谁都有缺点和不足，意识到了并且努力加以克服就是好样的嘛！只要别故态复萌就好啊，这家伙相当性情多变。
表面上平静，其实昨夜几乎整晚失眠。向来将睡觉视为人生最大爱好，随时随地都能入眠的流川枫，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现在怎样都无法集中精力投篮，这更加罕有。可见昨天的意外给他造成的影响有多严重。好死不死偏偏遇上这种倒霉事，今年湘北好不容易得以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眼下这副德行铁定是去不了了，实在可恶！
仙道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昨天下午来陵南找他，打算和他单独打一场，早上去安西教练家拜访，本想和老师商量到美国去锻炼的事，却被告知自己目前的水平还不及仙道，心下十分不服气，必须再次确认一下。那家伙……这种随心所欲偷懒的家伙……来到体育馆时训练已经开始了，他却不在，以为等等就该来了，这一等至少有一个小时，都想打道回府明天再来了，却见他慢悠悠从路口走来。一场不分胜负的单独对决结束后，天已经全黑了，路灯的光线不够明亮，影响视野，没法继续了，依然没发现技术上的差距在哪儿，这家伙是不弱，可也并不比自己强很多吧，可能是想法，关于篮球的思考什么的不如他透彻，奥秘就在于他临了说的那番话，什么自己的打法太单一，没有发挥出全部才能，最后一句“我不会输给你”更加刺激了他。
本该就此分道扬镳……那样就好了！悔不当初。
“叭”球磕在篮圈边沿上弹到了一边。
流川枫吸了口气，发现两手心全是汗，打滑了，脖子，身上也满是汗水。啧，这个身体怎么这么爱出汗？真不适应。
他暂时离开体育馆，来到不远处的水池，脱掉上衣，拧开龙头，不断往脸上头上撩水。
“那个，有点不对吧。”彦一咬着笔杆说。“仙道学长平时不是这么打球的啊。”他就刚才的练习发表看法。
“是不对劲！”越野马上抢过话头儿。“今天那家伙的确怪怪的啊。不光是打球，不过……噢，去年你还在大阪呢，所以不清楚吧。高一时那家伙打球可狠了，球风真叫犀利，哪管什么大局，后来想法变了，打球的风格才慢慢圆润，变通起来。依我看刚才只是恢复本色了吧。若光是这点还好，问题是今天他根本就不像是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什么的很不协调，完全像另一个人似的。”一旁的福田听到也跟着点头。
“不晓得犯什么病了，待会儿我可得好好问问！”
头发湿淋淋的仙道回到体育馆，大家不约而同闭上嘴对他行注目礼。
“好了！”田冈教练站起来拍手。“休息时间结束！还没完呢，不准松懈，坚持到最后啊！”
*
同样一件倒霉事，仙道的态度截然不同。
“反正我们两个长得都不赖，眼下调换下身体也不吃亏啦，只当……就当神明给我们机会体验下别人的生活好啦。”
彻底确认状况后，他们达成共识，暂时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不然球队上下一定大乱，再说也说不清楚啊，别人肯定当成玩笑。但他这么死心塌地认命的态度也忒不正常吧。
“而且又都是男生，没什么不方便的嘛，你看，万一和女生换了，岂不要命？啊，那样等于占了便宜诶。”
当时流川枫亲眼看着自己的嘴动着，用自己的声音，说出这样离谱的话，感觉委实奇妙，简直光怪陆离。这不同于通过银幕观看自己的影像，活像是灵魂出窍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身体活蹦乱跳，不是活像，根本就是，区别只在于灵魂不是飘浮状态而是转移到另一个身体里。
他接下来半真不假的玩笑话，简直教流川枫气红了眼。
“啊，看来这是神的旨意啊，钦点我去广岛参加这次全国大赛！你……现在应该说你这副身体可是湘北不可或缺的队员啊，嗯，我相信你的队友很顽强，就算皇牌不在……”
“呃，对不起啦，说说而已的。我可是不会做这种偷梁换柱的事哦。”
“全国大赛没几天就要开始了，如果到时还没有复原，那……你以什么理由缺席？”
“……闭嘴！”流川枫忍无可忍。
“好吧，好吧，但愿在那之前恢复，但愿！”
这话让流川枫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倒真是庆幸这次的怪事，可以用自己的皮相名正言顺去广岛参赛。混蛋，可恶！他不禁攥紧了拳头，又是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和刚才不同，是饿的。随着排山倒海袭来的饥饿感，肚子咕咕叫起来，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禁饿的人，如此不禁饿的身体？！搞得他连生气的劲头都没有了，只惦记着快点填饱五脏庙。
对了，他们正在去吃饭的路上。
篮球在日本不是热门运动，街头很难见到篮架，据流川枫所知，他家所在的藤泽市以及邻近的几个市区，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公园里有篮架，还不是标准高度的，但总归强过没有，他早上常常骑车到那里练习，后来樱木不晓得怎么知道了，有时还要和他抢地方。
