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蒲王》他非

119、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蒲女走了许久，四周的景象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他不禁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还在泽翊宫内徘徊，还是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宫门。正当他感到迷茫之际，一位温柔的仙娥轻步上前，虚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往哪个方向去呢？”
　　阿蒲女脚步虚浮地晃了一下，随即稳住身形，回答道“我想出宫去，只是不清楚现在自己是在太子宫殿中，抑或是已经走出了宫外。”
　　仙娥轻掩嘴角，发出悦耳的笑声，“呵呵~殿下，您此刻仍在泽翊宫内，不过是走到了芙蓉苑这一带罢了。”
　　阿蒲女不禁泄了气，气恼自己怎么这般无用，兜兜转转竟然还在泽翊宫内打转。“呵~瞧瞧我这个瞎子，真是连方向都辨不清，还真是什么都做不好。”
　　“呵呵~殿下，您何须如此贬低自己呢？您要去哪里，奴婢扶您前去便是。”仙娥温柔地笑着。
　　“唉，好吧。那就有劳仙娥了，我想要出宫去。”阿蒲女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向仙娥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仙娥让阿蒲女搭着自己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引领着他走出了泽翊宫。然而，在他们身后，却隐约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似乎有人在好奇地嘀咕“咦，这人是什么时候跟阿蒲殿下变得如此熟络的？”
　　“可不是嘛，她确实厉害，不仅把太子殿下安抚得服服帖帖，现在还亲自带着未来的太子妃出宫呢。”另一人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啊，她是天后那边的人，若非阿蒲殿下归来，未来的太子妃好像……”
　　对于后面的话，阿蒲女并未能听清，原来是被那位热心的仙娥施了法术，让他无法再继续听到那些仙娥的对话。阿蒲女不禁生出疑惑，为何那些仙娥突然之间就噤声不言了呢？
　　“为何他们突然不说话了呢？”
　　“呵呵~或许是他们被总管大人发现了吧。殿下，您也喜欢听这些宫中的八卦吗？”仙娥笑吟吟地说道。
　　“并没有特别想听，只是偶尔有些好奇罢了。”阿蒲女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
　　好心的仙娥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奴婢有时候也会偷听那些上神们的八卦，只是没想到今日自己也成了别人口中的八卦人物，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啊，唉~”
　　“您是指方才那些人说你是天后娘娘的人吗？”
　　“嗯，我的确是从天后娘娘那边过来的。但只是因为我在园艺方面有些心得，擅长种植花草树木罢了。”仙娥谦逊地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颇受天后娘娘的赏识呢。”阿蒲女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呵呵~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啊。其实是因为有次我照看天后娘娘心爱的花时，不小心睡着了，结果那花被太阳晒得太久，活活给晒死了。那也是我的失职，害得天后娘娘心爱的花就这么没了，我自己也因此受了罚。还好后来太子殿下向天后娘娘请安时，正好撞见了这事儿，把我给救了下来，不然我恐怕早就被打死了。也多亏了太子殿下啊。”仙娥回想起往事。
　　他们行走了许久，当来到西北角时，一阵悠扬的钟声忽然响起。阿蒲女在此向仙娥表达了谢意并道别，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仙娥其实是故意领他走向神庙的。
　　一踏入神祇苑，阿蒲女便闻到了浓烈的香烛烟火气息，由于目不能视，他只能依靠听觉去感受周围的世界。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众人烧香拜佛的声音，以及僧侣们诵经朝拜的梵音。
　　他循着诵经声，朝着那宏伟的殿内走去。此殿之大，足以容纳数万人而绰绰有余。正对大门的金佛，其身高之巨，目测可达数万尺，即便是那些胆大包天之人，初见之下也会心生敬畏，更不用说那些胆小之人了。阿蒲女虽在天界已算是高挑，身高达到了三千九百公分，但在那巍峨的金佛面前，仍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金佛的左右两侧延伸开去，只见有手持琵琶、神色悠然的神仙，有手托宝塔、宝相庄严的神仙，也有双手紧握金锤、面容凶恶的神仙，更有众多形态各异、各具特色的大神祇。这些神祇的数量之多，加起来恐怕有数万名之巨，让人不禁为之震撼。
