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之名的狂想曲》纳兰佩紫

10、10：

　　10：
　　荷兰李斯特大赛结束后的两年里，狄云一直在准备参加肖邦大赛，那是当今世上规格最高的比赛，最初举办肖赛的原因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肖邦的音乐被俗世批判为靡靡之音，甚至连专业音乐院校都不愿意再将肖邦的作品列为教学曲目，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波兰的钢琴家和音乐教育者们决定举办‘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以发扬肖邦的音乐精神，并发掘出优秀的肖邦音乐诠释者。（取自百科）。
　　而肖赛不仅规格高，筛选标准也很严格。如果评委们认为这一届的所有参赛者水平都不够，就会把奖项悬空。由于出身肖赛的得奖者们很多都成为了著名的钢琴家，所以肖邦奖在人们心中的分量非常之重。
　　从荷兰回来后，狄云就想参加肖邦比赛。一来他非常热爱肖邦，二来也因为参加了李斯特大赛后开拓了视野，得到了历练，三来……他身边有个大神在得知世上还有个肖赛后，就不停的鼓动他去参赛。
　　“为什么李斯特大赛都没见你这么起劲啊大神！”狄云满怀纳闷。
　　李斯特理直气壮的道：“你参加李斯特大赛接受那些家伙的评判有意义吗？评委原本只要我一个就够了，李斯特本人都承认了，谁还能不承认？”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狄云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只得弱弱的道：“但还是获得了一些大赛经验……而且得到前辈们的认可，我还是很开心的啦……”
　　“所以说你只要得到我的认可就没问题了……”李斯特也嘀咕了一句，不过很快他就正回主题：“于是你参加肖邦赛吧！”
　　“为什么话题又回到这里了，”狄云只得硬着头皮问他：“这个大赛为什么这么吸引您呢？”
　　李斯特严肃的道：“第一！我替肖邦不平衡！”
　　“额……”
　　“平心而论我的曲子的确比较复杂，在那帮俗人看来只剩下炫技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被差评我虽然觉得你们这些学渣竟然老盯着别人的技术，但心情还是可以理解的……”
　　大神的中文进步神速啊，学渣一词他是在一堆英语里字正腔圆用汉语说出来的……狄云擦汗示意他继续。
　　“但是肖邦人家又不炫技！而且肖邦还不喜欢我炫技！那些渣凭什么要抨击他，他是很有志气的，哪里有靡靡之音！所以我觉得波兰人很好，很有骨气，创立这个大赛是对的，因此你必须参加来表达我的敬意！”
　　“这都哪跟哪啊……我就算去参赛也是去表达我对肖邦的敬意……”
　　“顺便替我表达下这很难吗？”
　　“不难……”
　　“第二！”李斯特拍着狄云的肩膀，顾盼生豪：“肖邦我是非常了解他的，他的作品我全都一清二楚，如果说我传授内容第一选择是我自己的作品的话，那下来就是他的了。我很有自信的。”
　　狄云依旧满脸黑线：你岂止是对讲授肖邦作品这一件事很有自信啊……
　　不过难得大神这么热心，再加上狄云自己也跃跃欲试，后来把这想法跟赵毅老师说了说，双方也一拍即合，参赛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斯特原来专门为肖邦写过一本书就叫《李斯特论肖邦》，所以他逼着狄云去找了一本慢慢研读，先去接触一下自己所理解的肖邦，之后再讨论。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对肖邦的看法都在那本书里，那么多口水评让我复述一遍也太累了，你先看去吧’。
　　结果边练琴边读书之后，狄云和李斯特的关系更近一层……两个肖邦的粉丝似乎找到了某种共鸣，聊到高兴处真是完全忘乎所以了。
　　这段日子里，高冷的李斯特和自大的李斯特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个和狄云抱着一样情怀的，友善亲厚的李斯特。他们像朋友那样分享彼此对肖邦音乐的感受，有过拍案同感，也有过分歧争执。但理论之后，一般都是狄云被李斯特给说服——毕竟，和肖邦生活在同一时代，又有很深的交情的李斯特，对肖邦的理解要准确的多了。

