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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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贤的工作依然忙碌，生活变得机械。转眼五月到了，公路两旁的美人蕉和玫瑰盛开了，红艳艳的。那些不知名的大树上长满了绿油油的叶子，走到树下便有树荫。只是生活依然平淡，高强度的工作，缺少新知识的灵魂，对于里贤来说一切都期待改变。
不过无论工作多么繁忙，里贤都会在忙碌了一段时间之后进行一次短期的旅行。
今天她一个人坐了五个小时的车远离城市的喧嚣来到一处大森林里，她偶然间听说过这里的景色，并且听说这里有一座高入云天的山峰。若爬上山顶便会看到一座老屋，老屋里住着一位老人和一条纯白色大狗。如若有游人经过，可以在她的小屋里歇息片刻，喝到一杯热茶。她想去看看那是怎么样的一位老人，为什么要一个人一直住在那里，又要用什么来抵挡孤独与害怕。
山路崎岖难走，从山腰开始往上的路更是窄小曲折，从山腰往下看双脚发软、如在云中。里贤无法想象一个老人假如要外出买点东西要怎么办。带着各种疑惑里贤来到了那座小屋。坐落在山顶上一处平哇地，屋子的四周种植有蔬菜水果，再远一些的地方全是茂密的树林。门半开着，能看到屋里的一角，地上摆放着简单的桌子和凳子，墙壁上挂着几串晒干的玉米棒和辣椒。里贤站在屋子门口良久，听不到屋里有任何动静，便迟疑着敲了敲门。一位年纪起码有九十岁的老奶奶拄着拐杖从屋后边慢慢走来，大白狗一刻不离地跟着她。看清了来人之后老人友好地点了点头，里贤也向她点了点头。
老人有着一双明亮又熟透人生的眼睛，这给里贤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老人给她烧开水泡茶喝，茶叶用一个竹筒装着，一打开盖子便飘出清香来。
里贤自报来历，老人只听不言。
“您常下山吗？”里贤问她，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油盐用完了怎么办？”这样问的时候里贤忽然很后悔自己没有给她带一些来。
“每个月我有个侄子会帮我买来。”老人说，声音是乐观爽朗的。
“您想下山吗？我带您到城里走走您愿意吗？”
老人又摇了摇头。说：“我想，我可能会在这里老死，我觉得我属于这里，再也不想去哪里了。”
“一个人在这里不会害怕吗？您的家人们呢？”
“怕什么？鸟声蛙声虫声野兽声都是歌声。”
“野兽来了怎么办？”
“我有很多办法对付。”老人神秘地说。
“您的家人们呢？”里贤再问。
老人笑着指了指天上，里贤便明白了。
喝过茶之后，老人领着里贤走出屋子来到一处山坡上，老人指了指下面，里贤看下去，在山脚下是一条奔腾的大河。
“我家那老头子和儿子都是在那里救人时被水冲走的。”
“多久以前的事了？”
“四十年前。”
“您为什么不改嫁？”
“不想。”
里贤便全都明白了。再细看老人，脸容安详、肤色红润，衣着朴素大方，颇有得道仙人的气度，不禁又敬又爱。
老人从园子里摘了一把桃子给里贤。里贤很想送点什么给老人，便将脖子上的丝巾取下递给老人，老人摆手。
“我想送给您。”
“不用，谢谢，那适合你不适合我，呵呵。”
临走前，里贤趁着老人没注意，从口袋里悄悄地拿出一百块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迅速地用一个米盆子压住。
老人送她到下山的路口。她的手伸进口袋时竟发现那一百块钱又神奇地出现在自己的口袋里了。她回头一看，老人已没了影子。便会意着微笑着下了山。
在这充满希望和热力的五月里，里贤忽然感到自己有一种窒息般的沉闷，感觉自己好像病了，全身疲惫无力，只想安静地躺着。在早晨中醒来，她也常常感到眼皮沉重，头重脚轻。而且头会一直痛，直痛到头骨里。这种现象让她感到无端的沮丧，便请了个假去医院做了个脑部X线扫描，结果显示又没有什么问题，但头部剧痛的症状仍然存在，真让她郁闷!
一天夜里，里贤觉得头痛得比平常更为厉害，就准备早点睡觉算了。刚躺下就接到也住在深圳的堂叔的电话。
“小贤，你父亲的一个同事刚打电话过来给我，说你父亲生病了，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抢救。你赶紧收拾点行李，我们在车站见，一起过广州去吧。”
“有说我爸是什么病吗?”
