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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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叔，今儿怎么来迟了？”
浪翻云有个怪癖，每日到了酉时就要喝上一壶烧刀子，于是厨房的管事就把这件差事交给了打杂的哑叔，这哑叔平日里都是准点送酒到风云轩，哪知今日却迟到了，而且还整整迟了一刻钟，难怪风云轩的守卫弟子发此疑问了。
哑叔脸上的褶皱都快团到了一起，听到守卫弟子的问话，嗯啊地比划了几下，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歇，守卫弟子同情地看着哑叔的背影，果然哑叔还未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里面砸了出来，伴着一声脆响，在哑叔的脚边摔了个粉碎。
“你还知道要来！”浪翻云含怒的声音传来，众守卫弟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中更是同情哑叔，却不知此时轩内是另一番景象。
“凌叔，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浪翻云迎上前，身上的黑衣与入暮时分蠢动的暗色交融在一起，更添几分阴冷，此时终于见到哑叔，脸上的急色才退了些，压着声音问道。
“少主放心，刚才我是去见了绣儿，她说墨清悠要带着她，还有秦覆雨，一起去临安，明日一早就启程。”哑叔的喉咙曾遭烈火灼伤，但并未致哑，还是能缓慢地说些话的，只是楼中众人见他喉咙带伤，就先入为主地以为他是个哑巴。
浪翻云耐着性子等哑叔说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心思飞转。靳晗玉亡故，墨清悠肯定会亲赴临安吊唁，这在他预料之中，可她还带了秦覆雨一起，她们这么一走，沧海楼里就以他为尊，墨清悠会这么放心由他暂掌楼主之权么？
哑叔咧嘴，嘶哑的笑声有些刺耳，“少主，这一回可是绝好的机会，我们要不要趁机……”
“不可妄动。”浪翻云拧着眉，面色沉郁地截断了哑叔的话，他越是深想越是觉得其中有诈，“自我进了沧海楼以来，墨清悠表面上封我做了翻云使，可实际上我这左使并未分到多大的权利，显然她并不信我，这一次她带着秦覆雨同去，怕是早已在楼中布好了后招，借此试探我的忠心，我们可不能轻易就入了她这圈套。”
这一番话言之有理，但哑叔想了又想，仍是觉得不甘心，“墨清悠难得将绣儿带在身边，有她通风报信我们能尽掌墨清悠的一举一动，不如我们就在半途上……”说着，他比了个手刀下砍的动作。
浪翻云亦有此意，眼中暴起狠戾的光芒，冷笑道，“我正有此意，凌叔，你尽快通知天征，让他带着手下那群狼崽子赶在墨清悠之前先行埋伏在栖霞渡口……”突然间他又心生一计，附到哑叔耳边轻语了一番，听得哑叔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少主放心，今夜我就寻个机会出去把这消息带给天征。”
“凌叔，若有机会我托你带给绣儿一句话，这一次出门让她小心保重，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她接回来了。”浪翻云适时地喊下要走的哑叔，将这一席话说得是温情涌动，果然见到哑叔身形微颤，感谢地回视了他一眼，重重地点头转身离去。
浪翻云看着无人的门外，嘴角含着的微笑已溢出冷冷的嘲讽。他知道哑叔对自己忠心不二，不过有时候也要恰当地表现出对哑叔与凌锦绣两父女的关心，这样才能让他们更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卖命，这一点，他是从墨清悠身上学来的。
哒哒，哒哒……
逐渐逼近的马蹄声如石投湖，惊破了云林山的寂静，须臾之后，暮色凄迷的山径小道上闯入了一团亮白色——白马，白衣，白纱斗笠。
白马疾驰如风，也不知过了多久，蜿蜒狭长的山径往两边渐渐敞阔开去，最后没入一片朦胧的火光里，赶路的女子见此情形，松开了紧抿着的唇，轻出一口气，终于是赶到了烟雨飘渺阁。
白马顷刻间就跃上青石地面，一座数十丈高的三门四柱牌楼率先闯入女子的眼帘，这牌楼通体都是用剔透的青色砖石雕砌而成，其上覆以晶莹的琉璃瓦片，在火光的照彻下暗彩流溢，更衬得匾额上金漆勾画的“烟雨飘渺阁”五个大字璀璨异常。
穿过牌楼再向里望去，女子的视线陡然开阔起来，这烟雨飘渺阁是沿着攀高的山势而建的，里面亭台楼阁无数，在灯笼微火的点衬下若隐若现，延绵出数里之外。
“来者何人？”
女子微微眯起眼睛，掌下轻轻一收，缓下了白马的速度，沉默着策马慢慢越过刻着“瑶光台”三个字的褐色大石，迎向牌楼下凝神戒备的八名守值弟子。
