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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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看着沈夜，这个将一生都奉献给流月城的男子。他从前一直觉得，沈夜太强大，又太冷酷，直到很久很久后的现在，他才明白：流月城中，最可怜的那个人，是沈夜；最寂寞的那个人，也是沈夜；最温柔的那个人，还是沈夜。
沈夜的温柔，在于他的不说。他心中有多少苦，多少恨，多少不甘，多少怀疑，多少不安，他从来不说。呈现在人前的，永远是那个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大祭司，流月城所有人的人都相信，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什么可担心。这个人是整个流月城的支柱，他甚至……连喘息和疲倦都不能表现出来。
就连初七……陪在他身边的一百年里，也从未见过他疲倦失神，惊慌失措的样子。
从来没有。
一个人，到底要把自己逼到什么地步，才可以如此地……放弃一切，放弃自己？
两人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夜都想赶他走了，谢衣才缓缓开口：“师尊，陪弟子去人间走走吧。”
沈夜驻足：“人间？”
谢衣点头：“是啊，你我二人现在魂魄都齐全，跟转轮王打声招呼，应当可以去人界走走，弟子还能用偃术维持实体。师尊一直忙于公务，少有时间出去游玩，这次就当给自己放个假，看看那河流山水，人生百态。”
“你居然可以去人间走走……呵，看来那转轮王待你不薄啊。”沈夜想了想，“要去多少时日？”
“这个……”谢衣温声笑道，“看风景，哪里知道会流连多久。看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沈夜失笑。这个谢衣，真是……“罢了，本座去安排下手中事务，陪你走上一遭吧。这地府阴冷森寒，实在不得我心。”
沈夜将殿中事务交代下去，谢衣用偃甲鸟给转轮王送了个口信，就和沈夜一同到人界去了。
人界热闹，有繁华之地，有贫瘠之处，谢衣走惯山水，自然成了引路人。沈夜跟着他，并无意见，随处看看，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或不好。
一路走来，沈夜可算是见识到谢衣爱管闲事的本事。
路上碰到老人了，他扶一扶，问问家中可好，偶尔救济；碰到小孩，也会蹲下去逗一逗，把自己精心做出的偃甲随意地送出去当玩具；碰到船家车夫，遇到风暴歧路，亦会停下来帮忙修理车船……沈夜终于明白为何谢衣所过之处，总能得到尊敬爱戴。这人老好人的性子真是刻进骨子里，拔都拔不出来。
沈夜看他似乎同所有人都聊得来，言笑晏晏，极有耐心地听那些人说话，陪他们做事，一点儿不见辛苦。
偶尔还会碰到心仪他的小姑娘，羞羞答答地上前来，送他鲜花红绳，谢衣便当作不知，委婉谢绝。
这不，刚才央他帮忙修理纺织机杼的小姑娘捧着一叠织好的布料，走到谢衣面前，红着脸，对他说：“谢公子，你帮灵溪修好了机杼，比之前好用多了。灵溪无以为报，这叠布料，便送予公子吧。”
谢衣连忙推辞：“小事而已，灵溪姑娘无需客气。这织锦如此名贵，谢某万万不敢收。”
“谢公子是嫌灵溪手拙么？”灵溪气恼地瞪他一眼，“你若是不收下，灵溪心下难安，恐怕要睡不着觉了！”
谢衣无奈：“如此，便谢过灵溪姑娘了。”
“嘻嘻，收下就好。”灵溪立即喜笑颜开，偷偷瞧了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沈夜一眼，咳嗽两声，试探着问，“谢公子，你和朋友来这里玩吗？还是来做生意？”
“四处走走，恰巧路过。”谢衣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老实回答，“灵溪姑娘可是还有其他事？”
“有一点……”灵溪咬着嘴唇，脸上透出两抹薄红，小声问，“谢公子与朋友远行，家中夫人难道不责怪？”
“呵呵，谢某孑然一身，尚无家室。”谢衣摇摇头，“天涯浪子，没有福气。”
“谁问你啦！”灵溪跺跺脚，一脸羞窘，“我是说……他啦！你朋友！”
谢衣一愣，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便见沈夜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看乡村田野。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沈夜回头看他，以眼神询问事情解决没有。
谢衣眼睛闪了一下，回过神，依然是温雅的笑容：“灵溪姑娘怕是要失望了。”
灵溪一听，心情低落下来，有些失落，又有一点小小的不甘心：“他有妻子了啊……漂亮么？会织布么？”
谢衣但笑不语，微微摇头，也不知否定的是沈夜没有夫人，还是不漂亮，不会织布？
灵溪叹口气，认命：“算啦，你们这样天赋灵秀的人，哪里是我高攀得上的。”
谢衣安慰她：“姑娘切莫妄自菲薄。此处山清水秀，姑娘在此地长大，天真可爱，将来必能嫁得如意郎君。”
灵溪被他逗笑：“谢公子真会说话。承你吉言啦！”
谢衣又同她说了些机杼的注意事项，便折回去找沈夜。沈夜看他手中多出的布匹，调侃道：“怎么，小姑娘赠你织锦，你居然也不为所动？”
谢衣笑眯眯地看着他：“师尊说笑，灵溪姑娘可看不上我，谢衣岂能与师尊相比？”
“……”沈夜听出他话里意思，颇有些哭笑不得，“本座？她怎会看上本座？”
“师尊俊美威严，骄矜贵气，是当今世上小姑娘最爱的类型，灵溪姑娘心仪于你，本就是平常事。”谢衣终于有机会调侃他，笑吟吟道，“师尊难道不知自己魅力无双，引人觊觎？”
“胡闹！”沈夜低喝，“什么‘魅力无双，引人觊觎’，这些话岂是形容本座的？”
谢衣抿嘴笑，看着他，仍然是顽皮又正直的表情：“大祭司才貌双全，岂是吾辈所能及？啊，说起来，神农大典上，大祭司与民同乐，跳了一曲傩舞，不知吸引了多少妙龄女子目光，师尊……恐怕完全没有察觉到吧？”
连这个都搬出来了……沈夜扶额，这个谢衣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他木着脸，率先向外走去：“你怎么不说，你那副才貌，又吸引了多少男男女女？本座看几个小辈，倒是对你言听计从得很。”
谢衣慢悠悠跟上去，笑着说：“弟子与无异师徒一场，缘分颇深。其他几位小友，相逢即是有缘。有幸同行，亦是人生美事一桩。”
沈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呵，你倒是随缘。”
谢衣看着他背影，缓缓笑开：原来师尊真的不知道那支傩舞吸引了多少恋慕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