“脑出血，别紧张，过去了再说。”
挂下电话，里贤马上打了个电话向领导请了假，又赶紧收拾了几件衣服。她跑到洗手间拿毛巾的时候，忽然忍不住掩面痛哭，她意识到事情很严重，她意识到父亲正处在抢救当中，生命垂危。
她带着简单的行李匆忙赶到公路口，叫了一辆的士直奔车站。与堂叔碰面后，两人赶上了最后一班开往广州的列车。
一路上，里贤的眼泪不断，怎么也止不住，并且心急如焚。
‘假如爸爸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我们家该怎么办？’她问自己，却不敢想象后果。
到了医院门口，里贤下车刚走两步，脚底一滑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整个膝盖随即发麻了，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只觉得忽然间天旋地转。但她没有吭声便和堂叔直奔抢救室。没有人能够知道，在她摔下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闪过的绝望，她只是拼命地否决掉了这种直觉里的不祥。
到了抢救室的门口，眼前的一幕让她不可置信，但见程大章头部裹着纱布，只露出眼、鼻、嘴，双眼闭着，一只眼的四周黑肿，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手臂上打着吊针。一看便知情况严重。里贤轻轻地踱过去，握着父亲的手，微暖。
“爸，我们来了。”她俯下身对着程大章的右耳说。
没有回应，她忍住汹涌的泪水说：“爸，你会没事的。”便轻轻地给他拉了拉被子，看着他的脸。这是一张劳碌了大半辈子、消瘦而慈祥的脸。良久，她看见程大章的嘴角动了动，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流下，一声低低的叹息从他的嘴里发出。
“瞧，我爸的手和嘴都动了动，他会没事的。”里贤笑着转过身去看站在身边的堂叔和几个老乡们，他们对她点头微笑。
有个医生走了过来，示意里贤和堂叔出来一下。两人便随着出了急救室。医生对他们说：“病人的脑部，在生命中枢里长有肿瘤，加上病人有高血压，这样的身体状况本身就很容易出现意外。这次脑出血就是由于肿瘤堵塞所致。如果是一个月前发现，还可以做开颅手术把肿瘤切除的，虽然也会有危险，但起码可以保住生命。但是现在太迟了，我们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把血止住，现在是用心跳助疗仪加氧气维持心跳的。简单来说，病人的脑细胞开始死亡了，还有微弱的心跳而已，心跳是靠仪器帮助维持着的。能支撑多久就看他本身的生命力了，赶紧通知亲人们来见最后一面吧。”
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心脏一下，但里贤不相信，她怎么能够相信那个平日里有说有笑，连感冒都很少发生的父亲会死呢？而且他还不到50岁，正当壮年。她木然地回到程大章的床边，握着他的手，他手里的暖度就是她的希望。
堂叔走到走廊边开始打电话通知亲人们赶来。里贤在抢救室里一步不离地守着程大章。中午的时候，她去给堂叔和前来探望的亲人朋友们买了盒饭。她自己扒了一口饭，哇的一声痛哭起来，便赶紧跑到楼道的角落里放声大哭，哭得伤心欲绝、撕心裂肺。如果父亲不在了，这个家该怎么样撑起来？她忽然间感到惶恐无助。
堂叔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要坚强。
“我与你父亲一直情同兄弟，他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你不要太担心以后。”
她强装镇定地说：“叔叔，放心吧，我没事，我撑得住的。”她起身回到父亲的床边。握着父亲的手，只恨自己没有回天之术。
五个小时之后，阿素带着里志和里丽赶到了。阿素的脸上满是凄苦、不发一言，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太沉重了。里贤扶住悲痛欲绝的母亲，找个长椅子让她和弟弟妹妹坐下。大家一起守在父亲床边。
整晚，他们不敢松手，不敢合眼，生怕一松手一合眼，眼前这个男人就会离开。那时里贤多么地希望父亲会醒过来会睁开眼睛看看他们。偶尔，父亲的手会动一动，他们就感到有希望了。他们宁愿这样骗自己，宁愿相信有奇迹，就是没办法接受好端端的一个人会忽然死去。
在与病魔搏斗了两天一夜之后，于凌晨一点，程大章慢慢停止了心跳。那一刻，亲人们都在场，当那心电屏幕里的曲线变成了直线，当医生用电击起博仍然显示是直线时，里贤感到双脚一阵发软，有种寒意从脊骨升起，大家一起叫了声父亲的名字，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爸，安心地到天堂里去吧，请记住我们永远爱你。”里贤开始在心里祈祷。然后他们几个人分别把自己身上最喜欢的一件物品放到了程大章的手里。阿素轻轻地唱起了一首情歌，而里贤心里想到的是天使，想像父亲在天使的带领之下到了鸟语花香的天堂，在那里与奶奶会合了。
