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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落红 ...

  •   皇上自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来过。琉舒的日子也算过得可以,一直都相安无事。梧桐宫内依然只有她和宛儿二人,平时多得宣阳公主关照,琉舒也不至于受人欺负。
      今天中午,宣阳公主兴高采烈地将琉舒拉了出去。
      晴空蔚蓝如洗,是少有的好天气。昨夜小楼细雨,打湿了花枝,阳光落在晶莹欲滴的露珠上,映出花朵娇艳的颜色。
      长廊里,宛儿和莲儿跟在后头,宣阳公主一蹦二跳地走在琉舒旁边。她身穿橙红底色绣有牡丹图案的霓裳,笑容明媚亮丽似骄阳。足上的银铃铛叮叮作响,好像她清脆的笑声般动人。
      “今天皇兄赐宴西华宫,叫我也带上你。”宣阳公主今天似乎特别高兴,说话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欢快。“这是个好机会,你得好好把握啊!”
      琉舒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今天的她一身水蓝色玉兰织锦宫装,淡绿色的翡翠簪绾起三千乌丝,淡扫峨嵋,清雅出尘。
      看见宣阳公主那么高兴,琉舒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她这个已经快被人遗忘的宁嫔其实对这些热闹事情没什么兴趣,宁静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也不知道皇上怎么又想起她来。
      在宣阳公主的带领下,四人来到西华宫前。安公公就在门前候着,一看见宣阳公主和琉舒,马上笑着迎上去。
      “宣阳公主吉祥,宁嫔娘娘吉祥。”
      琉舒朝安公公点点头。
      “公公有礼。”
      宣阳公主倒没那么多礼节,她一摆手,扬起头。
      “小安子,快带本公主进去。”
      “是。”看着宣阳公主这可爱单纯的姿态,安公公笑着引路。
      “娘娘。”宛儿站在后头轻唤一声,琉舒回过头来。“宛儿和莲儿不能陪娘娘和公主进去,娘娘千万,千万要小心啊。”
      “宛儿放心,我自有分寸。”琉舒看着宛儿抿唇担心的样子,想起了以前与自己情同姐妹的侍婢水烟。她轻轻拍着宛儿的手背,柔声道:“安心等着,我不会有事的。”
      宛儿到底是个聪明人,早看出了琉舒和皇上之间的隔阂。她如此关心自己,琉舒实在非常感激。觉得在这深宫之中,自己也并非无依无靠。
      “琉舒姐姐,快过来啊!”宣阳公主并没有听见主仆二人的谈话,她一脸天真地拉着琉舒的衣角,琉舒朝宛儿点点头,然后跟随她和安公公进去了。

      西华宫内有两阁,一轩,各分布在左右两侧。顺着游廊下去,一路上都开满各种各样的春天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正中央便是西华殿,外观气派,典雅不凡。殿内金壁辉煌,左右各有三条顶梁朱色高柱,两旁的墙上刻着仙女起舞,乐师吹奏同乐的庆典画面,栩栩如生,非常华丽。每个人都有单独一张长方型雕花短脚檀木食桌,皇上李鸿轩就坐在中央的金龙边檀木食桌后,顺着下去左边分别是德妃,傅婕妤和舒美人。右边前头两个位置空着,然后再到齐妃,萧贵人,孟才人。
      琉舒仔细观察,发现有几个位居正三品以上的嫔妃都没有出现。这样看来,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皇上中意的嫔妃。既然如此,皇上叫她来干什么?
