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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七

      今年生日,张起灵早一礼拜便问他想要什么。去年他送了支钢笔给他,款式太老气,吴邪嘴上不说,他却看得出没合他心意。
      吴邪正从浴室出来,头发没干,发梢有水滴落到脸颊上,又一路滑进脖颈,钻入浴袍的V字领里。张起灵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他,吴邪走过去,张开腿跨坐到他腿上,顺手勾住他的颈子,道:“想跟你zuo-爱。”
      时间不短了,尽管见面的次数算不上多,但每次约会都要啃咬一番的,从嘴唇到身体。张起灵一直不肯插入,吴邪给逼急了,说你不来我来,张起灵也不答应。借口从头至尾都很统一,他才十六。
      吴邪道:“现在十七了。”
      张起灵环住他的腰,道:“十七也是小孩。”
      吴邪道:“在老家,我这么大可以当爹了。”
      张起灵道:“现在你没在老家。”
      吴邪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女人——你也不是女人。”谁插谁都无妨。
      张起灵看着他,也不答话。
      吴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咬牙道:“你做不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点头我就给你插。”
      张起灵道:“不点头呢?”
      吴邪道:“我cha你。”
      张起灵眼里带了点笑意。
      ……
      张起灵闭上眼。
      吴邪忙赔笑道:“我说笑都不行?不过真没想到……就为这个,一直不想做?”
      张起灵慢慢睁开眼,道:“我现在就是罪人,知道么?”
      吴邪忍俊不禁:“因为和小孩zuo-爱?我真的不小了。”
      张起灵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久到吴邪觉得脸都要被他的目光钻出个洞了,他才道:“睡一会。”
      吴邪道:“你又逃避问题。”
      张起灵凑过来用吻堵他的嘴,眼睛也不睁一下,退开时已经自顾自调整好呼吸了。吴邪也不再自讨没趣,合了眼,倦意席卷而来,没多久便睡着了——自然没有看到那双在他入睡后又睁开的眼睛。
      漆黑如墨,沉如夜。

      临近傍晚,被张起灵叫醒。吴邪朝外看一眼天色,天空是淡淡的冷紫,边缘有未擦净的浅橙。卧室半黑,张起灵背光,脸上的轮廓却是明晰的,吴邪撑起身子,在他眼角落下蜻蜓点水一吻。张起灵道:“我让厨房煮了皮蛋粥。”
      来时就说好的,吴三省和文锦踏青去了,他能留下来吃晚饭。
      吴邪掀开被子下床,身下有点疼,却也不严重,起身时张起灵拉了他一把,吴邪走了两步就放开他,除了腿一时合不拢,倒也没多大不适感。一边走向浴室,一边道:“我就下来。”

      张起灵陪着他喝粥。
      桌上一直静得古怪,下午的事刚结束不久,身下还有轻微的胀痛感,吴邪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题。餐厅显得有点空,对吴邪而言有点陌生——他留下来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勺子在碗里搅拌几圈,饶是一碗好粥,也要被糟蹋糊了。
      一只手伸过来,将碗抽了过去。吴邪抬起头,张起灵一脸正色,将自己的粥推过来,又埋头自顾自吃他拿碗搅凉了的。
      两人都吃完了,张起灵才道:“下个月有些事。”
      吴邪习以为常,当下却没藏住心里所想,眉心一蹙。
      张起灵有些好笑,道:“不是逃避问题,有事要忙。”
      吴邪忽然道:“小花大概会跟我同班。”
      张起灵点头,道:“方便互相照应。”
      吴邪道:“你说,阿宁与他怎么样?”
      张起灵不假思索,道:“拉郎配?”