领头的弟子神色一凛，飞快地环视了周围七人一眼，其中一人纵身后退，转身就奔进烟雨飘渺阁内，而剩下的人均拔出了长剑横在胸前，一字排开拉出一道弯弧，慢慢地向女子合围过去。“姑娘请下马止步，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女子置若罔闻，继续策马向着牌楼逼近。
“上！”领头弟子低叱一声，七人同时挺身跃前，手腕一抖，长剑冲着白马斜刺而去。
女子不慌不忙地探向腰间，左手拇指轻挑，“铮”的一声清响，山海剑离鞘而出滑向半空，同一瞬间，她在马镫上轻轻一蹬，腾空跃起之际右手凌空握住剑柄，刷刷刷，眨眼间，她连续挥出七剑。
“咣当”，七柄长剑同时脱手坠地。
“唔。”七人同时闷哼一声，神情有些痛苦地捂住右手手腕。
再看那女子，已翩然落回马背上，还剑入了鞘。
“啪，啪。”暗色里缓缓走出一个白衣青年，清瘦俊逸，眉目间却带着几分孤傲，他凝视着女子，拊掌赞道，“姑娘好剑法，苏某佩服。”
声音倒是出乎意料的温润如玉。
受伤的七名弟子趁机捡回地上的长剑，咬着牙犹豫着是否还要再攻，却被白衣青年一挥手招回到身后，“苏堂主。”
苏白衣微一挑眉，“敢问姑娘是什么人，为何要夜闯烟雨飘渺阁？”
女子清漠的眸光越过苏白衣，不知在望些什么，蓦地，她一凝眸光，定格在缓缓走出来的中年儒生身上，注视了片刻，她一拍马鞍，自白马背上飘然跃下，又向前走了两步，正好与对面的苏白衣齐肩而立。
她抬手挑开头上的斗笠，落落大方地朝着儒生的所在拱手俯拜，“侄女拜见袁二叔。”声音似这山间的清泉漱石，说不出的清悦动听。
苏白衣神色古怪地斜了女子一眼。
这刚走出来的中年儒生正是袁子木，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捻着胡子温声道：“老夫不记得自己有个这么大的侄女。”
女子抬首。
袁子木眼瞳微缩，这细微的动作落在女子眼里，在心底掀起了一丝疑惑，但现在并非是想这些旁事的时候，她悄然一抖袖，让藏在袖里的信物滑落到掌心里，尾指勾缠住红线向上一挑，将一枚精致细巧的九龙佩展现于众人眼前。
凡她目光及处，见到的都是诧然变色的神情——这九龙佩，烟雨飘渺阁的所有人都见过，就是佩饰在靳晗玉的避水剑上，而且靳晗玉还曾经说过，这九龙佩原是一对的。
女子拢掌收起了九龙佩，不急不缓地淡声道：“侄女靳流苏，家父靳晗玉。”
心中猜测是一回事，当众挑明又是另一回事，靳流苏的话无疑在众人心头劈下一道惊雷，立刻激荡起滔天的波澜。
“我与大哥相处二十多载，从未听他提过有子女流落在外。”冷硬的话语横空砸来，管达从正门里沉步走出，越过袁子木身边是意味深长地撇了他一眼，转而灼灼目光盯着靳流苏上下打量了许久，突然嗤声道，“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将这满口雌黄的女子拿下。”
众弟子面面相觑。
靳流苏蹙眉，眉眼间的清冷更甚，“管三叔你……”
“住口！这声三叔不是你能叫的。”管达厉声截断了她的话，余光正好瞥见苏白衣在袁子木耳边低语了一句，然后就往阁内退去，他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然而这时候，袁子木却迎上前来，一掌按在了他的左肩上。
“三弟稍安勿躁，先听为兄说句话。论到对大哥之事知之甚深的人，你和我都及不上霍总管，等白衣将他请来，让他当面验一验这位姑娘的身份，到时我们再做决定。”袁子木说完话才撤回手。
靳流苏愁眉暂舒，感谢地看向袁子木，管达阴沉着脸，冷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番，重重地发出一记冷哼。
“小姐，是你回来了？……”
人还在老远，霍管家激动的声音就先行传了过来，袁子木与管达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这霍管家平日里做事稳重，怎么今日都未见到靳流苏的人就这么乱喊一通，莫非这其中还有玄机？
他们确实有一事不知：靳流苏自小就被靳晗玉送上巫山神女峰随云渺仙子习艺，这个秘密除靳晗玉外就只有靳家的老管家霍封知晓，在靳晗玉遇刺后正是霍管家暗中通知得靳流苏回来奔丧。
靳流苏垂眼，掩去眸底不可抑制翻涌而起的倦色，还有一丝淡淡的湿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空气灌入肺腑之中，一扫她这几日来所有的阴霾。
缓缓地抬眸而起，她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一脸激动的霍管家，慢慢地，这眸光越过霍管家，逐渐凝聚到“烟雨飘渺阁”的匾额上。
“是我，回家了。”含在唇间的低喃轻得几不可闻，却又重得一字一字敲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