　　他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静静地聆听那经文。经文的内容大致讲述的是数百万年前，一条威猛无比的玄金龙如何屠戮四方恶鬼，守护世间安宁的壮丽史诗。
　　一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阿蒲女听得如痴如醉，暗自思量，那玄金龙如此勇猛剽悍，怎么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呢？正当他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人忽然走上前来，轻声问道“碧天斋，这是听得太过入迷，连散场都不愿离去了吗？”
　　“呵呵~怎么你也开始用这个名号唤我了呢？”阿蒲女闻声抬头，本以为来者是玄鯥王，却不料竟是婆娑炎，不由得微微一怔。
　　阿蒲女缓缓抬手，示意婆娑炎扶自己起身。
　　“呵呵~这个名号你不喜欢吗？”婆娑炎扶稳阿蒲女后，微笑着问道，似乎对这个别称颇感兴趣。
　　“也没什么特别喜不喜欢的，只是这里是神祇苑吗？我记得神祇苑并不在这个方向啊？”阿蒲女疑惑地问道。
　　“此处乃是世尊无上大佛的神庙，自然是与神祇苑有所区分，不过神庙的事务也归属于神祇苑管辖。”婆娑炎边说边扶着阿蒲女跨过门槛，领他前往神庙的偏殿。
　　偏殿旁，有一汪清澈的湖泊，湖中央点缀着一座翠绿的小岛，小岛上建有一座雅致的小屋。他们二人缓步走到小屋前，稍作歇息。婆娑炎随即吩咐侍从端上斋茶与精致的糕点，以供品尝。
　　“我记得你素来喜爱甜食菓蜜，不知这些糕点是否合你的口味？”婆娑炎说着，将一个形状宛如盛放玫瑰的糕点轻轻放在阿蒲女的手心。
　　“呵呵……真是有劳你还记得我的喜好。此地荷叶田田，风光旖旎，确实是个好地方，让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呢。”阿蒲女莞尔一笑。
　　“怎么，难道还有人敢给阿蒲王殿下添堵不成？”婆娑炎眉头微挑。
　　“唉~我这还没正式进天家的门呢，天后就处处找我麻烦。算了，不说这些让人心烦的事了。你和四殿下现在怎么样了？记得我还在天界的时候，就瞧着你眼贴身的待他好，他那榆木脑袋有没有开窍啊？”阿蒲女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
　　“你都说是榆木疙瘩了，他心里怎么想的，你其实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婆娑炎黯然道，又心道‘他是喜欢你的，你这样说，岂不是让我更加难受吗’
　　“上邪！我可不清楚他心里怎么想。而且我与他也没见过几次，谈不上熟悉。再说了，我有泽郎，可不敢朝三暮四。不然被太子殿下知道了，你知道他的，心眼小又紧盯着我，我可受不了那份罪。”阿蒲女连忙撇清自己与四殿下的关系。
　　‘原来这家伙还没和帝鳶天成亲啊？怎么动作这么慢呢？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阿蒲女心想着。
　　“你不朝三暮四，可他却眼不离你身，心早飞你那了。”
　　“唉~真是有趣，他那个老人家怎么偏偏就惦记上我这个玩世不恭的小孩作甚？哈哈哈~~婆娑炎，咱们能认识也是缘分。来，这个好东西给你，这是我跟太子之间的闺中情趣。他天天念叨着想要个娃娃，可我这会儿还没法给他。这个给你，今晚……用了它，保证他离不开你。”说着，阿蒲女上前拉着婆娑炎的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又笑道，“听太子殿下说，你少年时就服下了孕子丹，吃了这个，保证你能怀上娃娃。”
　　阿蒲女摸索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五粒棕红色的药丸，婆娑炎见状，面色瞬间变得通红。“这……这不太合适吧，有失身份。”他有些羞涩地推辞道。
　　“这种事还分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听我的，我都离开二十万年了，你俩还没成，肯定是你太矜持了。男人嘛，都是见色起意的下半身动物，你看我，虽然比你们都小，但这种事我可不比你们经历的少。”阿蒲女一番话说得直白而大胆，让婆娑炎不禁有些愕然。
　　“可是……这实在太大逆不道了……会玷污了玄鯥王的身份。”婆娑炎仍然犹豫不决。
　　“你是真傻，他也是真的呆。两个人就只能这么干瞪眼看着，干着急却吃不到嘴里，有意思吗？我是为了你好，才把这个给你的，你要不要是你的事，反正我已经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阿蒲女说着，将盒子塞到婆娑炎手中。
　　“那你这是何意？你就不怕他怨你吗？”婆娑炎看着手中的盒子，眼神复杂地问道。