      安公公进殿后回到李鸿轩身后,而宣阳公主则朝李鸿轩快步走去。
      “皇兄!”宣阳公主提着裙摆笑着走向李鸿轩,脚步停在五步之前,躬身行礼。“宣阳参见皇兄。”
      “起来吧,不要这样生分了。”看见宣阳公主到来,李鸿轩高兴地笑着。“忽然变得这么有礼数,害朕差点认不出你是那个老爱调皮捣蛋直来直去的小宣阳了。”
      宣阳公主抬起头来嘻嘻地笑着,看起来机灵可爱。
      “今天那么多姐姐都来了,宣阳可不能做个没礼数的讨厌鬼。”说罢,宣阳乖巧地朝左右两侧的嫔妃行礼。“各位姐姐,宣阳有礼。”
      众妃微笑着朝这位天之娇女点头示好,然后将目光放在后头的琉舒身上。
      “臣妾参见皇上,见过各位姐姐。”琉舒福了一福,李鸿轩朝她抬抬手。
      “起来吧。”
      “谢皇上。”
      琉舒一抬头就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没有人料到这个虚有其名的宁嫔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看着她的眼神也充满疑惑。
      琉舒挺直了腰板,装作没有注意到那些奇异的眼神。
      “宣阳,你跟宁嫔就坐在那里吧。”
      李鸿轩指了指右手边那两个空位,宣阳笑着应了声“是”就过去了。琉舒却犹豫了一下,按照嫔妃宫位排列,她应该坐在齐妃后头,可李鸿轩却将她的位置安排在齐妃之前。
      琉舒抬头看了一眼李鸿轩,李鸿轩朝她点点头,眼神里丝毫为难她的意思。赐座前列在别人眼里可是莫大的恩宠,如果自己再三推搪只会让别人觉得自己矫情。可这突如其来的恩宠她接受了,要是传出去又不知道要惹多少流言蜚语了。
      细细思量,琉舒最后还是谢了恩,然后入座。一坐下,只见齐妃正朝她笑着点头,丝毫没有介怀的样子。
      “齐姐姐。”琉舒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宁嫔妹妹,好久不见了。没见一阵子,妹妹是越发越清丽了。”
      琉舒也不多言,只是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宫女内监奉上瓜果点心美酒佳肴,殿上气氛融洽,李鸿轩看来心情大好,只见他笑道:“各位爱妃尽管放松心情享乐,今天不醉无归!“
      众妃应了声后起来朝李鸿轩敬酒,坐下后,众人开始吃小点心闲话家常。萧贵人和舒美人不断地缠着皇上,言语间有不少奉承之意,李鸿轩也乐得接受。不时与德妃齐妃说说笑,大家也算聊得尽兴。
      唯独琉舒,除了偶尔和宣阳公主闲聊半句,基本上坐着不发一言。宣阳公主不时瞄了瞄皇兄,发觉他的目光经常有意无意地看过来这里,可琉舒好像没有觉察似的,只是和宣阳公主说说笑然后安静地品茗。
      宣阳公主眨动着美丽的大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拿着水晶盏站起来露出狡黠的笑容。
      “皇兄,众位姐姐只坐着吃东西聊天这多没劲啊,不如我们来点别的?“
      李鸿轩晓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花样百出的妹妹:“哦?小宣阳有什么好提议?“
      “宣阳早闻在座的各位姐姐多才多艺,不如今天露一手看看,当助个兴,皇兄看这可好?”
      李鸿轩一听,笑着点头赞同,看起来也非常感兴趣。
      “好,都依你的。”他左右相望,然后目光首先落在德妃身上。“蓉仪先露一手可好?”
      德妃闻言起身福了一福,娇笑道:“自然都听皇上的。”然后朝身后的内侍说道:“取我的剑来。”
      内侍闻言退下,不一会又回来了。两手捧着一把剑柄印有红色暗花图案,最上端坠着梅花络子,剑锋寒亮的宝剑。德妃笑着拿起来,然后走到中央,摆好架势,然后,剑舞起。
      德妃舞剑之姿干脆利落,翩若惊鸿,起落之间有翻云覆雨之势,令人叹为观止。万千清辉自袖中流淌而出,照亮那如花容颜。衣袂翩然,继而旋舞,德妃的衣袖宛如盛开的牡丹般舒展开来,艳丽无双。
      琉舒静静地看着,德妃剑技精妙,就连平时不大喜欢德妃的宣阳公主也看的津津有味。
      “好!”李鸿轩拍手叫好,众妃也随声附和。
      德妃将剑收入剑鞘,娇笑着,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臣妾献丑了。”德妃退下,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微笑着的齐妃,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蓉仪妹妹好身手,真叫夕柔大开眼界。”德妃退下以后,齐妃站起来走到中央向李鸿轩福了一福,然后取出束在腰间的玉箫。“臣妾今天携了一支萧来,正好用得上。”
      说罢,齐妃拿起玉箫吹奏。箫声悠远如远山薄雾般朦胧柔美,月华泻了一地的温柔,清清浅浅如镜花水月。齐妃吹箫之时眼波流转,柔情似水,玉箫美人两相宜,那一身淡黄色绣花烟罗衫衬托着她清秀的容颜,真像月下美人,我见犹怜。
      奏毕,直到齐妃轻启朱唇躬身行礼,李鸿轩才回过神来。
      “皇上,臣妾献丑了。”
      “好,好!”李鸿轩一连说了两个好字,赞叹不已。“爱妃才艺双全,今天让朕大开眼界啊!”