      吴邪不满道:“我这不是怕他不好受吗?总要试一试,也许就成了,心里好过些。”
      张起灵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吴邪道:“像你?天塌下来也漠不关心。小花是我好兄弟,他家里的事,我搀和不了,帮不上什么。但成天看他这样,挺不好受的——别看他每天嬉皮笑脸,说话不饶人,逮谁都戏弄一番,实际上他比谁都迷茫。你说得对,他不是我,来到这里,他没办法马上融入新的生活。他原本一心挑起解家的担子,多少苦都吃过来了,现在呢,说没就没。”
      张起灵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你倒像他亲兄弟。”
      吴邪笑道:“我们接触时候不多,但情谊不比和老痒的差。大多时候,他更像兄长。他在北平,我在长沙,书信往来却是极为频繁,有时候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人,正因为他不常在身边,不接触你周围的很多人,才更放心地将所见所想告诉他。大概是生活环境问题,他自小都比我稳重许多。很多时候,都是我依赖他的。”
      张起灵略微点头,听得认真。
      吴邪又道:“我与他的书信,只断过半年,就是我刚来上海时候。”不等张起灵反应,他笑道,“好不容易再见到你,我见色忘友了一回。”
      张起灵笑了笑,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抖了抖,三两只烟屁股滑出来,他动作一停,又将盒子收回去。吴邪听见他用柔和的嗓音道:“往后也可以和我说。”
      吴邪笑道:“太不公平了,我说了这么多,你都没有一点吃味。”
      张起灵道:“谁都像你?多大的人了。”
      吴邪撇嘴,道:“就你知书达理。”
      张起灵眼底带笑,也不答。
      吴邪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不一样的感情的?”
      张起灵道:“愿闻其详。”
      吴邪白他一眼,道:“很早了,你来长沙时候,我就挺喜欢和你说话。”
      张起灵道:“和我说话?”
      连他自己都面露不解,看来这人也不是没救,还是能清楚认识到自己的无趣的。吴邪心里窃笑,又道:“觉得你漂亮。”
      这下张起灵接不上话了。
      吴邪道:“其实那时候就有些古怪了,漂亮的姑娘不少,我就没想过接近她们。而且,我之前说过,我觉得你并不喜欢四阿公,我就在想,像你这么好看又冷漠的人,简直不食人间烟火,应该像神仙一样,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略微一顿,“再后来,发现自己对女人没反应,我觉得天都快塌了,但那段时间,我竟然想到你——连你的样子都快模糊了,还是想到你。”
      张起灵还是坐在对面,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右手放在桌上,握成虚拳,指尖徐徐搔刮掌心。
      吴邪笑道:“于是,我在信里向小花说了。”见张起灵手指的动作一顿,他又道,“没说名字,那段时间,好像一直在走夜路,我不知道该往哪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熬到头——好在还有小花,我还有个倾听者。”
      安静了一会,吴邪像经历了一场长跑,但还没有结束,路的终点,还有悬崖等着他跳。话头引到这里,他也不想再避开,迟早要面对的事,他不想再缩头缩脑。
      当你只能孤注一掷的时候,你只能孤注一掷。
      解雨臣这么说过。
      吴邪看着张起灵平静的脸,勇气汇聚到胸腔,好像背水一战的将士,他从未这么大胆过。
      “我同他说了。”他道,“我对你的想法。”
      张起灵习惯性放空的目光蓦地一滞,焦距收回,慢慢落到吴邪脸上。吴邪之前的底气忽然被这一眼刮去大半,不敢再看那双眼睛,怕很快会挖掘到更令人恐惧的东西来。头脑发昏,他深吸几口气,将语言在脑内打散,再重组,再打散,循环多次。指尖下意识夹住靛青桌布,反复地捻。好像搓了一团麻,将他整个缠绕起来,透不过气。
      一片沉寂中,他又道:“是最近的事,他向我问起那个人,我才说了是你——没说别的,没说你的意思——没别人,我只剩他可以说了。我是再了解他也没有的,他不会对任何人说。”没有听到答应,他提了口气,又继续,“闷在心里,挺难受。我只是想把话说出来一些,想有个人知道。”

