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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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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想来这是忍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星期,也是上学的第一天,她不慌不忙地踩着上课铃声进入了校门口。
为了给忍冬正常的生活,警署安排她工作日去当地高中上学,周六日则要在警署上班,只是叮嘱她不要向身边的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及,打探情报。哈,忍冬猜后者才是这些人的真正目的。物尽其用嘛。
上课时的校园十分安静,院子里种着浪漫的樱花树,和着温暖的阳光曼妙地飘洒在空中。
来到这里后,忍冬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樱花树。她是说,在英国,至少在她熟悉的那片蜘蛛尾巷和霍格沃茨地带,都难以见到大片的樱花树。霍格沃茨也有阳光温暖的时候,不过大部分是冷色调的,她可以见到的树种,除了大门口的那颗打人柳,就是学校外大片大片的冷杉林。
可即使这个地方有着如此温暖明艳的色彩,忍冬还是更喜欢霍格沃茨。假的,那些花瓣、喷泉、暗流涌动的表面祥和,全部都是由高科技的全息投影伪装的。想到这里,忍冬不由得心中一寒,却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琴房的门口。
在这个大家都在上课的时间段,却从琴房里传来明朗精致的钢琴曲。忍冬不由得对琴房里面的人产生兴趣,毕竟能把舒伯特本该优雅的小夜曲弹出一丝狡猾意蕴的人,极少。
“迷路的小猫咪在这个时候不上课做什么呢?”
钢琴声戛然而止,从琴房里传来优雅磁性的声音。
忍冬闻言,干脆大方的走进琴房,然后对上一双细长的金眸。坐在钢琴面前的,是一个银白中发的男人,他身着干净的白色衬衫,瘦削的身材显得有些单薄,但并不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反而平添了分儒雅。
“你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吗?”忍冬歪头看着面前的人。
男人只是一直看着忍冬,笑而不语。这种眼神倒不能说是肆无忌惮,而是坦然,男人从始至终对她的突然出现没有表现出讶异,仿佛早已认识她一样。
“你的曲子,很有意思。”忍冬看着男人继续说,然后注意到一本放在钢琴上的书——《1984》。
“Wow!”忍冬惊叹出来,“George Orwell的书,我觉得《1984》比《动物农庄》要好。”
看来这个话题引起了男人的兴趣,男人也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些意外和明显的愉悦,“你也看反乌托邦作品吗?”
忍冬耸耸肩,“Well...《美丽新世界》、《我们》我都看过,我只是对这种通过描写物质文明泛滥、精神文明空虚空洞,来表现极度集权的构架设定欲罢不能。”
白发男人眉毛轻挑,嘴边不知从何时起带着淡淡的笑容,“现在喜欢这种题材的人不多呢。”
“自由本是人的天性,我很喜欢看人类在被束缚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那么你认为的自由是什么呢?”
面对男人的问题,忍冬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奥威尔很好的解释了,Freedom is the freedom to say two plus two equals four.”
“two plus two equals four...么?”男人低头重复着忍冬的话,长长的睫毛好看的垂下。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诶。”忍冬歪头奇怪地看着一脸兴奋的男人。
“真是失礼,我是这里的美术老师,名字嘛…”男人微微收敛起刚刚的兴奋,站起身来清雅地笑着,声音在阳光里显得极其温软,“你就叫我圣护吧。”
“只叫圣护就可以了吗?对不起,我刚到这里还不熟悉,请问圣护在日语里算名还是姓呢?顺便,我叫雾隐忍冬。”
“圣护是个姓。”这个叫圣护的男人专注而诚恳地和忍冬对视、饶有兴趣的打量她,仿佛对于他来说忍冬是个完全新奇的存在一样,“雾隐桑,我还有课,我们下次再聊。”
男人不容忍冬回应,便踏着轻盈的步子,走出了琴房。在微笑着和忍冬擦身而过时,却丝毫没有给人以唐突、不礼貌的感觉。
与此同时,忍冬也终于想起去报到,忙向班主任办公室跑去。在简单的做了手续交接后,忍冬随班主任来到了所在班级,只见班主任敲门打断正在讲课的老师,示意忍冬进来。
“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占用大家一点时间简单的介绍一下。”班主任话落,忍冬一进门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金眸,那双眼眸的主人在见到她那一刻愣了一下,随即也露出了然的笑意。
“雾隐忍冬。”
忍冬话音一落,学生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班主任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打着圆场,“雾隐,再多跟大家说一说你嘛,每个人都有故事,为何不和大家分享一下呢?”