      “皇上喜欢,就是夕柔的福气。”齐妃谦虚地说完,然后微笑着返回座位。
      接着傅婕妤献字,舒美人清唱,萧贵人起舞,各有千秋。可与德妃齐妃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宣阳公主一边看,心里暗暗着急。本以为借着助兴之名让琉舒吹箫能引起皇兄的注意,可刚才齐妃先了一步,琉舒再吹奏的话就没了新意。唉,这下可怎么办?
      现场只剩下孟才人和琉舒尚未献艺。孟才人轻笑着推搪了,那红唇浮现的笑意有种妩媚入骨的感觉,琉舒想起当初第一次见面,她也是看着这个笑容入了迷。
      李鸿轩的目光在孟才人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回到琉舒身上,神色复杂。
      琉舒注意到李鸿轩的视线,她在原地站起来,抱歉地笑着。
      “皇上,臣妾无德无才。。。。。。”
      “不是!”宣阳公主马上站起来捉住琉舒的衣袖抢话。“皇兄,琉舒姐姐说过她什么乐器都会,你随便点一样都可以!”说罢,宣阳公主嘟着嘴蹙眉看着琉舒,那执拗的样子分明说着,你可不能退缩啊,不然我跟你没完!
      好一个宣阳公主,一句话就逼了她上去。欺君还是献艺,琉舒也只能在这之中挑一条路了。
      “哦?那你可会弹琴?”李鸿轩的声音不冷不热,不过他看着琉舒无奈的样子只觉得非常有趣。
      琉舒上前。
      “回皇上,臣妾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那好。”李鸿轩朝身后的安公公使了个眼色,安公公会意,然后退下。稍等了一会,呈上了一个月型式断纹七弦古琴,然后让人将琴桌置于琉舒面前。
      “弹一曲给朕听听。”李鸿轩抬抬手,有些期待地看着琉舒。
      “是。”琉舒点点头,然后盘膝而坐,双手覆上琴弦。
      琴声轻轻冷冷,如水声铮铮,如雨落天际,纤指一抹,只闻得飞流直下三千尺,有敲晶裂玉之意。折折荡荡,琴声清越,仿佛直上云霄攀上顶峰,万里穹苍。
      悠扬的琴声如水一样不尽地流淌着,忽然,羽调一错!意若失,绵长流水化作晶莹水露滴落湖面,菲薄涟漪,丝丝漾开,余音萦绕,琴声渐渐沉了下去。
      李鸿轩恍然如在梦里,思绪也随之而淡淡地散开。那美妙的琴音勾起了李鸿轩尘封的记忆,仿佛是心里头那一块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他低下头若有所思。
      琴音消散在空气中,琉舒站起来躬身行礼,他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皇上,臣妾献丑了。”
      琉舒抬起头,明亮的眸子载满盈盈笑意,如荷塘月色般动人。
      李鸿轩被这双眼睛拉回了思绪,点点头,赞赏地笑着。
      “宁嫔不仅箫音了得,这琴声也是一绝。”他的视线锁在这个气质沉静动人的女子身上,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好琴赠知音,既然如此,朕就把这绿绮琴赐予你,如何?”
      琉舒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微微弯膝谢恩。
      “谢皇上恩典。”琉舒看着绿绮琴不由得笑了,她素爱乐器,眼前这绿绮琴更是琴中上品。如果不是现在还在饮宴中,她早就坐在园子里弹上几曲了。
      琉舒单纯的表情,李鸿轩一一看在眼里。
      琉舒回到座位上,宣阳公主得意地笑着。
      “你看你看,我叫你上去没错吧?”