无论什么时候，想打球就能打的地方，只有这个公园。和仙道单的单独比赛自然是在这里。
小公园对面没有餐馆，仙道提议，他知道一家便宜分量又足的洋食屋，材料也很地道，走一会儿就到了。
流川枫想了一下，接受了他的建议，就算回家也是叫外卖，和这个人一起吃饭顺便讨论几句篮球方面的话题也不是坏事。
带路的自然是仙道。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他说走过这段小路，过了前方路口就是了。再往前就没有公用电话亭了，他要先给房东太太打个电话，让流川枫在原地稍等。
于是，流川枫掏出放在牛仔裤口袋里的随身听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随着曲子的节奏轻轻点头，这么着，下意识在矮树丛旁一块光洁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流川，那是……”仙道打完电话折回来，瞧见这光景，不由得露出些惊慌的神色。
“哎呀，你闯祸啦！快站起来，你坐在地藏菩萨头上啦！”
流川枫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吉利，可确实不是成心的，只是没有注意到，不知者不怪吧。瞧见仙道忙不迭对着那尊石像又是合掌叩拜又是道歉的，心下不禁嫌他迂腐。
“你也来道歉啊，希望能够原谅你刚才的行为。”
“下次会留神……”
一阵天旋地般的眩晕扑顶而来，脚下不稳，几欲昏阙。状况持续了约莫两三分钟。神智好歹清醒过来，立即向对方投以迟疑的目光表示询问“刚才，你也感觉到了？”不由得同时惊讶得瞪目结舌——啊、啊！
“都怪你啦，流川。害得我跟着一起遭殃啦！”
*
田冈教练宣布今天的训练结束。
“累死了~”越野一下粘了过来，手搭在仙道肩上。“好了，好了，总算结束了。这会儿能说了吧，你到底怎么了。”
“……”流川枫很不习惯这种亲切的小动作，但这个身体是仙道的，所以他没有拂掉那只手。
越野看看左右，不由得压低了声音。“话说，都看出你今儿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嘿嘿。”他笑得有点猥琐。“放心讲出来，让我来替你分忧吧，哈哈！绝对会保密哩！”
“用不着。”流川枫拨开他的手，兀自走掉。
“你——什么意思啊！喂，等等，别走！”
这个姓越野的，怎么看都一脸不可靠相，仙道居然说找他帮忙，哼，怕是只会帮倒忙。流川枫边想边走进更衣室。
此时更衣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打开写有仙道名字的更衣柜门，从包里拿毛巾的时候瞥到柜门内侧贴的镜子，不禁撇撇嘴。啧，这个身体的主人不但讨厌还自恋！他脱下汗湿的T恤，上半身的影像映在镜中。
仔细打量，这个身体比自己的结实，肌肉轮廓饱满清晰，身板也厚实些。流川枫就是想要这样一副身体，他对自己唯一的不满就是嫌身板单薄，身体对抗上占不到便宜，参加体能训练也未能达到预期效果，如果能一直如此不就等于解决了苦恼？虽然错失参加全国大赛的机会，但得到了理想中的身体，大赛的话，明年还有机会去的。反正他觉得在哪支球队打球都无所谓，若考虑球队强弱选择学校，高中入学时他根本不会来湘北。
不行！不行！这是想什么呢！认为仙道想利用自己的身体去广岛比赛的念头狡猾卑鄙，此时自己的想法又有什么两样，根本是投机取巧。
他合上柜门，蓦然注意到门口站着两个瞠目结舌的家伙。
越野和福田来到更衣室，只见仙道对着柜门揽镜自照，摇头晃脑半天，不由得看傻了。不就是换了个发型，至于这么照来照去啊？都知道他有点自恋，可也没这么贪婪地欣赏过自己，那神情分明都看入迷了。
僵持了几秒钟，流川枫哼了一声，匆匆取出干净的T恤套在身上，一言不发拎着包从他们身旁闪过。
哎呦，这家伙真的不正常了！
因为刚才突然冒出来的离奇想法，流川枫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他闷闷不乐地走出陵南校门，一抬头便见仙道——自己的身体，冲他招手。
今天湘北上午有训练，但强烈禁止他去！流川枫觉得仙道若是去他学校，无论说什么或做什么肯定会给自己丢脸，何况樱木那白痴也在，碰在一起，后果绝对不堪设想，还是请假吧。仙道倒是乐得轻松，蛮爽快就答应了。
这身打扮算什么！
本来挡住眼睛的刘海被一根红色的发卡齐刷刷拢到脑后，整张脸都露了出来，一件长袖外衣系在腰上，现在是夏天，干吗汗衫外面多加一件外罩？还有裤腿一条竟卷到盖处，裸露在外的皮肤偏白的小腿上些许杂乱的腿毛很是扎眼。自己竟打扮得如此不讲究！流川枫顿时无名火起。这蠢材，他有什么资格随意摆弄自己的身体！
“你这是做什么？”强压怒火的口气。
“什么做什么？”仙道无辜地摊手反问。
“衣服。”
“噢，这个呀，昨天你那身衣服都是汗味，只好穿我自己的喽。说起来，我们体型不同，我的衣服穿你身上都大，裤子也长些，只好这样啦。”仙道满不在乎地回应。
“！”流川枫气煞，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挖苦自己。
昨晚再怎么叩拜都没用，无奈之下，只好先各自回去再作打算，抱着些许侥幸心理，也许……也许……一切都是做梦，一觉醒来就好了。结果是枉费期待。流川枫拿着仙道的背包回家，他自己的衣服穿仙道这个身体上也不合适，幸好包里有几件替换的。
