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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话 疏影暗香玉生烟 ...


  •   朽木白哉一路缓缓行来,街上空荡荡的,连人影都不见。待到得友雅家门前的时候,漫天飞扬的雪花已是颇有收敛,风也渐渐止息,只有雪白冰澈的些微细细碎碎地直直落下地来。在院落里踏出两道屐痕,屐痕尽处的檐廊下,那人随意地披了外衣,闲闲地倚靠在半开的门间,身后的炭火红彤彤地透着暖色的亮光,映照着屋外白到发灰的天色,仿佛已是两重的世界了。

      “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那执扇男子却并不转头望向来人,只是似有心更似无意地缓缓道出如此的诗句。

      白哉尚未踏上檐廊,脸上却已是微微发窘的颜色——他当然知道这诗的意思,可这暗地里的调笑加之自抬身份说法,还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呢——想到离家时候身后的露琪亚依依的眼神,也觉得自己仿佛是有点儿过了。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无论怎样,白哉还都是个公事公办的人,常年的贵族礼教也不容得他欠缺了应有的礼数,“你的礼,太重了。”

      “那倒也没什么,”友雅抬头看了一眼仍兀自站在廊下的来人,“我博原家连第二十九代当家都给了你,陪上一颗什么珠子的,那也是理所当然哪。”

      “那一颗,怕是不太一样吧?”就算别人不知道,我朽木白哉还能不知道吗?——那颗夜明珠,是初代博原当家给予正室夫人的文定之物,再由她以母亲的身份授予下一代当家夫人的,友雅的母亲去世得早,所以这东西才会由他来掌管的吧?

      “博原家,就到我这里为止吧。”友雅的桧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在手心里,“如此一来,那东西作为末代当家小姐出嫁的贺礼,岂不是再圆满不过了么?”

      “你……”由不得白哉的脸色不倏然而变——静灵廷千百年来的四大贵族,难道就要在他手里断送了一家不成?“这个决定……你是早就做下了的吧?”

      “啊。和露琪亚无关。”

      “可是,为什么?”

      “从摇篮到坟墓的黑暗,你觉得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博原这个真央四十六室幕后的杀手家族,你真的觉得有存在的必要?”

      “可是,静灵廷历史上的那么几次大的危机,不都是靠了博原家在关键时刻的发挥才安然度过的么?”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友雅桧扇一挥,“白哉,你不会就打算一直站在冰天雪地里跟我继续这场谈话吧?”

      白哉移步到内室坐下:“友雅,你是在为那些死而不能留名的前辈叹息吗?”

      “呵呵,非也!”友雅低头一笑,手中的扇子向着白哉轻轻晃了两晃,“你以为,一个在生和死的夹缝中生存了这么久的人还会在意这些?倒是你,经历了这么一场轮回过来,还是如此地看不透彻么?”

      “习惯了。”白哉一语轻轻带过。

      “是啊,习惯了。我也是习惯之人呢——如果说朽木家的教育总是本着贵族风范而言的话,那么博原家,便尽是些冷血无情的东西了吧。”

      “你?”白哉貌似是笑了那么一下然后说道,“你啊……道是有情却无情啊……”

      “呵呵,貌似而已。”友雅的目光透过层层雪幕,望向无穷远的地方,“露琪亚的一句话,就能让你这个万年冰山摘了牵星箍卸了银白风花纱置贵族身份全然于不顾地上我这儿来——外在的冰封有情可解,内心的阴霾却是无计消除的呢……”

      “本来我还以为,博原家终是出了你这么一个万年不遇的人才呢,没想到……”

      “的确是够异类——本来这博原当家的头衔也轮不到在下承当,可生这样的家族,再异类却也摆脱不掉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吧……”

      “哦?”

      “该死的都死完了,偏偏我这最无野心也最是懒散的活到了现在。”友雅的嘴角牵扯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命运么?”

      “实力吧。”白哉表示了自己的异议,“当年在灵术院的时候,你不就是……”

      “呵呵,事到如今,你还在为我毕业考试之时抢了你的头名而耿耿于怀呢?”