在广州办理后事时，里贤发现父亲把她给的钱都存在一个存折里，每一笔都分得很清楚。在他旧得发黄的一本电话本里，记录着许多他和里贤的通话话题：“贤儿最近说工作遭遇瓶颈阶段，我听得出她的挣扎，希望她能沉得住气，一点点地把难关克服......”。在本子的最后一页潦草地写着一段话：“有一天我忽然明白，我的性格不适合成家。但我当初对自己了解不够，顺从于世俗的观念，才会觉得人生的沉重远甚于乐趣。将来有一天我的孩子们都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龄时，我希望我能够做到民主地随他们的愿，你若想要组织一个家庭就找个喜欢的又能同心的人结婚，你若觉得独身更好你就独身，怎么活法好就怎么活好了。”
在一个柜子里她看到了父亲留下的建筑设计稿，里面有大量的设计施工图和讲解以及价格估算表。那些优美的效果图，那些用尽心思的设计！里贤仿佛看到了在昏暗灯光下埋头沉思的父亲，他在专心设计时心里一定很幸福吧？那是他毕生的梦想啊！另一个抽屉里放着一本相册，里面全是一家人的照片。照片里的父亲笑如春风，而今他奉献了一切，在大家的猝不及防和无限哀思中完成了他的生命旅程。
他们一起带着程大章的骨灰回果子镇，那是家乡，程大章出生的地方。
在路上，里贤想起医生对她说的话：“生命中枢长肿瘤不是短期内的症状，起码是两三年前就有所潜伏的了，而且会经常头痛。”
她脑子里又响起父亲的一位同事说的话：“有时会听见他说头痛，但他说一会就没事了。你爸爸是潜意识里拼命地省钱，其实如果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了是应该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的。他就是太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你们可能不知道，他每天的早餐只吃一个五毛钱的面包，几年如一日，别人吃早餐起码还要买一个豆浆配着吃吧。”
想到这些，她喉咙哽咽，心痛不已。
‘父亲啊父亲，想到这些，要如何才能忍住这汹涌的难过？难过您对我们的关爱如此之深，难过您的难受，难过您连头痛都从不在我们面前哼过一声。难过您一生都如此厚爱我们却没有好好地善待过自己，难过你一辈子都辛苦劳碌却还没有享受过我们的照顾。爸爸，我不想说如果，因为您讨厌听到不切实际的话，但我是多么地希望能找到办法带您重生啊！
爸爸，对不起！一直没能在身边好好地孝敬您。爸爸，对不起！一直都劳您操心却没有让您享受过舒坦的日子。爸爸，对不起，因为我们您放弃过太多自己的梦想。爸爸，如果还有来生，就让我们来照顾您，只要您安心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爸爸，我们永不言别！爸爸，我们血脉相连，还会一代代地延续下去。您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是我们永远的精神支柱！
爸爸，我们会好好做人、好好关爱身边的亲人，我们会很努力地学习、工作和生活，真诚地待人处世。
爸爸，愿您在天之灵得到安息！爸爸，卸下负担，不要再为生活而苦恼。爸爸，等着我们，某日天堂再聚！’
一路上，里贤开始思考往后的家庭担子，都落在自己身上了。这个家不能倒，它必须得挺住，而且要越来越好。里志和里丽就快升大学了，费用要开始筹备。母亲的心情要开导，为防爷爷一时间接受不了，爷爷那边要先保密。
在家乡办理完后事，里贤把家里大小账目都整理了一番，把一部分钱用来备起给弟弟妹妹升大学用，家用的部分她另外立账目。才发现，除去近期花费的必要项目，现在的余额也只是够弟弟妹妹一年多的学费及开支而已。以后需要的钱得从现在开始积攒了。不管怎么样，我要开始艰苦奋斗了，里贤对自己说。
回到深圳之后，里贤马上投入工作。
从现在起，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每个月存几百块给家里就行的女儿了，现在起她是家长了，家里的大部分开支得靠她了。每一天，她都要有计划地用钱了。‘现在的余钱只够弟弟妹妹一年多的支出，那么第二年起的费用大概一年两万，可是无论我怎么省，就算自己只花吃饭钱，其他一概不花，也不够供他们啊！’
一夜之间，她迅速沉稳下来，忧愁也迅速增多起来。想去找份兼职做，但目前的工作强度比较大，有时候忙完已经很晚，找了很久，都是需要定时定量的，没找到可以弹性上班的兼职，该怎么办呢？她一直在想，但是她给自己定有原则，就是不能偷不能抢不能骗，不光明磊落的都不能做。那怎么样才有更多的收入呢？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接到堂叔的电话：“小贤，我知道你现在有压力，你放心，等他们升大学时我会支持一个，再怎么也要支撑下去。”
她知道堂叔一家人也不容易，夫妻两人养一个家，一儿一女，生活开支很大。如果要支撑一个人读大学，他的压力必定会大增。
“我们不能再拖累您了，我们已经很感激你了，我再想想办法吧。”
“别逞强了，人在江湖都不容易的，在外面很难靠别人的了，我是心疼他们，都是好苗子，不读书糟蹋了，就当是我借的嘛，以后他们有了再还，可以了吧？”
如此，里贤除了感激，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她的心结总算打开了，又开始把精力投入工作中去。
自从里贤的父亲去世之后，海菊经常来陪里贤聊天。
“里贤，我希望能一直看到那个平静坚强的你，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还记得我刚到店面报到的那天吗？”