“诶，我的头发怎么倒啦？”仙道指着软趴趴垂在额前的几绺头发问。“额头最好要露出来啊，有头发挡住会影响运气呦！”
流川枫刚要做怒，仙道却笑着从他面前绕过，转身一看，他已搭着方才走出校门的越野的肩膀。
“宏明，你说过的那个当住持的亲戚，他的寺庙远吗，若是去的话，三天之内往返没问题？”
越野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嘴巴都合不拢了。身旁这位，可是湘北号称“进攻之鬼”的流川枫诶！没错，的确是这张脸，那个冷面男，竟然如此亲切地和自己搭话？他们好像没有熟稔到以名字来称呼的地步吧！
“是我叔叔啦！怎、怎么啦？”越野结结巴巴问道。
“有点事情想要请教他，嗯，很玄乎的怪事，估计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吧，但真的发生了呦。”
“哦？”越野有点来兴趣。
越野的叔叔，也就是他父亲的兄弟，平时甚少来往，仙道突然问起，才想起些许关于他的往事。这位叔叔年轻时在家族里出了名的不着调，任谁劝说都没用，最后祖父母索性放弃了，俗话说：五指难齐，四五个孩子中出了一个不走正道的家伙也无可奈何，况且他们又要忙生计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管束他，心想只要别捅出大篓子给别人添麻烦就由他去了。这位叔叔既不愿意上学也不肯踏实工作，整天在外面游荡，不是惹是生非的小混混，常常一个人坐在街头或树林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连饭都不记得吃。有一天忽然失踪了，留下一封信，告诉家里人说要去修行，勿念！这一走就是十几年，谁也不知中途他究竟做了什么，再见面的时候他已削发，一副僧侣打扮。
叔叔所在的寺庙在乡下，根本没什么香火，一间满落魄的小庙，附近的农户家里办丧礼什么都会请他出面主持法式。院里收留了十几条流浪狗，寺庙后面有一小块地，可以种点时令蔬菜，平时过着自给自足的平静生活。可他的僧房里不但有电话和新式传真机，是就连宽屏幕大彩电和录像机以及游戏机都有，他很喜欢吃零食，巧克力是最爱，还总穿颜色鲜艳的袈裟。
记得初中时和父亲一道去拜访叔叔，问起他斋戒之类的事宜，叔叔说当和尚又不是与世隔绝，重要的心啊，不在于你怎样生活，只要心诚就行了。
“坐长途汽车的话，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吧。不过他不一定在啊，说不好什么时候外出云游，一两个月不在也是常有的事。我可以打电话帮你问问……”越野蓦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拨开肩上的手，后退两步嚷嚷道，“喂，少跟我套近乎！你这算是求人的态度？我们可是对手、敌人诶，我凭什么要帮你！”站在不远处的仙道则用能杀死人的目光瞪着他。
“咦？宏明你这话太教人伤心了吧。”仙道似乎才意识到目前他的身份应该是流川枫才对。他为难地搔搔头，“总之……一言难尽啊，那个，不如先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吧。”
这两个人……性格好像完全颠倒了啊。难道流川刚才说的怪事和这个有关？不然的话他今天来陵南干什么呀，他没理由知道自己的叔叔是住持啊，越野正思忖着，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福田和植草正朝他们走来。
“走了。”流川枫一把拽过仙道，他一点不想和陵南这些家伙讨论，完全解决不了问题。
“等等啊，等一下！兴许越野真的可以帮我们哪！”
“不可能。”流川枫不屑地哼了一声。仙道所谓的解决方法，不择法门地去寺庙和神社拜一拜。上午他们一同去了仙道公寓长谷二丁目附近的长谷寺，除了捡到一对护身符，一无所得。他这种消极的解决方式，让流川枫怀疑他真的暗自庆幸这次的怪事，不然怎会如此冷静，毫不紧张？可他自己又实在想不出好对策。可恶啊！
“来，给你挂上，拴在背包带上。”仙道拿出写有“喜结良缘”的护身符在流川枫眼前晃晃。“噢不，是给我自己挂。”
“护身符不同于其他东西，交上去也找不到失主的，丢了就等于丢到了原有的运气，就算找回来也恢复不了的，而拾到这份运气的人相当于受到了失主的祝福，要好好珍惜才行。”流川枫低头看着他挂护身符的动作，心下一阵厌烦，可这是他的背包，自己反对也没用。
“嘿，这回要走桃花运喽！你知道吗，去年女朋友和我分手了呢。”仙道兀自说着，挂好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另一个同样写着“喜结良缘”的护身符，“我也帮你带着哈！”
“不必了。”流川枫对结交女朋友一事毫无兴趣。除了篮球，他几乎没有感兴趣的事物了。
“别这么说嘛。”仙道歪了下头，双手抄进口袋。“流川你呀，就是不在意这些方面才有这次的遭遇哩。”
这蠢材！就不能不胡说么！“咕噜噜”肚子一阵闹腾。
“呀，我饿了。”仙道转过头，挟着肩膀笑道。
自己脸上呈现出这等轻浮的表情，流川枫快要抓狂了，可这不禁饿的身体让他没力气发火了。
“走吧，先去吃饭。怎样的身体都得填饱肚子嘛。”
流川枫站在原地。
“怎么，走啊。”