      “……我只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是有天才存在的。”

      “你是在说我当年全然不用功吧?”友雅桧扇抵在下颌处,笑得颇是有点儿诡异的色彩,“话说回来,能得到你朽木白哉的夸奖,还当真是三生有幸呢~”

      “你真的这么决定了?”白哉当然不会理会这话中有话的淡讽,更况当年事实既成,自己也没处翻了案去,“那静灵廷以后怎么办,万一……”

      “在下貌似不大关心这个问题呢~”友雅的语调又恢复了懒散与闲适,“我说你与其操心我博原家的事情,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露琪亚身上。”

      “她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希望她在你的不吝指教之下,能早点儿来接替我这个五番队长的位置。”

      “那也得看她意下如何吧?”白哉并不热心。

      “哟,你几时如此听从过他人的意愿了?”友雅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下,“哪,如果她当真不同意呢,我可以考虑一下培养她的儿子,嗯,女儿也可以啊!”

      “这个可不敢当!”你个该死的友雅,她儿子不就是……无论是儿子或者女儿,交由你怕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吧?“若是五番队长另有其人选了,你又做什么去呢?”

      “我嘛,就闲云野鹤吧——这个你大可不必操心,”友雅闲闲地展开了扇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说起来,我倒是很希望露琪亚能有一个像曰番谷冬狮郎那样的孩子——以免我还要在这个扰人清静的位置上等待太久。”

      “既然如此,”友雅啊,你这是在祝福我吗?你个刻薄之人,难道连祝福都要用这样的方式吗?“你何不考虑自己培养一个呢——只要你不用博原家代代相传的方式来培养不就行了?”

      “你觉得呢?且不谈四十六室,单就是老爷子本人,会放过博原这二字的宿命么?更况……”友雅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做一个女人的丈夫这种事情,我还没有学会,不想学也学不来的呢……“我说你是不是该回去了——若是到了中午暖了起來,寒氣減退以后,这地爐以及火盆裏的火就会變成白色的灰了——這可是不大好看的一幕呢……”

      “既然是这样……”博原友雅,你要提醒我露琪亚在家等着呢也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吧——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一辈子都学不会直截了当地说话了?“那么——”

      “慢着,最后还有一事相询——”友雅打断了白哉的话,对上他疑惑的眼神,说道,“据闻贵府上某处有那么两张照片,敢问阁下预备如何处理呢?”

      “这个……”这家伙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还请阁下赐教一二。”

      “一张送到我这里来,”友雅扇一拢,指向内室历代当家的所在,“至于另一张嘛……就和那个什么龛的一起封存了吧!”

      “好!我明白了!那么——”白哉说着站起身,双手利落地一理后襟再互顺一下衣袖,接着一躬到地:“兄长大人,朽木白哉告辞。”

      这边厢友雅连忙起身,收敛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执扇也是一躬:“慢走不送。路上小心。”

      是晚,博原家的炭火重又红彤彤地燃了起来,一个一袭素色衣裳淡扫蛾眉的女子用修长的手指执起白瓷酒盅,就着炭火上的炉架慢慢地温着。友雅仍像曰间那般倚坐在廊下,手中执着浅浅的酒盏,却始终不曾喝上一口,目光也只是望向远方苍茫而深邃的夜色。

      那女子来到他身后坐下,替他略略提了提外衣的领襟,又递上一盏,替换下那早已凉透的。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友雅大人总是这样,人在这里,心却不在……”

      “哪里!”他浅浅抿了一口手中温润有余的酒盏,回头看向那女子的眼睛,“此时此刻,我的心不是全都倾注在你的身上么……”

      “友雅大人……”女子脸颊微红地别过头去,指尖轻轻搭上了他的衣袖,半晌,才喃喃开口道,“雪,完全停了呢……”

      “嗯。怕是今冬的最后一场了吧?”

      “那,梅花是不是也要开了?大人桧扇上的薰香,是不是也该更换了呢?”

      “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友雅抬手缓缓饮尽盏中已是微凉的残酒,又伸手将那女子搂过,执扇将她颈后的秀发轻撩开半边贴近了低声言道,“今晚,在下只属于你一个人……”

      “友雅大人……”

      此时此刻朽木家宅的炭火亦是燃得满室生温,家主的新婚夫人又在穷追不舍着“我从前是什么样子的”这样一个问题,而家主本人,却是笑而不答。

      “好啊!你又欺负我是吧?!你可别忘了——哥哥说过,我若是被你欺负了,随时都可以回他那里去的哦!”

      “那,这算不算……”话音未落,已是如河水般洄绕于伊人颈间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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