　　夺取肖赛金奖似乎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当评委宣布十八岁的狄云获得了这个极具分量的大奖时，旁观的李斯特一脸‘这是当然的’悠哉。
　　狄云瞬间被记者和人群团团包围起来，祝贺声和拍照声此起彼伏。
　　有人说，狄云在比赛前去肖邦墓前献花，自那以后就像是见到了肖邦的灵魂。
　　可是只有狄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边的确有一个无声悲泣的灵魂，但那是李斯特。

　　两百年前，李斯特向世人推荐了肖邦，两百年后，他向肖邦推荐了自己。
　　那个人明明期望自己能够专注他的曲目，却毫不介意的帮助他理解肖邦。
　　但是……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人比李斯特更了解肖邦、推崇肖邦了。就连肖邦自己，大概都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热烈的推许自己。
　　狄云努力透过人群去看向李斯特的位置，视线却一直受到阻挡。
　　——什么都输给他了啊。狄云抱着奖杯任记者拍照，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技术、理解、信心、眼界、还有对肖邦的喜爱……都输给他了，可是面对这位名传青史的大神中的大神，狄云没法升起一丝不服。
　　——我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啊。
　　因为见识过了大神是何等的存在，所以即使此刻站在了肖赛的最高峰，也没法放任自满的情绪滋长。

　　“我终于又见到您了，怎么，这次是跟着他来的吗？”
　　众人围观‘新科状元’热闹非凡，李斯特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静静站着，却听到了这么一声招呼。
　　自从他上次大大咧咧跟着狄云出现在台上后就发现不妙，似乎能和狄云琴声起共鸣而对音乐了解又足够深刻的大师，都能多少窥破他的存在。因此这次李斯特都老老实实站在台下观看（赵毅老师大概是个例外吧，虽然他也能和狄云共鸣，造诣也很不错，但他太专注于自己的学生了）。本以为这次大概没事了，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啊。
　　李斯特苦笑：“阿格里希，好久不见，你依旧如此美丽动人。”
　　“少来，”钢琴大师也是肖赛评委之一的阿格里奇发挥了她‘音乐的女大祭司’称号的霸气本色，怒道：“这还有天理吗？为什么我参加肖赛你就遁了，人家参赛你就跟着来，弗兰兹大神，你摸着良心说说，难道我对你作品的热爱还不够吗？”
　　“明明是你自己说怕我站旁边你压力山大所以死活不同意我去观看比赛啊……还放狠话说我敢去你就和我绝交，你忘啦？”
　　“还有，齐默尔曼托我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你，一定要问问你，你对肖邦是有多执着，在他练琴的时候突然出现，吓死个人了好吗？而且一、句、话、都、不、和、他、说、就、走、了！很伤自尊的好吗？他那时还是个青葱少年，差点被你打击的以为自己的肖邦作品被你嫌弃了呢！幸好他后来自己调整过来了啊！不然世上少个肖赛金奖你负责吗？”
　　“……”我那时听他那首大波兰差点被搞到飙泪为了自己的形象才急忙遁了这事你以为我会说吗？李斯特纠结的看着阿格里奇，这女子还是和当年一样率真任性可爱得紧，唯一一个敢用这么咄咄逼人的语气像是跟朋友拌嘴一样跟他说话的人也只有她了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说话啊我身为评委可是很忙的，万一一会人们对新科冠军的热情散了转头发现我在这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明天狄云的头条新闻没准就要被我阿格里奇‘突发癔症’的花边给抢了呢！”
　　“阿格里希。”李斯特叹了口气，微笑。
　　“恩？”
　　“保持这样率真的你直到最后吧，你的音乐就如你本人那样光彩照人。”
　　说着这句话的同时，李斯特已渐渐在阿格里奇眼前消失。女大祭司下意识的伸手去拽他的衣袖，却发现这样做是徒劳的。
　　最终，所有的话只剩下最后一句。

　　“弗兰兹，你是一位真正的大师。我只想对你说，真高兴能遇见你……是你让我看到了这世上所有最美的梦想。”

　　注：

　　阿格里希和阿格里奇是同一个人的不同译法。之所以混用，是因为陈述句时使用了普遍认同的‘阿格里奇’，但是李斯特称呼她时，我总觉得‘阿格里希’更有感觉一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不要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