“我自己想办法。”留下这句，他头也不回反方向走开。
唉，这小子怎么就……仙道望着他——自己的背影叹气。话说回来，发生了漫画中才有的情节，不焦虑才奇怪吧。他自己也不是就这么泰然自若，倘若难以复原，怎么和家里交代啊，他住在东京的父母以及亲爱的外婆，这可教他们怎么接受，流川家肯定也要面临同样的问题。但，焦虑又有什么用呢？外婆从小就告诉他，神明做事从来不讲道理的，总是由着性子来，谁也猜不透他们的想法，世间的事一切都讲究机缘哪，什么时机就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时机到了自然顺遂，之前呢坦荡从容地接受就是了，莫着急啊，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也就是这么个理儿。既然是神明的恶作剧，那暂时不就只能顺其自然了么。
*
湘北篮球队这边，流川枫已经连续请了三天假哪。
三天不来参加训练对他来说实属罕见啊。自从地区预赛最后一场打败陵南队以后就没见过他了。
“昨天他在电话里说患了重感冒。”球队经理彩子说。流川枫的声音听起来全变了，看来病得不轻。
“哈哈哈！那只孱弱的狐狸！切，平民就是平民嘛！不过有本天才一个人在就够啦！那家伙尽管待在家里休养吧！”樱木花道在一旁幸灾乐祸似的笑道。昨天上午彩子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旁边听着，那狐狸的声音的确不像他了。虽然一见面就吵个不停甚至大打出手，可他不来，还真有点无聊。
“啧，偏偏在这种时候。”三井抱臂道。这学弟既冷漠又不爱搭理人，性格不讨喜，可他的实力的确很强，是球队不可或缺的一员。
“对呀，马上就要去静冈集训了。那个，彩子啊，”宫城说，“你知道流川家的地址吗？我们抽空去看看他吧。”彩子是流川枫同一初中的学姐，应该知道他的情况比较多。
“这个嘛……”彩子向队长赤木投以询问的目光。“嗯，也好，是该看看他的病情。”赤木点头道。
“那好，我去翻翻通讯簿。”
“哎，花道——”
“嗯？”樱木左右看看，他的好哥们樱木军团守在体育馆大门口，为首的水户洋平正冲他招手示意他过来，有话要说。
“怎么啦？”
“昨天下午我和大楠，”水户洋平压低了些声音，“看到流川啦！”
“啊——？在医院啊？”
旁边的大楠跟着点头又忙摇头。
“我们几个总光顾的那家柏青哥店，那条街上不是有家美国西部装潢的西餐店吗，流川他就在店里和店里穿着短裙牛仔打扮的女服务员说说笑笑哩。”洋平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可能吧！”樱木难以置信，妒忌他受女生欢迎，可通过在学校的了解，那家伙可是不会讨好女孩子的。
“是真的！”大楠言之凿凿，“我们也觉得不可思议，亲自到店里确认，看得一清二楚，就是那家伙！”
“嘿！好哇，那只狐狸竟然装病！我去告诉大猩猩，一定要好好惩罚他！”
*
一周前院子里溜进一只流浪猫，趴在隐蔽的地方就不动弹了。从学校回到家，发现那只猫身下多了四只肉乎乎的小家伙。赶紧找了一块硬纸板，将旧毛衣铺在上面，放到院子角落就躲开了。如果打扰它们，小家伙身上沾到了人的气味就会遭到排斥，野猫不同于家猫，尤其哺乳期母猫非常敏感，不能人为惊扰它。它很聪明，会判断安全和舒适的地方，再次来到院子的时候，它已经趴在毛衣上了，四只小家伙安然依偎在妈妈肚子上。
现在小家伙们长大了一些，毛色明显了，妈妈是一只普通的黄色花猫，其中三只小家伙和妈妈一样，唯有一只是白色的，只有耳朵和尾巴上些许毛是黄色的。
此时猫妈妈正昂着头，虎视眈眈盯视着蹲在它们对面的人类。
“哇，有四只呢！毛茸茸的，蛮好玩啊，我想摸摸看，可是不行吧，妈妈会生气哦。”仙道转头，刚好对上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眼珠转了转，忽然笑道：“嘿，流川咪咪你也下个蛋吧！”流川枫比他低一年级，得知他喜欢猫，“流川咪咪”这个外号脱口而出，结果被肘击了。
“！”流川枫不假思索一脚踹在他背上。
“呀，很疼诶！开个玩笑罢了，不要这么认真的生气啊。”仙道站起来揉着后背，“流川咪咪，多笑笑好不好？我的脸啊，可不适合这么严肃的表情！”
“还想挨揍？”
“喂喂，是我疼没错，可别忘了，我现在这身体是你自己的哦，自己打自己，你傻不傻啊！”
流川枫不禁咬住嘴唇。“……你这是要挟。”
“没错啊，怎样！”
“哼！”流川枫狠狠瞥了他一眼，转身走进起居室。
要不是彩子打电话说要篮球队要派代表来他家探病，才不想再去找这蠢材，更不会让他来自己家！气愤地在榻榻米上踱了几圈，再次走到院子里。仙道又蹲在那里对着猫们小声自言自语。
“起来。”
“诶？”
“站起来。”流川枫再一次以低沉的声调命令道。
“呃，动手之前可要考虑清楚哦。”仙道指着身子提醒他道。
流川枫伸出手，取下他头上将刘海全部拢在后面的发带，让刘海重新挡在额前，并加以抚弄整理，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
“流川……”缄默着对视片刻，仙道轻声唤道。
“？”流川枫一抬眼，视线交汇那一霎，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自己那双细长的眼睛中分明看到了对篮球之外的陌生的热忱，那是自己不曾有的眼神，感到些许窘迫，他放下手，不禁想避开对方的目光。
