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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司马嫣(三) ...

  •   第二日一早,长长的迎亲队伍到来,她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头。

      到达陵安城那日恰是傍晚,司马嫣被安顿在纪澜生的姐姐家,天蒙蒙亮,便有婢女来侍候梳洗。

      她本就漂亮,原本不施粉黛,一直都是清丽动人的模样,如今妆容盛极,倒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平静的看向镜中的自己,陌生又美丽,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眼看时间尚早,她将下人全都支走,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有人说话。

      “今日之后,四大世家的公子便都娶妻了吧。”

      “还有一个。”

      “哪一个?”

      “安氏的小公子”

      “倒不曾听说。”

      “你来府里时间短,不知道也是正常,安氏小公子自幼同纪公子交好,经常来府里做客,这几年却不常来了。”

      “为何?”

      “四年前他外出游历,不知怎么被人弄伤了眼睛,遍寻名医也没用治好,可惜那样朗月清风般的人,最终落得双目失明。”

      岭南,安氏,四年前,双目失明,一切仿佛都串联起来。

      她忆起数月前在茶楼见到的安怀瑾,自始至终都不肯抬头看她一眼。

      那两个正在闲聊的小丫头突就被人抓住了肩膀,惊诧间看到来人是纪公子即将过门的夫人,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她问:“安氏小公子是不是叫安怀瑾?”

      其中一个率先回了神,福身回道:“是。”

      后面她又说了什么,司马嫣便一点儿都听不到了。

      没有他的许多日子里,她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怨他的不告而别,担心他遭遇不测,这一年又一年,她的心就像是被绞成了麻花。

      在后来苦等多年的重逢里,安怀瑾的冷漠终是令她心灰意冷,纪澜生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他们一样执着,一样勇敢,她想成全另一个自己。

      可她现在穿着嫁衣,才晓得安怀瑾或许还是喜欢她的。

      身边乌泱泱的围了许多人,说着令她不知所措的话:

      “小姐快随我回去,出嫁之前是不能见人的。”

      “接亲的队伍已经出了纪府,再过不久就要到了。”

      “小姐您怎么哭了,快随我回去补妆。”

      纷纷扰扰,如坠深渊。

      她知道接下来的决定对纪澜生意味着什么,却还是摘了凤冠,落荒而逃。

      那一日许多人都说见过一个疯子般的漂亮姑娘,她奔跑在陵安城的大街小巷,抓住一个人便问:

      “安府怎么走?”

      “安府怎么走?”

      一直跑到精疲力尽,才终于看到安府大门。

      此时天光尚早,门人昏昏欲睡,还未回过神来,就见一团火一般的红色冲进大门,广袖长袍带起一阵馨香。

      门人揉了揉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瞧错了,打了个哈欠便又睡了。

      司马嫣跑遍整个安府,终于在花园里找到了他。

      他闭着眼睛,端正的坐在藤椅上,头顶的巨大槐树遮了晨光,将他整个人都笼在了阴影里,仿佛被时间的洪流遗忘,独自等待了数百年。

      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抬起了头:“阿德?”

      没有人回应。

      他面色一沉,竟隐隐带了怒气:“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不是叫你……”

      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完:“罢了罢了,我也只是想知道她穿嫁衣是什么模样。”他勉强笑笑,“你从小跟着我,大抵也不愿见到她嫁与旁人。”

      他平日不会说这样多的话,想来是难过到了极点,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嫁给澜生也好,他定会好好待她。”

      司马嫣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伸手捂住了脸,初时还只是小声啜泣,不过片刻,终是嚎啕。那哭声太过凄厉,惊起了一树乌鹊。

      安怀瑾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那眼睛原本像是蒙了灰,此刻却有了光亮,明明灭灭,是希冀也是不可思议的幻想。

      他站起身来,顾不得去拿手杖,摸索着向声源走去,直到抱住了她。

      有多久未见,安怀瑾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在永无天日的世界里时光流逝混乱而又复杂,他有时甚至会记不清她的脸,挫败侵袭,无边懊恼,他想彻底忘记她,记忆也就越发模糊起来。

      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根本骗不了自己。她的声音他一听便知,她的味道一如四年前那个春日,他从湖里救起她,满怀都是雨后的清冽甘甜。

      恍如隔世。

      这一日明明是她跟纪澜生成婚的日子,怎么可能?

      也许是梦。

      他悄悄掐了下手心,立时就推开了她,慌张的想要后退,就听她问:“你还想要抛下我?”

      那声音太过可怜,他不忍心,可不忍心又能如何?

      他抿了抿唇,到底也只是说:“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怎能如此胡闹?”

      她也只是问:“你心里可还有我?”

      他惨白着一张脸不肯回答:“你走吧,你不该来这里的。”

      她步步紧逼,不肯退让:“我问你心里可还有我?”

      他终是咬着牙说:“没有。”

      “骗子!”她抹了把脸,恶狠狠的瞪向他,“你真该照照镜子,你这副样子,如何骗得了我?”

      他本就难过,此时听她这样说,更是血色全无,他永远无法再看到自己的脸,也无法再看到她。

      她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你瞎了便可以不守约定?你瞎了便可以这样欺负我?”

      说到最后,她又哭了起来,委屈到了极点,没有看到他眼角极快的落下一滴泪:“你曾说要游历山河,遍行四方,我这副样子,如何能够陪你?”

      她哭得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这些年我东奔西走,往后哪里都不想去了。”

      他也便也不去想了,不去想世人会如何看她,如何看澜生,不去想家族声誉,不去想明天会如何。

      他终于可以张开手拥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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