“记得。”
“我是个从小就害羞孤僻的人，那时候经理把我领到你面前，说我以后将是这里的一员时，你对我微笑，我永远记得你当时微笑的样子，那么平和，那么坚定，眼神里有种神圣的光。我当时心想，能拥有这般微笑的人，一定不是个一般的人，也不会是个一般的领导。果然我没有看错，你一直有你的光芒。”
“有愧于你这番美誉啊！”
“这本来就是事实嘛。还有那天我第一次面对买东西的顾客时，我多么手足无措啊！你向我走来，你帮我和顾客交谈讲解时，我就定定地看着你，那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上天派来帮我解困的天使，你当时优雅自信的言谈举止和安静从容的脸面竟然让我好久都敬仰不已。我就告诉自己，对了，我跟着她一起打拼就对了，所以尽管工作强度那么大，我还是愿意一直干下去，是因为可以和你一起工作。这些年来我在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始终相信，每天能够面带喜色地生活的人，也必将有创造美好生活的能力。答应我，以后也把这些闪光的品质发扬下去，不要让忧郁主导了生活好吗？我喜欢那个一直带着温婉镇定笑容的你。”
里贤心里一阵感动，握紧了海菊的手。这些年来海菊一直把她当脊梁一样依靠着，欣赏着，她不曾想过自己竟曾托起过海菊心底的理想，竟是她在那段时间里的精神榜样。从那以后，里贤告诉自己，不管经历什么风浪，要面带微笑，因为微笑的脸面不但可以照亮自己还能照亮别人。
她现在每隔几天会给阿素打一个电话，从最初的一接到电话大家就不由自主地哭，到后来的平静。她知道母亲也在慢慢变坚强。阿素对她说最近爷爷一直在追问父亲的事，估计是他老人家心里早有怀疑，只是大家一直不肯亲口说出事实。
“有一天他不停地问我‘阿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些天我一直观察你们的神情，告诉我吧，我应该知道的。’我思量再三之后便告诉他了，他听完之后哭得好伤心呐，一边哭一边说；‘阿章啊，我的儿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我这个老头，你怎么就不让我照顾你一下就离去了呢？’”阿素在电话那头说。
“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爷爷。不要想太多啦，我不是出来工作了吗？我不会让我们家倒下的。”她很清楚，无论怎么辛苦也要撑着这个家的。
每到夜里，里贤会望向窗外，望向星空，那皎洁的月亮和云层里，仿佛看到父亲慈祥的笑脸。她再望向故乡的方向，那里有着自己最亲的人。
“父亲，我多么希望可以带你重生啊！”
在忙碌地工作了一个上午之后里贤忽然发现自己在发着高烧，只好请假在家歇着，没有去医院，因为她觉得去医院药费太贵了。她买了退烧药吃，吃过之后便捂住被子睡觉。她感觉身体却一直抖得很厉害，浑身发烫，头痛、咳嗽。‘休息一会就会好的。’她对自己说。
到了晚上海菊来看她。
“里贤，你得去医院。”海菊摸了一下里贤的额头说。
“不用了，只是发烧而已，我刚吃了药。”里贤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药。
“你知道你现在烧成几度了吗？你娃再怎么省也别拿身体开玩笑啊。非要我动气！”海菊忽然提高了声音，二话不说，三两下给里贤穿上一件外套，背起她就往门外跑，跑到路口拦了辆的士就直奔医院。
“度数很高，幸好及时来，如果一直不退烧，后果会很严重。”医生说。
从医院回来后，海菊去超市给她买了大袋的苹果、鸡蛋、土豆、大米、麦芽精、牛奶粉、核桃粉。
“里贤，你负担重，不舍得多花钱，我能理解，这些东西买给你吃，你就好好地吃吧，调理好身体才能撑起一个家呀。”海菊一边说一边给她烧水吃药。
“谢谢你，海菊，店铺的事务就辛苦你了。”
“我们就不要那么客气啦。”
随着八月的的到来，里贤开始和里志里丽一起关注他们的录取情况了，那真是一段难熬的时光，里贤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当年等通知书的时候。好不容易终于盼来了，弟弟和妹妹都考上了上海的大学，只是不同校。真不愧是双胞胎，不但长相神情相像，就连读的大学都在同一个城市里。里贤开心地想。
堂叔支持了里志的学费，里贤支持了里丽的学费。
上大学的第一天，里贤送他们去学校报到。由于前几天感冒了，里贤一路上咳得很厉害，她很想忍，但忍不住，因为一憋肺部就很难受。里志和里丽就不断地给她递纸巾，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憔悴却满脸笑容的脸。
“是不是很辛苦?” 里志问她。
“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我刚吃了止咳药和消炎药的。”她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送他们到各自的学校报了到，办了入学手续之后，他们三人在学校门口拍了合影。
她问他们：“今天是上大学的第一天，你们开心吗?”
里志说：“倒不觉得怎么开心。”
里丽说：“姐，我们只要看到你开心就开心了。”
她突然就很难过，是呀，他们完全明白这个家的担子如此沉重，他们希望她可以活得轻松一点，而今她带病的面容又怎么能让他们宽心呢?