他眨了眨眼睛，“你看什么？”
“噢——”仙道回过神来，嘴边忙堆起讪笑，搪塞道，“嗨，和自己的脸面对面，看着看着……发现我长得还真不是一般帅呢！呵呵。”
受不了！流川枫直翻白眼。这蠢材自恋狂，超级大白痴，已经无可救药了。
“咦？你听，是不是门铃响了，他们来了？”
流川枫点了下头，示意他去开门。“别乱说话，不准做奇怪的事，不然要你好看。”
“亲爱的流川咪咪，我再次提醒你，这具身体可是你的呦！”仙道得意洋洋地翘起嘴角。“除非你想变回来以后遍体鳞伤，那就来吧！”说完，刚忙从他面前溜掉。
“呼——”仙道从屋子后门走进室内才舒了口气。靠在门板上回忆方才流川枫，也就是自己那宁静专注的目光，心头不禁一热，真没想到再熟悉不过、使用了十六年的身体在其他人掌控下竟会有令自己都为之一振的样子，呵呵，这个角度来看，这次奇妙的遭遇还蛮有趣呢。
屋外的门铃连续响了两声。
“稍等！”
他左右看看，好像还应该准备一下……
彩子和四眼哥哥——呃，这是樱木专用的称呼——副队长木暮作为篮球队的代表，来到流川枫家看望他。樱木嚷嚷着要一起来，被大猩猩队长赤木阻止了，两个人就够了，他跟去只会添乱。
他们来访的这段时间，真正的流川枫躲在一楼卫生间，老房子谈不上隔音效果，透过墙板依稀能听到起居室里的说话声。
仙道认为自己已经尽了最努力，表演得惟妙惟肖，嘴上戴着从厨房找到的大口罩，时不时用纸巾按住鼻子，咳嗽几声，装出重度伤风的样子。
“就说嘛，一定是樱木和他的朋友搞错了。”木暮摸着后脑勺，“哈哈”笑起来。“流川同学怎会为了搭讪女孩子翘掉训练呢，根本不可能嘛！”
“是啊，咳——”
“樱木，咳、咳！那臭小子乱讲啦！”
“嗯……”彩子端坐在他旁边的坐垫上，总觉得矮桌对面这个流川有点别扭，态度和口吻全都不对劲。还有他的感冒应该没这么重，演得太夸张了，但她没有说破，暗中揣测着继续留心观察。
什么？搭讪女孩子！？怪不得他们突然要来探病！这混蛋居然顶着自己的皮相干这种事！流川枫压抑住冲过去痛揍仙道的冲动，紧咬着牙继续贴在门板上听着走廊对面屋里的声音。
“那，彩子，我们差不多该告辞了吧，不然就影响流川同学休息了。”木暮礼貌地说道。“若是全国大赛之前不能痊愈可就糟了。”
“不会啦！我绝对会出场，没问题的！”
“嗯！可是那之前的集训……”木暮有些为难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还有三天全队就要出发去静冈县了。“诶，彩子？”
今天的流川，怎么给人感觉这么轻浮，不是，是过于活泼了才对，他得的……真的是感冒吗？“彩子——”听到木暮叫她，彩子才“啊”一声回过神。“抱歉，抱歉，学长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流川同学还要休息呢，我们回去吧。”
“是，是啊！该告辞了，接下来还要回学校去呢。”彩子应和道。她挑起大拇指冲流川枫道：“赶紧好起来啊！”
“一定，一定的！”
他们走出起居室，彩子忽然停下来，“呃，不好意思呀，我想借用一下卫生间。”
“啊，可以，就是左手边第二间。”刚说完，仙道马上后悔了，忘记了啊！
不妙！流川枫下意识把卫生间的门反锁，屏住呼吸。
“诶？”彩子握着门把手推了一下，又朝外侧拽了拽，门板纹丝不动，她用力又试了试，门还是打不开。“怎么回事？”
“哎呀！”仙道一步跨过来挡在门前。“你看我都忘了！这间厕所的抽水马桶坏了，正准备请修理工来，所以就锁上了。还请这位美女到二楼吧，不过二楼的厕所有点小啊。”
这位美女？流川枫平时都称呼她为“学姐”，还有他紧张的样子，活像是卫生间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怕被别人发现，彩子更加疑惑了。
“没关系，那不麻烦了，我去车站的卫生间吧！反正没多远的。”
“呃，真是对不起啦。”仙道合掌道歉。
离开流川枫家，彩子若有所思。
其实木暮和她有同感，今天流川同学怪模怪样的。“流川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呢？”
“学长也感觉到啦？就是啊！神情举止什么的，简直判若两人啊，那小子搞什么！”彩子有点后悔，没让他摘下口罩。可就算摘掉，也不可能看到一张别人的脸，就算遮住了嘴巴和鼻子，流川那双独特的眼睛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所以我觉得他有什么苦衷吧。”木暮推了推眼镜框。流川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偷懒耍滑的人。
“唔……”彩子低头走了几步。“那我们回去怎么汇报？”
“嗯，就说他快康复了，一定能赶上全国大赛。”木暮直视前方道。
此时流川枫家乱作一团。
“等一下，听我解释啦！”
呸！休想逃！
流川枫追着仙道楼上楼下的跑，誓要将他痛揍一顿。
“那个女生——在西餐厅打工的那个——”仙道边跑边大声说，前面二楼走廊已到尽头，啊呀无路可跑了。他索性豁出去了，急停转身，“好歹在临死之前，让我交代清楚啊，然后你再动手也不迟啦。”