分享故事?忍冬甚觉好笑,“抱歉,我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
忍冬拎着包直接挑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注意到仍然有各种视线向自己投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来环视了教室一周,开口说道,“因为某种原因我不会在这里久留,所以不用麻烦记住我的名字,因为我确定我不会记住你们的,别和我说话,反正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她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坐了下来。
忍冬不卑不亢的话意外地得到圣护的赞许,他细长的丹凤眼因为被愉悦而轻轻向上挑起,在看向忍冬时,眼底的兴趣不自觉加深了几分。
“这里可以坐吗?”中午,樱霜食堂。在听到男人的声音时,忍冬在惊讶地同时收好了正在看的《枪械使用行为规范》。
在抬起头时,她看到了这个被学生称为槙岛老师的人,以及身旁的另一位陌生男老师。
“为什么骗我呢?槙岛老师。一直称呼你为圣护的话,会显得我很失礼的。”忍冬盯着槙岛。在这时,她注意到了周围向这里投来的视线。不难想象,在这种女校里的男老师的确会更容易地被女孩子们所崇拜。
槙岛对忍冬的话报以一个恶作剧的笑,他打量着忍冬的五官,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那双绿眸上,“雾隐桑,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吗?还是随家人移民过来的?”
“啧。”忍冬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收拾手中的餐盘了,“抱歉,我不擅长和人拉家常。”
“圣护君口中的女孩,果然有意思。”眼角有颗泪痣的男老师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槙岛,“圣护君也有被嫌弃的时候呢,感觉如何?”
“十分开心。正如藤间老师嫌弃我的时候,一样的开心。”槙岛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
叫藤间的老师对忍冬说,“槙岛老师可是樱霜里最受欢迎的哦。”
忍冬对藤间的话耸了下肩,“所以呢?”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这么说着。
“他啊,可是猫系的,对他视而不见的话反而会引起他的注意哦。”
“这样啊...那我赶紧喜欢槙岛老师一下吧。”忍冬说着做了个俏皮的表情,还夸张地朝槙岛比了颗爱心,这让槙岛和腾间都忍俊不禁。
槙岛笑着摇着头,和腾间对视了一眼然后说:“要去玩吗?比起上课,总应该更喜欢玩吧?”
槙岛的话开始让忍冬重新审视起他的价值来,她瞬间对槙岛二人堆满了笑,“是的,拜托带我脱离苦海吧!”
她被槙岛二人领到了一个画室,屋子里满是油墨的味道,四处随意摆放着学生们的雕塑和几个画架。
“圣护君和雾隐桑就在这里玩吧,我要去上课了。顺便帮雾隐你请个假,就说来实验室帮忙了。”藤间向忍冬眨了眨眼便离开了。
“说是来玩,实际上要请雾隐来帮忙,可以的吧?”槙岛转身向角落的罐子走去。
“只要不上课都随意。”说着,忍冬看到槙岛将罐子里的液体倒进了桌子上的玻璃水缸里,然后从最下面的大抽屉里拎出了一个黑塑料袋。在袋子被打开的那一刻,忍冬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一种不知名的鸟,全身有着漂亮的黑色羽毛,此时正冰冷地躺在桌子上,用那双凸起的眼盯着忍冬。
忍冬微微皱眉,对上了槙岛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槙岛在这时又变魔术似地拿出了一个工具包,摊开之后,镊子、引流管以及各种型号的刀,十分齐全。
“......”
“要退缩了吗,雾隐?”
“你要我帮忙做什么呢?”
“想用这只鸟做个塑化工艺品,在这之前需要处理一下,放血、抽脂。”说着,槙岛向她示意了一下水缸里的液体,“树脂侵染之后,就算完成了。”
“......还真是恶劣的老师呢。”忍冬开始仔细打量起槙岛来,“槙岛老师,虽说樱霜的卖点就是让师生免受色相检查的烦扰,可大家都还是忌惮的吧?所以仍然坚持维护色相。”
在这么说着时,忍冬对自己不知何时起染上的刑警式的口吻感到有些可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狡啮慎也的脸。
“正因如此,所以一般没有学生愿意来帮我呢。”槙岛唇边的笑意加深。
“雾隐在意吗?做这种事的话,会影响自己的Psychopass。”
忍冬摇了摇头,“完全不在意,我个人来讲只是觉得有点恶心。”说着,她后退了一步向槙岛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好像说什么都能引起男人的兴趣,好像怎么做都能让他愉悦一般,槙岛满不在乎地笑笑,“完全,不在意么?”他重复着忍冬的这句话。
“无妨,雾隐就坐在身旁陪我聊天吧。”槙岛话落,将注意力转移到鸟的尸体上,他搬了把椅子留给忍冬一个背影,顾自埋头操作了起来。
“聊奥威尔吗?还是舒伯特呢?”屋子里传来小刀细细切割着□□的声音,而槙岛的声音轻快悠扬。
“莎翁怎么样?”忍冬说。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雾隐桑。”
“是?”