      那天他是由司机送回吴公馆的。
      张起灵离席前走过来在他头上揉了一下,埋首与他接吻,吴邪形容不出那吻什么滋味,还是凭着本能去回应。张起灵退出舌头,在他唇上又啄了一下,才转身出厨房,他听到上楼的声音,咚咚咚的,像将什么东西闷进口袋里敲碎,并不尖锐。他静静地听,没跟出去,只有这一次,不是不敢。

      二楼。
      张起灵狠狠砸上卧室门,怔忪地望着黑黢黢的房间。倚着门板,只觉浑身乏力,他合上眼帘,流水一样缓缓下滑,最终瘫坐在地上,曲起膝盖,慢慢地,几乎是机械地将脸埋入摊开的掌心里。
      黑暗的空间像只巨人的手,将他死死攥住,他透不过气,看不见光,恍惚中,他曾见到萤火虫,他目光所及范围里唯一的光点,像一粒砂,那么渺小,那么脆弱——不堪一击,捉进掌心,稍微用一点力就会被压死。他告诉自己,放手吧,放开它,你会害它死。时间久了,虫子钻进心里,刮不走,甩不脱,真正成了长在心口的一粒砂。
      双手很快就湿了。
      不敢再听下去,不敢再看那双仿佛冬日暖阳的眼睛,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恨过自己。

      生日当天一早,吴邪就带解雨臣去了王氏茶楼。赶巧云彩也在,这胖子厉害,听他自己说,那次出事以后他便经常向顾客介绍生意给阿贵一家,一些常客去了也会报上他的名,云彩便亲自来茶馆道谢,他又留人吃茶,一来二去,倒也成了熟人。吴邪将解雨臣介绍给他们,好一番吹捧,就差直接炫耀“我这兄弟出身名门,仪表堂堂,学富五车,想在京城里,那是众人景仰,户限为穿”了。胖子一个土生土长北平人,一听解雨臣来处,就与人滔滔不绝了。解雨臣却不给面子,与他假惺惺客套两句,就直言没听过他这名号。吴邪在一旁笑不停,一番讽刺挖苦,胖子在云彩前丢了颜面,自然气不过,以一挡二,和解吴两人抬杠。三人语言幽默,把云彩逗得眼角都笑出泪来。
      下午回到家,规矩的生日聚会便开始了。西式糕点是文锦向外面的西点厅订好的,厨房忙活一天,就为一顿纯正的中式晚宴。阿宁和老痒最早到,随后是叶成等男同学,吴邪朋友多,认识的女性朋友却屈指可数,去年就只有阿宁一位女同学,今年来了个转校生,叫秦海婷,平常倒喜欢主动与吴邪搭几句话,他便把这位一道请了,给阿宁做个伴。这天秦海婷却是最后到的,礼物包得精致,用了桃色花纸,标准的西式包装。少年少女们挤满客厅,说假期里的趣事,还有人说起某位同学添了位新姨娘,二十出头,漂亮得紧,又被大家一致攻击,以新式婚姻唾骂一夫多妻的腐朽。闲暇下来,阿宁偷偷对吴邪道:“你也赞成新式婚姻?”
      吴邪道:“我爸,三叔,都只有一个老婆。”
      阿宁一把揽过佯装吃茶,却一直偷听的秦海婷,笑道:“那你说,你是愿意娶我还是海婷?”
      秦海婷一抿唇,双颊像涂了劣质胭脂。
      吴邪好笑道:“为什么偏是你们?”
      阿宁道:“你还认识别的女生?”
      吴邪道:“总之不是你们。”
      阿宁眼里依然带着戏谑,秦海婷扭开头,继续品那杯泛苦的茶水。
      这热闹像潮水,来得汹涌,去得也干脆。散宴,少爷小姐们大都有司机接送,吴邪要送老痒和解雨臣,车开出吴公馆时见秦海婷站在路边,是等着打车,吴邪便让出副驾驶座给他,坐到后排,问了住址。
      老痒笑道:“老吴,不……不厚道啊,怎……怎么就不送阿宁?”
      吴邪瞟见秦海婷红了耳根,道:“你滚下车,我这就去拦阿宁,让她上来。”
      老痒道:“想得美,才不让你得……得逞,还想左……左拥右抱!”
      吴邪对秦海婷道:“我这兄弟脑袋不清明。”
      秦海婷转回头,笑了笑,道:“你们感情真好。”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张公馆就像一面插满刀刃的墙,他曾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拥抱它,结果遍体鳞伤,而现在,他要给伤口止血,上药,包扎,或者说——他也大胆奢望了一下,给这面墙一点时间,等它拔去几只利刃。
      身在上海,英文几乎是以揠苗助长一般的速度进步着。吴三省带他出席了几场商界晚宴,也见过张起灵几次,招呼都打得匆忙。连续多次,他的女伴都是西方女子,身材高挑,穿新潮的雪纺洋裙。后来也带过日本女子,着宽袖摆的访问和服,颇为娇小。吴邪忽然觉得,他仿佛只认识了他极小的一面。

      六月,老天像在人间点了把火,将这喧嚣城市推入锅炉之中。吴邪以为,该去看看他的那面墙了。这件事蓄谋已久,却并未定下时日。那天从戏院出来,忽然定了主意,打算叫辆黄包车往张公馆去。又寻思着捎点礼物——买一束花?