哼，成吧，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流川枫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站住，怒目而视。
“那个女生是你的球迷，你初一的时候就默默关注着你哩，我去她打工的地方吃饭，刚好她有班，就聊了几句，顺便给她签名，当然签的是你的名字，她可高兴哩，还给了我折扣券呢。
就这么简单啊，也没有下文了。哪里想到会被樱木瞧见啊，还断章取义说什么把妹，乱讲啦！”
“……”流川枫的怒气多少有所削减。他从不理会自己那什么后援团还是啦啦队的女生们，签名握手更是没有过。但这家伙用自己的身体到处乱晃，给自己带来了困扰，仍不可原谅！
“怎么，还是要动手？好吧，好吧！”仙道干脆呈大字型往走廊地板上一躺。“那就尽管打个痛快吧，反正等变回来了，受伤的是你自己！”
流川枫俯下身子揪住他的前襟，提起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他的性格属于越激越来劲的类型，之所以总是和樱木打架正因为两人都是这种性格，若是对方熄火了，反而不想打了，放弃抵抗的猎物就没有捕捉的欲望了。算了！还是清醒点吧，这家伙说的不错，此时躺在地上等着挨揍的是自己的身子。
“诶，不打了，流川咪咪？”仙道支起上身。
“你看什么哩，是不是忽然发现自己长得这么漂亮？”他笑着双手往后拢起刘海。
天色已近黄昏，没有窗户的二楼走廊光线有些昏暗。
“流川？”
流川枫一言不发将他按回地板上，近距离从上方俯视，彼此都感到了对方的呼吸。
“我知道你的脸长得好看，可也用不着这么死盯着瞧吧。”仙道散漫地笑着说。
“闭嘴。”流川枫用和在院子里时一样轻柔的动作抚弄他的头发，脸慢慢靠近。
仙道觉得不对劲了。“喂，好像是kiss的前奏，问题是你会吗？”
“我是没和男生试过啦，女孩子的话……前女友指责我看起来像个情场高手，实际上就是个小男孩儿，根本什么都不懂，她还是喜欢年长一些的，更加成熟的，于是我就被甩了，呵呵，会这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儿。偶尔我们还会碰到，居然还能像朋友那般打招呼，一点不尴尬，看来在双方心里对方都不那么重要吧，不然，是绝对不会再想见到对方的。”
“嘿，同样身为男生，对象是你流川咪咪，我觉得蛮不错，完全可以接受啊，毕竟你的条件这么好呢。”
“闭嘴！”他的口气在流川枫听来根本是挑衅，再加上是自己的声音，挑衅的感觉加倍。他蓦地贴近仙道，不得法门地咬住他的嘴唇，牙齿撞在一起。
“唔——你干吗这么用力咬啊？你看，你看，都流血了吧。哇，流川咪咪你真下得了嘴啊，你自己的嘴唇哩！”
流川枫喘着粗气，这个身体不对劲，火烧火燎的，燥热难耐。
“流川，”仙道的口气难得正经起来，“有种说法，做一次就能恢复。让身体亲密地结合在一起，身和心就可以复原了。但，那个电影讲的是一对男女，同性之间不晓得行不行的通，哈哈，我说说而已，电影中的情节不能当真啦。”
“做一次？”流川枫一脸费解。
“你不懂啊？不是吧！就是那种情人间才会做的事啦。我说啦，对方是你的话，感觉可以接受诶。不过——对了，流川你几岁？还不到十六岁？嘿，那不成，法律不允许呦！”
“蠢材！”流川枫狠狠骂道，遂站起来掉头就走，蹬蹬下楼去了。
仙道的反应，那具身体的反应亦然。
再这么僵持下去的话，感到有什么将会失控。这该死的身体好死不死怎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流川枫不懂和别人做，但自己做他可明白是怎样一回事，纯属男生的正常生理反应，早上起床的时候，或是打球过于兴奋引起的，常会遇上，这种时候，只要去卫生间里——
他坐在马桶上，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僵住。这身体……这不是等于给那家伙做吗！还是叫他自己来处理吧。那岂不是等于要他用自己的手处理，不成！唉，他叹了口气。
等处理好了，仙道也从二楼下来了，蹲在院子里看猫。经过刚才，不知怎么的，再看到他时有些尴尬，情不自禁想要避免对视。
流川枫在他身旁的檐廊上坐下。“你真的想去参加全国大赛？”
“当然！”
“想去就去吧。”
“咦？”仙道诧异地转头看他。“那你呢？”
“明年还有机会！”流川枫回答地异常坚定。
半晌，他扭过头认真地说：“我不会代替你去的。”只是拿这件事调侃他，同情什么的就算了吧，同情4分落败湘北和出赛权失之交臂的自己吗？真是的，自己哪有这么可怜。明年同样还有机会。
“不能缺席！”
“那……你放弃啦，不再想办法在大赛之前复原啦？”
放弃——流川枫的字典里可不存在这个词，但这种无厘头的事，任怎么努力也没用吧，本就不是能够凭借个人奋斗改变的东西。算是增长了智慧，原来世上真的存在非个人力量所能左右的东西。
“你有办法吗？”
“我说，还是要去拜一拜啊，不然问问越野的叔叔，服侍神佛的人和他们比较接近，大概能给点提示什么的吧。”
得了……说到归齐，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
彩子和木暮那天来访那天，仙道在流川枫家留宿。
这个人会到处乱转给自己添麻烦，还是让他待在自己家吧，方便看管。再说篮球队的人说不定还会来探望。
仙道倒是无所谓，他初中毕业就被田冈教练带到了神奈川，已经独自住了一年多，东京的父母一般不会过问。不过要和房东太太打声招呼，他让流川枫打电话过去，告诉她，自己在朋友家，会住上几天。