忍冬不解地看到那个清瘦的背影,如雕塑一般静止了下来。午后的阳光直直打在他身上,那头耀眼的白发闪着圣洁的光。像是从教堂里壁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那个背影在沉默了几秒之后,说:“请一定和我多说说话吧,再多说一些关于你的事。”
“...是。”忍冬的绿色瞳孔张大,口中应答的话要快于大脑,她发现还未等反应,自己已经陷落在他令人入迷的说话口吻之中了。
2.
“纳吉尼!”
又是梦,这梦犹如一条无底隧道般,将她吸入深渊。在一片黑暗中,她正站在幽绿的马尔福宅邸里,盯着一条大蟒蛇绞死猎物。在看清那张脸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教授,教授...”忍冬睁开眼时,眼底已是噙满热泪,宜野座伸元在对上那湿润的眼眸时微楞。
“恶梦?”他盯着忍冬。
忍冬擦了擦眼泪后从书桌起身。想来她一定是睡了很久,口水已经打湿了宜野座临走前布置好的书。因为长时间不间断的大脑封闭,忍冬的大脑及心理得不到释放,后遗症便是会频繁地做恶梦。
“你的门开着。”宜野座和忍冬解释着。在这时,忍冬注意到了他脸上的疲惫,客厅投来的微弱的光打在了他身上,这个男人在黑暗中微微垂下头来的样子竟然显得有些孤独。
平时同在一屋檐下都不怎么说话的宜野座,会不会也有想和人说说话的时候呢?在这么想着时,忍冬突然灵机一动。她从椅子中跳了出来寻向了厨房,在拉开冰箱时惊喜地叫了出来。
“这是什么?”宜野座微微皱眉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饮料,身子微微向后仰,很明显在质疑忍冬做的东西能不能喝。如果没错的话,他刚刚看到忍冬在啤酒里放了黄油进去。
“试试嘛。”忍冬堆出笑容,她额前的刘海被随意撩到脑后,鼻尖和额头上都沾着啤酒沫,显得滑稽又带点儿可爱。
伸元皱着眉低头喝了一口,却发现味道意外地很好喝,很香!啤酒的微苦被黄油的浓香恰到好处地中和,而黄油的浓腻却被啤酒的清香所压抑,在深秋的夜里喝到这样一杯热啤酒是十分温暖且舒服的。
“...怎么了?”忍冬不解地看到宜野座对她做出的手势。
“狡啮说你17岁,未成年不准喝酒。”说着,他将忍冬到手的啤酒揽到自己面前。
“......我说宜野座桑,不要把辅导高中女生的那一套拿到家里来,吃水不忘挖井人啊喂!”她伸手想去夺,却看到宜野座一本正经地皱眉将啤酒杯抬高。
忍冬咬牙切齿地缩回到座位里。简直要气哭了。在这么想着时,她捕捉到了宜野座脸上微妙的表情。这种表情,并不属于平日里的宜野座。
“工作,还顺利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宜野座透过镜片看了一眼他的新房客。正如与她相处过来的半个月那样,他很少向雾隐搭话,而雾隐也知趣,从来不会试图打破这份宁静。
“没事。”宜野座说着,本想要起身,身子却突然变得很重。
雾隐的身影在他面前变得恍惚,胸腔生腾出的暖意驱使他开了口:“例行搜查时,遇到一个三口之家。做父亲的在今天被我们检测出Psychopass变得十分浑浊。”
“啧,如果心理治疗不凑效的话,这位父亲要沦为潜在犯被逮捕了呢。”忍冬马上接收到了宜野座所要表达的重点,她以一种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宜野座。事实上,她同情着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宜野座?”忍冬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宜野座向自己摆了摆手。埋在胳膊下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这时,趴在角落打盹的dime醒了过来,在蹭了蹭伸元得不到回应之后,来到了忍冬这里。忍冬看了一眼伸元,弯下身去逗狗。
“人与人能做到相互理解呢,本来就是很难的事。就比如现在宜野座和我相对而坐,却仍然也无法理解彼此的世界。”
“虽然不知道在宜野座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忍冬的话让伸元从鼻子里哼气。
“我还以为你能给出我什么高见。”宜野座嘲讽地说着,抬起头,在对上那双绿眸时,竟突然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种平静。
“一切都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忍冬不在意宜野座的嘲笑,只是轻轻向他重复着这句话。
“难过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向自己重复着这句话,说不定事情就会有转机哦。”
“我知道了,属于外国人的处世哲学么?”伸元扶了扶眼镜,竟然向忍冬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是Sting的哲学。”忍冬笑了。
“谢谢你。”
“没事,反正也根本没帮到你。”忍冬向伸元摆了摆手,“那个...”
“能不能给我划些重点?考试的书。太多了我不想背...”忍冬吐了吐舌头,意识到了自己的趁火打劫意味十分明显。
宜野座沉吟了一下,“划重点的话就和作弊别无二致了。考试技巧方面你倒是可以请教一下狡啮。”
“......那我还是自己背吧。”忍冬认命地叹了口气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