　　“自然是为了你好，你只要记得我的好就行了。往后啊，我还得依仗你呢。”阿蒲女说罢，便起身杵着棍子，缓缓离开了小屋。
　　“阿蒲王殿下，您是想要夺权吗？”婆娑炎猛地起身，目光紧紧锁住阿蒲女的背影。
　　“呵呵~你说什么呀？我家太子殿下以后可是要继承天帝之位的，我夺哪门子的权啊？”阿蒲女微微一顿，随即笑着反问道。
　　“可你一直迟迟不肯与太子殿下成亲，这不是让人起疑吗？”婆娑炎追问道。
　　“成不成亲，我都是他的人，自小便是……嘻嘻~嗯，大神官，既然你都提出疑问了，那我就有件事想拜托你，不知你可愿意帮忙吗？”阿蒲女俏皮转身。
　　“请讲！”婆娑炎闻言，连忙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嗯……我想给世尊无上大佛举办一场祭祀。大佛乃是我天族的开天元老，更是第一位打破混沌世界的上神。然而，尽管他的信众多不胜数，但真正为他举办祭祀的却寥寥无几，既没有官神将的参与，也没有乩童的协助，更未曾有过游天街的盛况。”
　　“你这是何意呀？世尊无上大佛一直以来都未曾有过祭祀活动，你这突然要举办，我得去请示天帝才行。但能不能得到同意，我就不知道了。”婆娑炎面露难色。
　　“不为什么，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不急，凡事都慢慢来。”阿蒲女说完，便真的转身离去了。
　　站在原地的婆娑炎被阿蒲女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阿蒲女为何要给他那药丹，又为何要突然提出帮他举办祭祀之事。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他给世尊无上大佛做一场祭祀吗？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婆娑炎充满了疑惑。
　　婆娑炎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盒子，脸颊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
　　与婆娑炎见过面的第二天，就传出了玄鯥王进入婆娑炎房中后久久未出的消息。待他半月后从婆娑炎房中走出时，已被不少人撞见，这导致天界开始流传起四殿下与大神官即将成婚的谣言。
　　而他呢，却一直躲在世尊无上大佛庙的禅房里，图个清静自在，就连太子殿下前来，也避而不见。
　　吾以踏血之躯，降临尘寰，矢志捐躯，以济苍生。手捧佛花，虔诚献祭，跨白驹以驰骋，心怀慈悲，普照四方。然吾之魂，竟陷囹圄，举世皆遗，无人问津。吾踩鬼王，如履平地，若越重关，勇猛无畏，冲破混沌之魇，创世以利天神。阿弥陀驮谒！”沉浸于诵经中的阿蒲女，忽闻敲门之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阿蒲王殿下，玄鯥王殿下求见！”门外的天将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正在诵经的阿蒲女。
　　“不见！就说本王正在休息。”阿蒲女冷冷地对着门外回应道。
　　“你不见也不行！”话音刚落，只见玄鯥王已一脚踹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呦呵~这不是四殿下吗？怎么一点君子风范都没有，踹门这等粗活，理应让我这个做弟弟的代劳才是。”阿蒲女边说边挥手示意天将们退下，并让他们将门关上。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那药你为何要给他？”玄鯥王紧紧地盯着阿蒲女，看着他杵着棍子缓缓走进内堂。
　　“这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嘛！你俩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就是不肯给人家一个名分呢？”阿蒲女并没有打算隐瞒，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想法。
　　“你明知我心系于你，又怎会与旁人产生纠葛？”玄鯥王情急之下，上前一步拦住了阿蒲女的去路。
　　“说完了吗？我一个瞎子，可经不起你们这般闹腾。”阿蒲女轻巧地避开了玄鯥王。
　　“你到底想怎样？为何偏要我和婆娑炎弄成如今这般模样？”
　　“静心呀，四殿下……我不过是真心希望你们能成婚，真的没别的什么想法。”阿蒲女淡淡地说道。
　　“不……你这次回来定是有目的，说！到底为什么？为何无缘无故地接近婆娑炎？又为何要拜托他筹办世尊无上大佛的祭祀？你究竟要做什么？”玄鯥王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让阿蒲女不禁好笑。
　　“呵呵呵~我怎么可能会故意去接近婆娑炎呢？我一个瞎子，受了委屈无处可去，就糊里糊涂地跑到了世尊无上大佛的寺庙里。在那里，我听了一段不长不短的经文，你说，我又怎会是有心接近他呢？”阿蒲女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摸索，寻找可以坐下的椅子。