      叶成倒是交了女朋友,附近一所女校的姑娘,父母是打印职员,人比他们小一岁,齐耳短发,中等身材,叶成说喜欢她穿校服的样子。穿旗袍洋裙的小姐们看腻了,见到这位,就好比满汉全席上多出一盘素炒春笋,逛遍外滩后在梦中与苏子泛舟湖上,心口裂了条缝,任那人趁机潜入,攻城略池。当时阿宁便调笑道,只怕并非如此,看似别人占了少爷你的便宜,事实却是你偷了人家大好年华。秦海婷又接道,这仿佛是又一对金少爷与冷清秋的故事。众人哄笑,叶成气急,又敌不过阿宁一张巧舌,更怕解雨臣附和起来添乱,便作罢。后来一次,那位“清秋”闹了脾气,阿宁等女同学给他出主意,教他从霞飞路买些昂贵的西式糕点,带一束花,女人就吃这套。
      张起灵可不是女人,吴邪想,就算是女人,恐怕也不吃这套。他的软肋是什么,内心最容易攻陷的角落在哪,他并不知晓——或者说,大概无人知晓。
      吴邪停在路边,无声一笑。
      人潮中,忽有一人猛扑过来,吴邪大脑来不及反应,一声枪响穿透耳底。他只觉肩头一阵剧痛,血腥味四散开来,紧接着被人压倒在地,张起灵的脸钻入视野。像一颗炸弹扔进人群,行人顿时骚乱起来,慌张地逃跑,然而枪响却及时收了。吴邪吓得怔忪,却也经历过一次,回神很快,顾不上肩上的伤,用目光扫视张起灵一圈,不见伤口,心才落地。刚要开口,张起灵却猛地起身,对跟着赶过来的一人道:“送他去医院。”话毕头也不回地扎入人群。
      那人将吴邪搀扶起来,走向不远处停放的汽车,吴邪一看,是那位帮张起灵送书的佣人,他再回头找,已经不见张起灵踪影,便道:“他去哪?”
      佣人道:“追人。”
      那人帮吴邪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吴邪却不动,道:“我叫辆车就能去医院,你跟着他去。”
      那人道:“先生让我送你。”
      吴邪道:“他有危险!”
      那人道:“相信先生,他比你想象的厉害多了。”
      吴邪埋头沉默半晌,才乖乖钻进这里。佣人帮他关了车门,转到另一头上车,开动。慌乱的路人也逐渐平静下来,不久就该有警局的人来了。
      伤口从麻木状态逐渐苏醒,痛意一阵一阵涌上来,像火烧针扎,一次比一次狠。吴邪将视线定在窗外,看放电影一样的街景,道:“追不到会怎么样?”
      佣人道:“你与他都会很麻烦。”
      吴邪道:“有多麻烦?”
      佣人道:“这要看他愿意如何向你说。”
      吴邪想了想,道:“与他有关?”
      佣人不答。
      吴邪又道:“有人一直想对他不利?齐羽出事后那次意外,并不是唯一一次对不对?他得罪了什么人?”见佣人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吴邪没有放弃,“这次……目标是我?”
      佣人终于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吴邪沉吟片刻,道:“有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这次不是疑问句。
      佣人神色略微一变,抿了抿唇。车厢沉闷过头了。
      恐惧铺天盖地向他涌来,化为一座巍峨巨山,将他压向深海。吴邪闭了眼,很久不说话,仿佛是睡过去了,但即便他想,肩上的伤也不会容他得逞。最后是佣人先道:“就快到了。”
      吴邪挤出笑来,道:“我不是小孩,不用哄,痛不死的。”
      佣人笑了笑。
      吴邪道:“你倒不像佣人。”
      他道:“先生并不太将我们当下人。”
      轻轻“嗯”了一声,有点脱力的哑,吴邪略微挪了挪身子,换个姿势,将重心压在没受伤的左臂上,道:“他也来听戏?”