“里志里丽，我现在很开心哦，你们都读上了大学，相信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希望在人间啦！”她拍拍他们的肩膀：“走，我们到饭堂吃饭去。”
有时候下班回到住处已经很晚，生活除了工作之外没什么新东西注入头脑。里贤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一脸的劳累，没有了昔日的神采。‘不，我不要这样，可是我现在做任何决定都不能轻举妄动了，我必须首先考虑到弟弟妹妹的学业和家里的爷爷妈妈了。我必须得撑下去，环境永远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我应该学会去平衡。怎么平衡呢?让我好好想想吧，既然是身心过于劳累，那就从放松身心开始吧，什么是可以放松身心的呢?音乐？舞蹈？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没错，音乐！
下班之后里贤去数码店买了一个小巧的便携式CD播放机，又去音像店买了几张她最喜欢听的欧美经典名曲唱片。
现在起每天下班回来，她会反复地听那些美妙的旋律，进而去了解歌手和词曲创作者，忽然间她灵机一动：何不写写歌看？既娱乐了自己也能为心情找个释放的出口，写得好又幸运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拿去推荐给唱片公司，这样不就有多一份收入了？
说干就干，在业余时间她便开始尝试着写歌。还尝试着自己作曲。她忽然间发现自己的世界豁然开朗，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有音乐相伴是这么的美妙，无论是抒情的情歌，或是悠扬的纯音乐，还是激昂的摇滚乐，它们都通过灵魂来表达和释放内心的情感。在音乐的国度里，你可以像个小孩般纯净，也可以像个豹子般跃动。你可以在音乐中把杂念沉淀，最后完全是听一个灵魂在歌唱，你会在歌声中找到共鸣，找到安慰，甚至找到触动灵魂的悸动，然后你流泪，你开口唱，分不清是自己在唱还是歌手在唱，也许声线完全不一样，但那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同唱一种感动。
从尝试写歌开始，里贤逐渐发现文字里隐藏的魔力。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喜欢听摇滚乐，尽管外人很难理解，这么一个看似文雅的女子竟会对摇滚乐如此热衷。其实她可没有那么多狭隘的定义，只要有观点地聆听，决不盲目地聆听，便会发现地球上太多优美的作品是与摇滚乐有关了，在那激昂澎湃的旋律下，你能听出对自由的向往，你能听出真实和凝重，你能听出解放了的天性。然后你会更加珍惜美好，更加充满斗志。它代表一种精神，一种信仰，一种态度。真正伟大的摇滚乐，主旨都是善良的，态度都是正面的。
也有很多时候，她听悠扬的纯音乐，赤着双脚，盘坐在地板上，一边听一边梳理着长长的头发。状态会出奇的好。音乐打开了她灵魂中的某些蛮荒地带，使得它们充满了各种感情，变得阳光起来了。她对于音乐的态度，也慢慢如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一般不可分割、根深蒂固了。多了解音乐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这个过程使她快乐，也使她明白，一个人身上难得的是同时具有‘舞样姿容，乐样心性’。在这些有所舒缓的日子里，她把音乐当成了信仰。同时她也没有忘记给自己充电，常常去图书馆借书看。她在努力，要成为一个更好的更有力量的自己。
弟弟妹妹给她发来短信说两人都找到了兼职，里志找了两份家教，里丽当了派单员。“我们抓住一切机会在增加收入啊，姐，你不必为我们的伙食费担忧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里志在电话那头说。
“你们能独立解决伙食费自然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找工作一定要有自己的原则，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时候周转不过来记得要跟我联系。”她这样回复，抬头看到外面天空一片晴朗。
季节更替，岁月匆匆，就这么又两年过去了。这两年里，除了忙碌的工作之外，没有大的高低起伏，但里贤的确越来越感到疲惫了，自修的资料堆了一屋。她知道，再工作几年，她也不会是这里的高层领导，不过她也无意于做日理万机、高高在上的女强人。她只是想开阔视野，拓宽人生的道路。她觉得她需要找到一条可以激发内心激情的出路，可是，这条出路在哪里呢？她感觉自己困惑极了，就像一个走入大森林却又找不着方向的孩子一般，但意识又提醒她再也不能就这么机械地活下了，必须得找到出路。孤独、无助、日以继夜的困惑，看着时间一天天地从她身边溜走，她有点惊慌。她发现自己这几年里，自信心变得越来越微弱了，也忽然间惊觉，属于自己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永远一去不复返了。
