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仰望 ...
-
谢衣一做起偃甲来，心无旁骛，沈夜看了一会儿，便四处走动，看看其他作品。
谢衣的偃甲房历来都是奇珍异宝聚集之地，很多或平常或珍稀的材料都被他随意扔在地上，做好的东西也不会刻意摆放整理。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踢到什么偃甲，触发机关。沈夜对此早已习惯，走路时不去碰那些东西，看到有趣的，会拿起来研究一下。
谢衣的偃术向来无人能及，这百年钻研，进步更是神速。沈夜都不敢想象他现在的偃术已经精进到何种地步。
百年前，谢衣已经可以做出谢偃那样的偃甲人，而百年后的现在，他的偃术，又能创造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奇迹？
看着这些偃甲，沈夜心情复杂。别的不论，这些做出来的偃甲，与他早前的作品已经大有不同，更加精细、更加实用、更加灵活。许多偃甲栩栩如生，若不是知道本质是偃甲，恐怕会以为那些是活物。不知是不是在地府生活太久，谢衣与诸位阎罗私交想必不错，总能弄来些奇珍异宝，做出的偃甲也更加逼真精致。
沈夜看了一圈，发现他现在做的，大部分都是些实用的日常工具、家具用品。大约是生性善良，这里的偃甲兵器极少，偶尔有几把刀剑，也被扔在一边，堆在角落里蒙尘。沈夜知道，这些兵器随便拿出一把，俱是杀人利器，只是谢衣此人，做出来恐怕也就是个兴趣，断然不会送人害命。沈夜记得他做过偃甲人，这里却看不到，不知是他不想做，还是做好了已经放出去了。
转了一圈，回头去看谢衣，他还坐在地上，身边摆着一大堆零零碎碎的零件工具，手里是被拆掉更多的风车。看着时间，怕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新主意，重新做了。沈夜摇头，自己到榻上坐下，用一旁的小炉子烧了水，自己沏茶喝。目光始终看着专心致志的谢衣。
忙于偃甲的谢衣总是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沈夜早已习惯。
谢衣有一张十分俊朗明秀的脸，轮廓不深，然而五官清晰，侧脸也十分隽雅。那张脸，无论是在年幼的谢衣、成熟的谢偃还是冷淡的初七脸上，俱是风情各异。时间沉淀了他的气质，让他无论是静是动，都透漏着一股温雅宽容、君子端方的气度。沈夜脑海中掠过初七的脸，那张脸不像谢衣和谢偃，很少有笑容，总是睁着一双纯净带着淡淡哀伤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静若刀鞘，动如刀锋，那是他手里最快的一把刀，武艺、术法、偃术俱是不俗。
沈夜又看向谢衣，他不笑的时候，与初七真的很像，那种静静的安稳的气质，悄无声息，却又存在感强烈。
沈夜闭上眼，他总觉得……这个谢衣，总是会让他在某些时候不自觉地想起初七来。
随即他又笑自己，谢衣、谢偃、初七的身上都有谢衣的灵识魂魄，如今三魂七魄聚拢，自然也融为一体，成为一人。
沈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有时候希望谢衣和初七是完全独立的，有时候又觉得他们融合为一体也很不错。他只是下意识地，会去想：现在，他真像那个顽皮的弟子……低着头的时候，还以为他会叫“主人”……他笑起来的样子太温柔了……
诸如此类，难以抑制。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边有谢衣在，沈夜渐渐地靠着软榻睡着了。他最近为了避开谢衣，一直忙于公务，有些疲倦。
谢衣终于把偃甲风车折腾好，已是两个时辰后。他笑着确认风车没问题后，从地上站起来，想跟沈夜分享：“师尊，我做好……”
他看着沈夜沉睡的面容，声音低下来。轻轻走到沈夜面前，隔着一步远，看他的脸。
沈夜好像很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左臂支撑着脑袋，睡得有点沉。谢衣想，沈夜大约还是受到了幽冥深处的寒气侵袭，身体受到损害，所以才会感到疲倦，感应力不足。他一边想着给沈夜也弄个小的偃甲炉，一边半跪在地上，仰起脸看他。
沈夜的眼睛闭着，嘴角平直，眉毛放松，没了平日里的凛然，整个人好像忽然就褪去了身上的冷漠。他在睡梦中姿势完全不会变，似乎早已习惯这种仿佛沉思般的姿势，从谢衣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坚毅的下巴和垂下的发丝。
谢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半跪的姿态也没有丝毫动摇，像是早已习惯如此。他仰着脸，目光中渐渐染上某种浅浅的哀伤和满足，轻轻抬起手，想要触摸他的脸，指尖却停留在沈夜脸颊边，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碰到了。
“主人……”喃喃语音从他嘴里唤出，满腔的渴望被压抑地很深，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
他坚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手放下来，却仍然保持着半跪仰头的姿势，安静地看着他，一如百年来，只注视着这一个人。
就这样看着，等待沈夜醒来。
沈夜在梦里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总是在他身边飘忽不定，他想看清楚影子的模样，却总是找不对方向。他忽然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张脸，他愣了一下：“初……七？”
那人却忽然笑意融融，微微弯起眼睛，说道：“师尊，你醒了？”
是……谢衣。沈夜放下手臂，看着他站起来，压抑着内心的疑惑，问道：“风车做好了？”
“是啊，我又加了一些零件进去，改造了一下，将风车捕获魂体的范围扩大了些，还将灵敏度提高了一些。师尊看看如何？”谢衣将手里的风车递给他，外表看起来变化并不大，沈夜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边回想：他刚刚醒来时，分明看到他脸上露出初七一般清冷的表情，眼中似乎还有浅浅哀伤，是……错觉？
他又看过去，谢衣微笑着等待他的评价，眉目温和，毫无杀伤力。
“不错。”沈夜随口敷衍，站了起来，“时间已晚，本座先回去了，这偃甲风车本座就带走了。”
“好。”谢衣并不挽留，只是又从架子上拿过先前展示的那只偃甲鸟出来，“这只偃甲鸟也送予师尊，若有有事，不妨召它来传话。”
沈夜看了看，没有拒绝：“好。”
谢衣送他出去，沈夜脸上仍然若有所思，谢衣当没看到，等他走出老远，依然站在院子门口目送他远去。
转轮王从一旁的黑暗里走出来，站到他身边，问道：“为何不告诉他实情？”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1 仰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