　　“唉~还是我扶你过去吧！”看着阿蒲女在眼前摸索着却找不到椅子，玄鯥王终究是不忍心，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劳烦了！”
　　沉默许久，玄鯥王一直紧紧地拉着阿蒲女的手，感受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声问道“你是多久才苏醒的？”
　　“呃……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阿蒲女有些诧异，没想到玄鯥王会提及几万年前的事情。“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什么时候苏醒，泽郎生怕我回忆起过去，总是避而不谈。呵呵~~没想到你还是那么直接，真是笑死人了~~”说着，他地挣脱了玄鯥王紧握的手。
　　“睽违日久，拳念殷殊。我只是……只是想了解你这数万年是如何度过的，在那个地方，你定是吃了不少苦吧？”玄鯥王再次上前，紧紧握住阿蒲女试图挣脱的双手，将他拉近自己，深深地嗅着那多年未闻的熟悉香味。这感觉如梦似幻，让他确认，这人终于还是回来了，不再是那虚无缥缈的幻影。
　　“啧……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德行，先是深情款款，然后再……哼，都是一路货色。你答应我，娶了婆娑炎，日后咱们私下里怎么都行。”黑纱之下，红唇微启，吐露出极具诱惑的话语。
　　“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我娶婆娑炎？”
　　‘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让你娶了婆娑炎，我这边的看守也会轻松些，不然天天有人跟着，你不觉得烦人吗？我......’
　　“哈哈~我就是觉得婆娑炎太可怜了，你让人家等了你那么多年，合该给人家一个名分了吧？再说了，你都已经……吃了人家，你母上不是也很喜欢他吗？跟他在一起，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信我一回……弟弟我真的要走了。”阿蒲女笑得有些狡黠。
　　“你……这事，你让我考虑考虑。”玄鯥王沉吟片刻，终是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好！不过还请哥哥尽快给出答复！”阿蒲女的笑容灿烂得犹如寒冬里的暖阳，仿佛能融化他这座冰山一般。
　　“嗯……”玄鯥王轻轻点头。
　　傍晚时分，在泽翊宫书房内，歓虹王正凝神阅读着书卷，目光落在了一行字上“攻其心，折其志，不战而屈之，谋之上也…攻其心，折其志，不战而屈之，谋之上也。”
　　"太子殿下，今日小殿下于世尊无上大佛寺中，专心诵读经文。然而，在上午时分，玄鯥王贸然闯入香室，与小殿下发生了争执。"
　　“嗯……四哥怎会突然去找阿蒲呢？”太子殿下闻言，微微皱眉，手中的书页也顺势翻到了下一页。
　　“听他们争吵的内容，似乎是关于玄鯥王和婆娑炎之间的事情。最近，关于他们二人的流言确实挺多的。”
　　“哦~我竟不知四哥这位老僧入定之人，居然也会陷入这样的情感纠葛中。而且，婆娑炎也并非他所喜欢的类型啊。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是我阿蒲所为？”太子殿下放下手中的书卷，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是的……听玄鯥王的意思，指责小殿下所为。”
　　“吼……看来我阿蒲是想做月老了，那就随他去吧！不过，四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不到半个时辰，玄鯥王便一脸怒气，黑着脸离开了。”暗卫如实禀报道。
　　“呵，我四哥平日里最为温和，他也会像对我这般容易动怒吗？你们当时有没有进香室去看看情况？”太子殿下挑眉问道。
　　“没……没有，当时小殿下让属下在门外候着，所以并未进入香室。”暗卫如实回答。
　　“嗯……那香室之内有无什么异常之处？”太子殿下继续追问。
　　“没有，估摸着小殿下当时心情也不太好，临走时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暗卫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嗯，好了，你们先下去吧，阿蒲也快回来了。”太子殿下挥了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喏！”暗卫应了一声，随即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歓虹王的面前。
　　暗卫所述之事倒是与事实相符，不过那二人之间的私语，却无人知晓。
　　“泽郎……你唤我呀？”阿蒲女摸着门框，缓缓走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