但她不能冒然地更换工作，也不能作任何轻举易动的决定，因为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家要支撑。只是对于现在自己的状态有种深深的无奈，内心常有个声音告诉她，应该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可以自己掌控自己人生的路。
‘如果我的出路就是当下的状态，我就不会有这种无奈的感觉了，如果我还一直呆在这里拿着稳定的工资，而我自己却感觉不到进步，那几年之后我会怎样？那时候人到中年，却发现自己还是一个顺从于环境，依从于命运安排的人，那我生命的厚度与长度不是很微不足道吗？不，我不应该这样，我不愿意这样。我也知道这个行业很好，这个公司很好，我走只是我个人的原因，只是我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了。’
人的潜力会在平顺的生活中消减，甚至忘记了该怎么激发，这样的人生就停留在了原地，不会进步，甚至会在稍不留意时被生活远远抛在了后面。
在得知广州要举行一场原创歌曲比赛的消息之后，里贤将自己写的十首歌邮寄了过去，然后等消息。等啊等，却再也没有了音讯。
但不久之后深圳举行了一场新星杯歌唱比赛，里贤跑去报名参加了。她希望自己写的歌能被更多的人听见，但是就这么去清唱吗？当然不行，得自己去找人制作DEMO，于是她找到了一个吉他社，社里的吉他老师答应帮她制作一张DEMO。
比赛到的那天她揣着DEMO去了。在后台等待表演的时间过得非常难熬，别的歌手唱了什么歌她也没怎么在意，即将到她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肚子痛，跑进卫生间里却什么也拉不出来，只是双脚抖得非常厉害，根本无法走动。
里贤听着主持人报了三次自己的名字，她却没有勇气走出卫生间，心想，算了，我真的不适合做台前工作，我内敛的性格还是比较适合不露脸啊。但，辛辛苦苦录制的DEMO就这样腹死胎中了吗？不能因为内敛就否定自己的歌吧？于是她决定再试一试。
这么一想，双脚就不那么抖了。里贤跑回后台跟工作人员解释了一下原因，问能否再给她一个机会。后台的工作人员便请示去了，回来跟她说可以，但要最后出场了。于是她便在后台等，不知为什么，等的时候却一点也不怕了。
等听到报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大大方方便上去了，还讲了一段自己创作这首曲的初衷以及里面运用的乐器元素。等她演唱完毕时，从掌声中她知道这首歌有感动到不少人。
如此很快她便接到了参加复赛的通知，这次她演唱了自己创作的另外一首，为此她专门请假三天再去吉他社找人帮忙指点练唱。
比赛之后被告知没有进到决赛，原因很多，但她知道有歌曲不知名的原因。为此她问自己：我要当歌手还是作词人？毫无疑问，当歌手这个愿望离我太远了，但要当作词人从现在开始就要努力了。
于是她决定将自己写的歌邮寄给各个唱片公司。她精心整理好十九首歌词，邮寄给十一个唱片公司。
但是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在这充满迷茫与无奈的日子里，里贤设计和缝制了几套衣服，调动所有美好的想像，缝制完成的时候她发现它们美得让她震惊。漂亮的褶皱，优雅的蝴蝶结及长长的系带，上面绣着几朵鲜艳的小花和几片绿油油的叶子。
“瞧，好仙女的感觉啊！”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都争相订购。
“姑娘们，穿上它们等着遇见你们的白马王子吧！”拿着大家递过来的服装费时里贤兴奋地说。
“你有一双巧手，这很难得！”有个同事对里贤竖起大拇指说。里贤心里仿佛看到了光。
于是她把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制作漂亮的衣服中去，她发现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像开了朵花一般，充满激情，又像听着悠扬的音乐时，心里充满了欢乐一样。日子在过，服饰设计、制作这两样事情让她心花怒放。
慢慢地目标开始明确，一点一点地聚焦。是的，做自制服装或者与音乐有关的工作，这是个大方向，大方向对了，具体该怎么走，这是最不容易也最值得斟酌的地方。
她开始思索，现在有固定收入，一个家还可以撑得起来，如果她经济来源不稳定的时候，这个家该怎么撑下去?还好最近母亲说家里的果子收成不错，不需要她汇钱回去了。果子的收成够母亲和爷爷的生活开支，她的经济压力又略略缓了点。可是里志和里丽还有两年的学费要支持，这个责任是她必须承担的。
要从事自制服装或者与音乐有关的工作，那么这些东西就得与市场挂钩，要被市场所接纳，但又要有自己的特色，该以什么样的型态来经营呢?她知道自己不具备当商人的才干，做不来大投机买卖，她也不想在短处上花费太多时间，只有寻找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的事情做了。
有天一个同事买的包吸引了里贤的注意力，她去问同事是在哪里买的，同事说是在网上买的，同事说那个网站里的东西都是平常百货或者专卖店买不到的，并且给了她一个网址。