流川枫本想着让他来住也有好处，可以帮忙给院子的花浇浇水，顺便照料一下那只流浪猫。可没想到这家伙懒得出奇，早上想去钓鱼的要求被他无情地否决了，索性赖床到很晚，流川枫掀他被子，他就连声抗议，理直气壮地说：“困！”然后钻回被窝。训练回来之后整整齐齐的起居室被他弄得很乱，流川枫简直要晕厥了。他却若无其事横卧在榻榻米上看电视，说什么又不能出门，又不能打球，也不让钓鱼，太无聊啦！
说到打球，确实不能让他一直偷懒下去。身体是有记忆的，就算里面的心还是灵魂、意识什么的暂时不是自己的，但身体本身有自己的节奏，投篮的动作经过成百上千次练习，一拿起球不等大脑反应，立即就能做出最理想的动作，这就是身体的记忆。如果放松了，身体的记忆就会钝化，就算意识恢复过来，身体的感觉也会迟钝，不能马上恢复，最后倒霉的岂不是自己么。
流川枫琢磨着，让他自己去练习，就去上次的小公园，等到湘北训练的时候再去，因为樱木也会到那里练习投篮，千万不能让他们撞见。特别警告他，练完了迅速回家，不许四处转悠。
再说流川枫在陵南的训练，几天下来，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仙道的异常，越野几次搭话碰了钉子，他们没有必要的事都不主动和他讲话了。唯有田冈教练暗自窃喜，仙道越来越认真拼命了，今年冬季选拔赛势在必得啊！
湘北全队去静冈县集训的日期一天天逼近，他稍稍平静了些的心情再度焦躁起来。看来是赶不上了，集训为期一周，住在静冈，也就是说，如果让仙道去，他就要和湘北那些家伙朝夕相处一周，绝对会天下大乱的。
“我也着急啊！明年春假我还想和大伙一起参加毕业旅行哩！这是中学最大的期待，要是不能去的话，我会恨你哦！”仙道正踩在凳子上，往起居室屋檐下方挂风铃。
什么？明年？说这还忒早。那会儿还不能变回来，自己准会疯掉，流川枫心说。迎着阳光望着那身影，虽说是自己的身子，有种奇妙的感觉，不坏，流川枫眯起眼睛。
“早着呢，集训这件事更要紧。”
玻璃罩上画着金鱼藻图案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
“那你说要怎样？”挂好了，仙道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双手一摊。
“……”
“不是还有一个多礼拜呢，那也不用急啊，说不定这几天里，哪一天时机到啦，然后就变回来喽。”说着他躺倒在榻榻米上，翻起手边的杂志。
仙道起初担心流川的父母回来该怎么交代，可几天下来，他家除了他自己，再没见到其他人。流川枫简单解释，这是祖母的房子，父母结婚后一起在这里住了几年，他们的工作越来越忙之后就各自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只偶尔回来看看，两年前祖母过世，就只剩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了。好可怜啊，仙道感叹，却被流川枫白了一眼，似乎嫌他的反应肉麻。
“哎？”回过神，流川枫正跨在他身上，“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流川咪咪？”
“喂喂喂，不是来真的吧！你当真要尝试……我说的电影中的那种方法？”
流川枫沉吟了一下，遂点点头。
嘀铃铃……嘀铃铃……
仙道歪头挠了挠脸颊。“不行哦，你还不到十六岁，不能做啦。”
流川枫难得挤出一丝冷笑，哪来这么多迂腐理念！
“还有，还有！具体的操作方法，你肯定是不会了吧，我只晓得大概流程，没实践过，而且……要我自己压自己，太奇怪了，我不干！”
“我来。”
“你不会！先把kiss学会吧。”
“试过就会了。”没有人生来就什么都会，都是后天学习得来的。流川枫信奉实践出真知。
“那也不行，据说会疼，我可不愿意。”
流川枫又想揍人了。“还有别的办法吗！这也不成那也不愿意，胆小鬼。说到底你什么都不敢牺牲，怎会有想要的结果。”
院子角落的猫适时叫起来。仙道似乎得救了，迅速起身，“我去看看！”
小家伙们长得真快，就快可以和妈妈一起到外面的世界冒险了。
“呵呵。”仙道微笑起来。
“流川，要做那件事，必须先交往哦，就是要确定我们的关系哩。”
是对手不行吗？对手，朋友这些概念，流川枫没有明确的区分，够格当对手的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朋友，反之亦然。他觉得是朋友，互相帮忙是情理之中，何况帮对方就是帮自己。
“是恋人才行哦。”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呀，”仙道忍俊不禁，“那是理所当然的吧。不妨这么问吧，你对我好感吗？嗯，喜欢我吗？”
老实说，流川枫蛮喜欢这具健美的身体。
“那我这个人呢，就是性格啊什么的。”
“……”流川枫茫然不语。总是骂他蠢材，白痴什么的，其实并不像嘴里说的那么讨厌他，尽管他总把屋子弄乱让自己头疼，可有他在的家特别有生气。
仙道一拍膝盖站起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下他的肩膀，“那等你想清楚再说吧。”