      “是是是,谢公主恩典。”琉舒笑着刮了刮宣阳公主的鼻子,宣阳公主好像小猫那样皱了皱眉。
      齐妃也回过头来恭喜:“妹妹好福气啊,这绿绮琴乃琴中上品,我先在此恭喜妹妹了。”
      琉舒浅浅地笑着:“姐姐莫要取笑我,刚才全是琉舒侥幸而已。”
      其他嫔妃也对琉舒的琴声赞口不绝,只是这底下是怎么想的,琉舒就不得而知了。再看看德妃,好像对琉舒的琴声没有丝毫感想,只是侧着头和身旁的傅婕妤说话。今日全席只有琉舒一人得赏,传了出去,恐怕这生活又不太平了。
      琉舒的笑容很快又淡了下去,这赏赐,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宴毕,众嫔妃离开回到各自的寝宫里。等了半天的宛儿看见琉舒出来马上迎了上去,得知琉舒受赏,绷紧了半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宣阳公主和莲儿回去了宣阳宫,琉舒和宛儿一同漫步返回梧桐宫,边走边说起刚才宴会的事情。
      “恭喜娘娘,皇上赐娘娘这绿绮琴,证明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宛儿捧着绿绮琴走在琉舒后头,笑得很是高兴。
      “这心里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琉舒却是一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蓝天中破碎的白云。“我和皇上注定终生形同陌路,我对他无心,他对我也不会有意。”
      琉舒自知,出了什么事情,皇上绝对不会站在她这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琉舒宁愿没参加这次饮宴,起码,她在宫中的生活能安全些。
      继续往前走,调皮的蝴蝶瞧见琉舒过来了,它飞过去围着琉舒飞舞,轻松快乐,绕了一圈后离去了。
      蝴蝶美丽的翅膀,让琉舒想起德妃美丽的衣袖。
      “对了,宛儿,你可知道德妃是何许人?”看着远去的蝴蝶,琉舒不禁问道。
      宛儿对琉舒也是知无不言,可这次却低头犹豫了,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琉舒见她久久没有回答,便回过头去体贴地笑着。
      “是什么忌讳的事情吗?既然如此你不必说。”
      “那倒不是,只是。。。。。。”
      看着平时伶牙俐齿的宛儿此时吞吞吐吐的,琉舒想了想。
      “德妃是江湖女子?”
      “回娘娘的话。德妃娘娘是镇远将军的女儿。”
      “镇远将军。。。。。。”琉舒轻声念着这个已成过去的名字。当年她尚在闺中也听过镇远将军的威名。听说将军为人正直豪爽,战功无数,皇帝李鸿轩与他亦师亦友。只是后来将军卷入了官非,结果抄家灭族,这案件轰动一时,真相却是众说纷纭,。
      “你还知道什么?”琉舒继续问。
      “奴婢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听说。。。。。。”宛儿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当年丞相大人连同众臣参了镇远将军一本,所以。。。。。。”
      “哦。。。。。。”琉舒淡淡的一声打断了宛儿的话,宛儿低下头不再多言。
      头顶的天空依然蔚蓝如洗,明媚的阳光让琉舒想起德妃,那个拥有镇远将军血统的女子。舞剑的时候不知道有否想起自己的父亲,那美丽的华袖下,不知道掩藏了多深的恨意。

      第二天清晨,落红遍地映红了天边的浮云。迎春花瓣如云般铺盖天地的美丽与明朗的蓝天相对比,别有一番风情。
      花枝渐枯,似乎为了不让人看见那鲜艳的颜色染上枯槁的黄,花瓣如雪般落地,那种颓靡的美丽散发到极致,决绝而且不顾一切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春将过,迎夏。
      琉舒倚坐窗畔,弹奏绿绮琴。声声慢,意意迟,似在感叹春去太匆匆。
      宛儿端上一碟菊花凉糕,然后侍立在一旁。琉舒的琴音渐渐弱了下去,随清风消散了。然后抬起头朝宛儿笑着。
      “宛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给我?”
      “回娘娘,这是宛儿的家乡小食,菊花糕。”
      梧桐宫不像其他宫那样能享受很多美食。人手不够,菜肴衣料被刻意缩减,宛儿看不过,经常做一些小点心给琉舒,逗逗琉舒开心。
      琉舒将琴放到一旁,然后走过来坐下端详那糕点。碟中央放着一朵美丽的迎春花,四块小糕点放在四个对称角落。淡黄色晶莹柔软的糕身中凝固着几条细细的菊花丝,看起来别致可口。
      “这糕看起来很不错啊。”
      琉舒高兴地笑着,拿起玉箸正要品尝。可看着这外表精美的菊花糕,可想而知宛儿花了多少心思来做这个哄自己开心。想到这里,琉舒拿着玉箸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会,而后放下,她抬头愧疚地看着宛儿。
      “宛儿,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对我那么好。跟着我这个虚有其名的宁嫔,真是委屈你了。”
      要不是宛儿陪着自己,体贴自己,这诉尽世态炎凉的深宫生活,琉舒恐怕早过不下去了。
      “娘娘千万不要这样说。”宛儿看着琉舒真诚地说道:“能跟在娘娘身边是宛儿的福气,宛儿愿意长伴娘娘一辈子,娘娘可千万别嫌弃宛儿啊!”