她很快就去浏览了那个网站，她发现里面有很多店铺，销售的物品类目林林总总，都是一些绝版或者特色的东西，而且价格相当合理。她开始一家家店铺深入地浏览，了解店主们的运作模式和信用情况。
‘我也可以考虑在网上开一家店呢，它不需要铺租，只需要有自己的特色货源和在住的地方安装一台电脑。在网上开店，全国甚至海外的人都能看到自己的产品，克服了区域之间的局限，每天还可以多一些自由分配的时间。’里贤这样想。
犹如暗夜里看到一线光芒，她开始大量搜索别人网上开的店，了解店主们的经营理念。她了解到，中国目前是开始有网上贸易了，不过还是开端时期，还有很多人对网购持观望的态度，但是它现在在中国兴起，前景看好。
于是她开始酝酿开一家网店，卖自制的服装，再设一个碟片专区，卖一些罕有的经典唱片和自己写的歌的DEMO，以此来慢慢积攒人气。
她先在网上申请了店铺，提交了身份证和相关资料认证。不久批准下来了，她就把自己最新设计的几款服装发布上去，每天下班回来就跟进是否有人咨询她的产品。
第一周，她卖出了一条大摆的水绿色长裙，第二周卖了两条。‘纯粹是利用晚上时间就可以卖出几条裙子，如果是白天也经营，是否会更好呢？’于是有个休息日，她哪里都不去，守在电脑旁，果然白天也卖了一条裙子。
可是这些收入与工作一天的收入来比较的话是微不足道的。‘是的，它很美好，可是它目前不够我养家。那我还是不能轻举妄动。我不能妄想就靠这个来支撑现实生活。’
于是里贤利用假期去了趟谢芹的家乡。谢芹并没有大的变化。“你看，那是我们家的新房。”谢芹拉着刚到路口的里贤说。里贤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幢三层高的楼房，有宽大的阳台，阳台上种满了花草。
“做得真好看！”
“是啊，总算是完成了我妈妈的遗愿，只是可惜她没有办法在里面住上一段日子。现在我和老爸住一楼，大哥和大嫂住二楼，二哥住三楼。”
“很好啊。那你打算就在这一直教书么？”
“估计是。”
看着谢芹如此安于目前的生活，才20多岁的人，脱去了往日的雄心壮志，里贤心里竟升起一丝失落。但无可否认，谢芹现在的生活很平顺，再回想自己的境况，里贤又不免沉重起来。
“你想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那样很好啊！但是你有考虑过万一失败了你能承受的最坏结果是什么吗？如果不是你能承受范围内的目标，不要轻易下血本去孤注一掷。”谢芹说，在抉择大方向上，她是明智的。
“我想我能承受的最坏结果就是除了不能出卖自己不能拖累家人之外的结果。”
“恰恰就是这两样结果你现在觉得难以承受，但是却极有可能会产生，对吗？”
“我不会出卖自己，这个我很清楚；我担心的是因为我决定的路导致收入不稳定，拖累了家人。”
“OK，那就表示你起码要足够支付弟弟妹妹的学费以及养活你自己才可以。”
“是的，起码每个月500元是硬性攒起来给弟弟妹妹交学费的。我自己出来创业的话，房租加吃饭每个月最低要500，经营周转资金要300左右。吃饭我可以吃普通的，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房租不是很贵的话，那500里面还可以再省一点。”
“不管怎样，你不能计划得太紧。你得保证你每个月有1300元的纯收入，你才能平衡好最低限度的生活。你现在网上一个月最乐观估算也才这个数，买卖这东西还要讲点机遇。不宜冲动啊。”
“对，你说的没错。”
“你了解过网上开店的卖家，大部分人一个月的纯利润是多少么？”
“大部分在500---2000元之间，也有一部分是月收入5000----10000的。”
“那表示你现在那样做的话是在冒险，里贤。”
“所以我也在犹豫当中，你也知道，我有了目标不去尝试一下恐怕也是不会死心的。我目前就是想换一种事业型态。”
“那确实是个难以取舍的问题，关键是你还不知道网上能不能做好，要知道，除了心态很重要之外，那个大环境是怎么样的也很重要，那也是一种小投机，有时起落之间是无法预算的。”
“嗯，还得从长计议。”
可谁能预订准确无误的将来呢?就是因为不能，所以才要结合实际情况做出切实可行的计划来。该何去何从呢?既希望听从于内心的声音，又不能脱离现实得面对的问题，这真是一个难做的决定啊！里贤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矛盾过，好像在走一步进退两难的棋，所有的责任都是她应当负的，她从来没有一丝的埋怨，路也是自己选择的，什么结果都得自己承受。
里贤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不远处的公路和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两旁的霓虹灯闪烁着妩媚的光芒，雾色下，有多少人体会了实现梦想的喜悦？有多少人经受了现实的挫伤？这个城市，在现阶段的里贤看来，它让人无法控制，但它又散发着强烈的吸引力。
不久里贤的爷爷也去世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爷爷常常一个人闷闷感叹，感叹白发人送黑发人，感叹这个费力支撑着的家。那是有一天，爷爷在家门口摔倒了，然后就开始昏迷，不断地叫着里贤的奶奶和父亲的名字。分散各地的亲人都赶回来了，围着他，他的双眼从这个人的脸慢慢移到那个人的脸，一遍一遍地看着，眼里有着明显的不舍，一个个看了几遍之后，哇哇大哭，像个孩子一样。生活的愁苦使他满脸的沧桑和皱纹，里贤忽然觉得他是个孩子，需要温暖，需要关怀，需要保护。她喂他喝瘦肉汤，他像个小孩般吞了，喝了半碗之后，他摆摆手，示意不要了，然后闭上眼睛睡觉。他就这么半小时睡一会儿，半小时醒一会儿，醒来就哇哇大哭。