      佣人点头。
      吴邪却是难得地收了话题,合上眼,一直小憩到医院。

      一整夜,张起灵都没出现。吴三省和文锦不久就赶过来了,吴邪被送进手术室取子弹,文锦刚来时脸色惨白,几乎站不稳,那佣人与他们说了情形。吴三省并未多言,沉着脸听完,在他佣人走前对他道:“代我先向你家先生带句谢,过几日一定登门道谢。”
      佣人一走,文锦便道:“该是什么人?警局靠不住,你有办法没有?”
      吴三省道:“等张起灵的消息。”
      文锦蹙眉,道:“我还是向老爷子说一声吧。”
      吴三省道:“我能处理,你再将你那黑心父亲扯进来,事情要更乱套。”
      吴邪的事传得快,解雨臣与老痒第二天一早就来了。吴邪一夜没睡好,这时候靠在床头输液,目光黏在滴答滴答落下的输液水上,像不经世事的幼童。老痒见状,打趣道:“该不……不是,子弹留脑袋里了?”
      吴邪回神,转头看已经在相邻空床上坐下的两人,粲然一笑,道:“小命差点没了,且不说问候几句,一见面就埋汰我。”
      解雨臣笑道:“这可冤枉我了,我是要嘘寒问暖的,被老痒这厮抢了话。”
      吴邪笑道:“眼拙,看不出。”
      解雨臣伸手在他头上敲一下。
      吴邪紧接着道:“张起灵怎么样了?”
      病房里有了一瞬间的寂静,解雨臣拎来的袋子里拣出一只苹果,拿了水果刀削皮,刀法极好,削下的皮又软又长。
      老痒先笑起来,道:“都在说是冲着他去的,你做了冤大头,白替人挨了一枪。”
      吴邪一怔,观察解雨臣,见他还是专心削苹果,又对老痒道:“杀手怎会把我认作他?”
      老痒道:“多半是他在外面结的梁子,有人雇了亡命之徒取他性命,他们那一道的人……”老痒压了声音,“人在做,天在看,报应总是要来的,你看当年的齐羽……”
      吴邪蹙起眉,却没插嘴,等他说下去。
      老痒又道:“那时候人太多不是?估计就是这么认错了,出事时候,正主不是就在附近?带女人听戏呢。”
      吴邪沉默良久,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老痒道:“都这么说。”
      苹果被解雨臣去了红皮,露出白里透黄的果肉,解雨臣再将刀刃对准中心切下去,斩为两半,分别递与吴邪和老痒。吴邪拿起来一口咬下去,咔嚓一声,仿佛咬进心里,汁水溢满口腔,却尝不出滋味。有护士来换针水,见房里多出两个少年,其中一个颇为漂亮,下意识多看了几眼,解雨臣一身暗色校服,规规矩矩,也不避她视线,还回了个笑容。
      消息传得快,午饭后几个要好同学也来了,所言与老痒的无二,都笑他这一子弹挨得冤。一行人走后解连环也来了一趟,晚饭前又走了。吴三省一整天不见人,只有文锦一人送晚饭来,招呼解雨臣与老痒一道吃。
      夏天的夜总来得晚一些,白天显得冗长乏味。
      老痒先回了家,文锦去卫生间,房里只剩吴邪和解雨臣。解雨臣坐在床头,漫不经心地翻一本西方曲谱,吴邪将被子踢开,受伤肩膀向上,侧躺着看解雨臣把书翻得像流水。床头有一束花,叶成等人送的,香得过分了,当时叶成笑道:“鲜花赠美人。”吴邪骂他追求女人追坏了脑子。
      出事前还想到给张起灵送一束花。
      吴邪忽然道:“他在抹黑自己。”
      解雨臣将视线从书上拔起来,看了他一会,笑道:“你真是爱他爱傻了。你觉得,这是他自己散布的消息?”
      吴邪笑了笑,不再说话。
      若如他所想,这次的暗杀是冲着他来,目的却在向张起灵暗示什么。那毫无疑问,对方已经知晓他们的关系——兴许张起灵追得那么急,就是比他更清楚。就张起灵之前的态度看,他是决不会容许他们的关系被传开的,现下放出这样的假消息,大概已经表明他的想法了。
      他很怕,怕在他揪出昨天那股势力之前,有人先就这起意外,翻出他们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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