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零维

4、第3章 没有明天

　　街道上飘舞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随处可见的圣诞树上吊挂着各种各样的小灯泡和装饰品，交互闪烁的灯光将整座城市点亮，

　　行人们有说有笑的从我身边走过，身着西装的上班族，穿戴校服的学生，打情骂俏的情侣以及精神矍铄的老者，他们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节日喜悦的氛围里。

　　惟独我一个人徘徊在十字路口旁，等待着死亡。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我挣扎过，逃亡过，也反抗过，但始终也敌不过命运的嘲讽。

　　残酷的事实告诉我，我将会在18岁生日这一天迎来死亡。

　　阴沉的天空上依旧飘洒着碎雪，漫天的白点让人感到眼前的景色模糊不定。

　　刹那间，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将空气瞬间凝固，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将我整个人撞飞，然后重重的砸向地面。

　　伴随着金属刮擦和撕裂的声音，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在周围人群的惊叫声中逃逸了。

　　我躺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上，鲜血的腥味开始在口腔里扩散，身体逐渐变得冰冷，意识渐渐远去，我知道，死亡降临了。

　　“当你面临死亡的时刻，只要你按下这只手表上的按钮，那么它便可以延续你一年的寿命。”

　　耳边再次回响起那个人的话语，求生的欲望让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臂，在我左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普通的石英手表，上面静止的时针和分针中透露着绝望与希望。

　　我艰难的按下后，鲜血随即便模糊了视线。

　　过去的记忆一幕幕犹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浮现，疼痛渐渐褪去，景色渐渐消散。

　　一切如同风化的艺术品般，淹没在记忆的最深处。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年前自己的身影与我再一次的在镜子中重叠。

　　“你好，请问这里是302寝室吗？”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不用猜我也知道是她，因为这个场景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拖着一个红色的行李箱站在寝室门口。

　　她的长发及腰，看上去是一个很文静的孩子，此时此刻也是如此。

　　“嗯，是302。你就是我未来一年中的室友，孟初夏吧？”我微笑着问道。

　　“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她诧异的表情都在我的意料之内。

　　“手册上有写哦！”我指了指扔在床上的入学手册。

　　“啊，是这样吗，我完全不知道诶，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天生有点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手册吗，等我找找看....”初夏有点紧张和慌乱的想翻找自己的行李。

　　“不用找了，你就叫我若叶好了，我姓欧阳，欧阳若叶。”我走上前去帮她一起将行李拖了进来。

　　“欧阳若叶，好好听的名字呢。啊，若叶，你看，外面下雪了。”初夏拉着我的手走到窗边。

　　天空，雪花飘扬。

　　大地，一片银白。

　　雪给我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啊，对了。今天是圣诞节呢，听说学校的礼堂有节目，要一起去看吗？”初夏问。

　　“我不喜欢圣诞节。你去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我回答。

　　“可是.......”

　　我没有等初夏说完，匆忙拿起外衣走了出去。

　　因为今天我必须要见到那个人。

　　室外的空气异常寒冷，我走在小镇的街道上。

　　这是一座专门为考试所建造的小镇，小镇四面环山，茂密的树林高耸入云，街道两旁居住的都是陪读家庭，为了不影响孩子们学习，这里禁止了一切娱乐活动，即使是像这样的圣诞节，街道上也寂静的只听得见风声。

　　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复读，是因为在上一次的升学考试之前得了急性阑尾炎，结果整个夏天都是在医院中渡过的。

　　而我所要见的人此时此刻应该就出现在这条街的尽头。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踏着厚实的积雪，一步一步的走到一栋老房子前。

　　那是一栋由原始石料搭建起来的2层楼房，尖形的拱顶和独特的外形可以让人联想起早期的哥特式建筑，只不过由于建造的年代过于久远，现在看上去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透过那扇厚重的铁门朝里望去，瞧，她就在那里。

　　她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同时也是经营着一家奇怪店铺的老板。

　　“哟，同学。可不可以进来帮个忙。”她敏锐的发现了我的存在。

　　此时的她穿了一身红色圣诞装，戴了一个滑稽的圣诞帽，正搬着一箱箱东西。

　　“好的。”我推门走了进去，这一切于我而言并不陌生。

　　“啊，箱子放在这边地上就可以了。我是今天刚搬到这个小镇的钟表店老板，无名。你呢？”她站在屋子中央指挥着我搬着箱子，一脸坏笑的问。

　　“欧阳若叶，晨曦高中的复读生。”我一边搬一边回答，是的，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绝对不会怜香惜玉的。

　　“啊，原来是那个名校的学生啊！哦，这个，这个红色的箱子要放这边。”她依然悠闲的站在茶几旁。

　　“名校吗？我没觉得。”我看了一眼门外堆砌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心想，无名啊，不论多少次，你就不能过来搭把手吗。

　　“你个小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听说在那个学校毕业的学生大部分都能考上好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升官发财巴拉巴拉什么的。”无名说笑着向上推了一下那副老式的黑框眼镜，她黑色的瞳孔深邃而又清澈，精致的脸庞流露着一副孩子般的纯真。

　　“或许别人是那样想的，但我不是。”我吃力的继续搬着箱子。

　　“哦，那你读书的目的是什么呢？”无名眯起眼睛看着我。

　　“我的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知识，以便于对这个世界进行更好的认知。”我直起腰，看着门外最后一个箱子深吸口气。

　　“笨蛋。”无名说着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竟然自己去搬那最后一个箱子。

　　我吃惊的看着无名滑稽的身影，这是她第一次与以往不同。

　　“啊，天色也不早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谢谢啦。作为回礼，这只手表就送给你当做是圣诞礼物吧——Merry Christmas ！”无名笑起来就像个孩子。

　　不过，作为女生，我觉得还是优雅一点比较好。

　　“谢谢。再见了。”我接过那只银色的手表转身朝门外走去。

　　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说的那句话，也是我最不想听见的那句话。

　　“当你面临死亡的时刻，只要你按下这只手表上的按钮，那么它便可以延续你一年的寿命。”

　　无名的声音沉稳冷淡，我想她现在的表情一定也和刚才不同，但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回头。

　　雪，仍在下。

　　天空中依旧充斥着让人无可奈何的阴霾。

　　一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只是生命流逝中的一则片段，但对于我而言却意味着永恒的禁锢与梦魇。

　　因为，我只能活在过去。

　　因为，我没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