头几天，里贤看着他顽强地与死神抗争，昨天看着他精神转好，看着他拿东西吃，满心欢喜，以为他能挺过这一关，没想到，他还是离开了他们。
去世的时候，他安躺在那张竹椅上，半躺着，就像里贤五岁时听他讲故事时一样。不同的是，他现在带着沉沉的忧伤，双手平放在扶手上，神色疲累。
当大家发现他已没有了呼吸时，有人轻声地哭泣，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人们开始谈起起他那深沉多难一生。
再一次经历亲人的离开，里贤明白了生命的珍贵与无常，有生必有死，既然无法避免，那就在对待生死的态度上豁达一些吧。
她开始更多地考虑在短暂的一生里，应该怎么样珍惜每一天，使它过得更有意义一些。
夜，无风，但凉如水，她习惯了此刻伸展着疲累的躯体，半躺在床上写日记‘我冷，因为我的世界孤独，我的前路也苍茫，我一再努力地抖擞精神，我一再为自己的心灵调剂温暖的力量。在这些前路并不明朗的状况下，我也曾经过了几许人际沧桑，把柔弱的心磨练出了钢铁的坚韧。有时候我会想，这些风雨兼程的人生历练，究竟会把我引向什么样的将来呢？如果可以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必这么悲伤，我宁愿选择微笑。我的眼睛看到前方很迷茫，我的眼睛明亮中带着疲惫，可是我的心呵！却一直在热烈地跳动着，我知道，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对远方的期盼，对前路的执着。这感觉很奇妙，是一种热切的渴望，渴望接近更美好的灵魂，渴望挑战自我，渴望接受更多有益的教育与启发。我天性中的不安于现状使我总希望不断地超越过去的自己。反衬现在的平淡，接受一些劳顿、痛苦和挣扎反而会给我带来用处。我且用心活好当下吧，勇敢接受生活赋予我的种种考验。此刻想到了亲人，这种千载不变的爱之维系曾助我挺过了多少灰暗岁月．．．．．．真想找个温暖的地方生活，可是人间本来就是有冷有暖的啊！那么只是因为我现在的心还不够温暖呵，如果我把心哄暖了，外面的寒冷又怎能冻到我呢？’
她的网上店铺慢慢多了些人来逛，有时候一周可以卖出六件，有时候可以卖出三件，最多的时候可以卖出十三件，她真的非常珍惜听到买家说穿上她的制作服装那一刻的感动与骄傲。
‘对了，这就是我要的事业了。’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
‘可是它的收入还很低，我单靠它很难把握可以撑起一个家。’
里贤发觉自己越来越爱设计了，每天一下班回来，她就把自己想像的款式画出来，然后开始剪裁，每一件衣服她都花足心思去做，有几天网上好多人下订单，她意识到这个小店对于那些欣赏它的风格的人们开始负有使命感了。
她计算了小店上每周的收入，再算一下一个月的收入，可以有接近1000块的纯利润了，如果专职做的话，会更多一点。她便去联系了房子，有一间小房挺满意的，不算大，有窗台，光线好，而且是在一个住宅小区里，离布料市场又不远，治安好。房租加吃饭，省点的话不到500元。
‘我要离开公司了，我已经准备好，在这最恰当的时候。爸，若是你在世，你会怎么做?我今天去了布料市场谈价格，进货都谈到了批发价，我想这样干，爸爸，我决定要靠它起家了。’里贤在回公司的路上默默地望向窗外说。
“里贤，我有种预感你快要离开这里了，今天我看见你时，就越发有这个感觉。”中午和海菊一起吃午餐时，海菊神色留恋地看着她说。
“是的，我准备离开了。不过不是因为这里不好，是因为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了。我是带着感激离开的。对了，我希望你可以接替我的位置，你愿意吗？我想向公司推荐你。”
“不，你的位置我从来没想过要坐，而且如果你要走了，我可能也干不久了。明年我考虑去意大利留学。”
“好，如果你觉得那是更好的天空，我尊重你的决定，也祝福你。”
里贤怀着怀着感恩的心情向公司递交了辞呈，这里是她工作了五年的地方，从一个少不更事的黄毛丫头走到今天的成熟坚强，她对公司是有深厚感情的。她有时会静静地看着身边专心工作的同事们发呆。多少次，她读到了自己内心离别的愁怅，不是难过而是不舍，她一个人在那里思绪万千，是因为这里到处充满回忆。除了海菊，其他人现在并不知道她将要离开，她也不打算和大家说。她精心地准备了礼物，每个员工一份，等她离开那天她交代海菊按名字发给他们。
走出总公司大门时，她忽然感到一股清新的风迎面吹来，心底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肆意。她回头望了望这幢大楼，看见几个旧同事从窗台目送她，向她挥手，她也向他们挥了挥手。‘谢谢，再见。’就让她此刻一次把离别的愁绪说尽，明天起不再千回百转。
‘明天起，好的坏的，我都要一个人坚强面对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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