“不清不楚的做了，你一定会后悔呦。这可不同于正常的男女关系。接下来我们还要碰面，还会交手，那要怎么面对，你想过没？”他走进起居室。
*
恋人和朋友有多大区别？流川枫非常不解，他既没交过女朋友，也从不留心观察身边的情侣。不就是经常待在一起聊天，吃饭，逛街么，这还不是和朋友一样，无非相处的时间更多。
既然如此，确定关系就确定吧。
“其实你还是着急，想赶在集训前恢复吧？”沉吟一会儿，仙道说。
流川枫老实地点头。
仙道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护身符在他面前晃晃，“一对的哦。”
“我们现在是恋人了，那就做点恋人之间该做的事吧。”
流川枫本以为要进入正题了，谁知仙道却拉着他到外面，流川枫想阻止，他说如果不去就不能进展下去。他们先去了电子游艺厅又去了有他女球迷打工的西餐店吃饭，不过今天她没在，不然见到两位帅哥肯定又能尖叫一次了，最后来到了海边。
潮水过后，沙滩上总能发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除了塑料瓶，易拉罐，拖鞋，这些垃圾，还有小折凳，手表，项链，若是真品，拿去卖掉就能小赚一笔。“海滩淘宝”总是吸引不少人。
“唔，这个蛮不错。”仙道弯腰从沙滩里拾起一支透明的玻璃瓶，掸去上面的沙子，对着渐进黄昏的阳光打量。这是一只大肚瓶，造型有点像花瓶，上面有铁质的盖子，不像是用来装酒的。
流川枫站在旁边看着他掬起一把沙子，细细灌进瓶口。
“喏，那个给我，护身符。”
流川枫从口袋里拿出来递上去，出门前强烈要求他带上的。仙道接过来，将自己的放在一起，一并塞进玻璃瓶，扣上盖子。
他走到离海稍远一点的干净地方，蹲下来开始挖沙坑。“流川咪咪，来帮忙呀！”
尽管不怎么情愿，流川枫还是和他一同挖起沙子。
仙道觉得沙坑差不多深了，将装有护身符的玻璃瓶小心翼翼搁进去，然后一点点埋上沙子。最后用手抹平。
他就地抱膝坐下，定定地望着夏天深蓝色的海面。流川枫也在他旁边坐下。海风吹起他们的头发。
“幸运地发现这只瓶，会得到祝福。”仙道转过头去。“流川，现在这一刻，我们认真地开始吧。我会认真地喜欢你哦，或许最后……至少此时我非常认真。”
流川枫听了不怎么感动，反倒觉得他够啰嗦。“有多认真？”
“嘿，就像喜欢大海那么认真。”
啧，这算什么回答，果然是说说而已，罢了，无所谓。
“要是我不幸死了，请一定拣一块我的遗骨埋在这片沙滩上，听着海波的声音，渡过三途川的时候我就不会有任何恐惧和迷茫了。”
“蠢……”
“我就是这么喜欢大海的。”仙道散漫而轻快地微笑起来。
流川枫觉得有什么拨弄了心中的弦，颤动的弦发出阵阵奇妙的声音。“蠢材！”可嘴上无论如何都要说这个。
“走吧！”仙道站起来，拍掉身后的沙子，向他伸出一只手。
流川枫迟疑片刻，握住那只手。
*
第二天，状态依然！
果然还是地做一做！只像昨天那般，什么所谓的情侣关系相处，根本是故弄玄虚，一点用都没有！
“我想想电影里的情节啊……等等，我没说确定了关系转天就能复原啦！总之，总之，先好好的开始，这不好吗？”仙道忙解释。
昨天的感觉确实不坏，可是，这和那是两码事！
“喂，你该去训练啦，难得我保持一周以上不迟到不早退的纪录，别破坏呦！”
陵南的训练安排确实比湘北紧凑，那个死老鬼田冈教练，尽管总是对着大伙大呼小叫，却是非常认真负责。不管身体是不是自己的，热爱篮球的心始终不变。
“流川咪咪，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哦。怎么啦？是恋人啦，当然要叫外号，这样才能显出亲密嘛！好喽，待会儿见！”
“啊，再等一下。”
已经走到玄关的流川枫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
“早安kiss。”仙道蓦地将嘴唇贴上去。
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袭来。奇迹发生了！
*
“嗨，不好意思呦，我早上又睡过头了。对不起哦，教练。”
仙道恢复正常了，头发齐刷刷竖在头顶，漫不经心的态度和言谈。全队皆大欢喜，唯有田冈教练暗自垂泪。
*
樱木换好衣服哼着歌走去体育馆，走廊前面，安西老爹正在和流川枫说话。啧啧，这只狐狸竟然赶在集训前康复了，不过不要紧，只要比赛上比他得更多分就赢了，哈哈哈，我可是天才！
“嘿嘿，老爹，在训斥流川吗？不错，不错，很严格啊！”他幸灾乐祸地跑到教练身边掐他下巴上的肥肉。
“流川同学，你已经考虑好了吗？”上次反对他去美国的打算，之后就没见过他，现在他应该透彻地想明白了。
这白痴！流川枫心中暗叹。他微微向教练鞠躬，“是的，请老师继续鞭策我。”
“呵呵呵。”果然没有看错他，安西教练发出爽朗的怪笑声。樱木则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
仙道和流川枫的关系依然。哦，没有恢复成单纯的对手关系。
流川枫还是好奇那件亲密的事，但仙道却一定要等到他过了十六岁生日再说，反正眼下已经复原了，忍耐一下喽，就当成一场耐力比赛啦。
有了良好的开端，往往会得到良好的结果呦。
神明还是真是喜欢恶作剧！
去看看那尊地藏菩萨像，一定是张顽皮的笑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