      “怎么会,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了。”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她们共同走过那么多时光,那珍贵的情谊,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表达的了。
      宛儿朝琉舒微微一笑,看着那碟菊花糕提醒道:“娘娘请尝尝。看看宛儿手艺怎样?”
      琉舒点点头,然后拿起玉箸,夹了一块菊花糕。
      宛儿高兴地看着,她是真心的觉得,就算没有荣华富贵,跟着琉舒,她也愿了。
      正当琉舒快要把菊花糕送进口里的时候,宛儿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她咬着唇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宛儿心下一惊,马上挥手打落琉舒手中的菊花糕。
      “宛儿!”琉舒先是吃惊,然后看到宛儿惨白的脸色后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宛儿,你怎么了?”
      “这糕。。。。。。”宛儿指着那碟菊花糕,话还没说完,一股腥甜涌上,深红的鲜血溢出了嘴角。
      “宛儿!宛儿!你怎么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琉舒慌了手脚。宛儿的血越咳越多,落到了琉舒洁白的衣袖上,开出破碎的红花。
      宛儿看着着急的琉舒,眼中忽然掠过沉重的哀伤与不舍,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可她的语言,都化成那诅咒的红。
      那样的红,充斥了琉舒的眼睛,蔓延到她的衣袖上。
      成为生生世世在记忆里不可磨灭的痕迹。
      “来人啊,来人啊!”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琉舒茫然地四处张望,空荡荡的宫殿,一个人也没有,她忽然觉得很可怕。“快来人啊!谁也好,快来人啊!”
      她可怜的娘娘啊!居然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奴才如此伤心。看着琉舒此时绝望痛苦的表情,宛儿的心,比□□所受的伤害更痛。
      宛儿忽然握紧琉舒的手,琉舒慌乱地看着她,宛儿忍着翻滚的疼痛,断断续续地说了好几个字。
      “娘娘。。。。。。宛,宛儿不能。。。。。咳咳,侍奉娘娘左右。。。。。。娘娘,娘娘万事小心啊。。。。。。”
      勉强说完,宛儿的目光渐渐涣散,弥留间,只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泪水打落在自己快要合上的眼帘,然后滑下脸颊,那是她和她的泪水。
      咳嗽声停了,怀中的人儿已经成了一具尸体,那些深沉的红花,终于不再开了。
      琉舒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一样。
      她环顾四周,明明是早上,可她却仿佛身处在黑暗里!
      “宛儿,你,你等等我。”她忽然像个无助的孩子,没有了平时的淡静从容。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宛儿的身体,然后起来。后退了几步,转身夺门而出。
      奔跑的脚下扬起一阵风,迎春花瓣吹起,残香混合着血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风轻轻吹过,拂过绿绮琴。
      哑哑地,发出几个低沉的音。

      琉舒跌跌撞撞地跑着,茫然无措。该找谁?该找谁?这幽华深宫中,她能找谁?
      她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血,温热的鲜血!一个活人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夺去了生存的权利!
      琉舒的心呐喊着。只要能救宛儿,谁都可以!她一无所有,就只剩下这个陪伴着自己的知心啊!
      走过了好多个地方,耳边掠过其他人的声音,琉舒听不清楚,只觉得忽然有人按住了自己的手臂,拉住了她,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疼痛从手臂传来,琉舒在茫然之中恢复了神智,只见自己面前站着许多宫人。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人,总有一个可以来帮助她吧!
      本来在游园的李鸿轩在不远处听见一阵骚动,他马上过去察看。正巧,那个人就往自己这边走来,站在一旁的侍卫马上出手擒住了那个快要撞上来的人。
      身旁的安公公上前诧异地看了琉舒一眼,然后返回李鸿轩跟前。
      “皇上,是宁嫔娘娘。”
      “哦?“李鸿轩走过去,看到琉舒那一身溅血的白衣,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放开她!”
      按住琉舒的侍卫马上退到一旁,琉舒的身子好像脆弱的落叶,慢慢地站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李鸿轩,然后好像看到希望那样,用那双沾满血的手握住了他的衣袖。
      “娘娘!”一旁看着的安公公急了,她怎么可以用这沾血的手触碰皇上?
      李鸿轩扶住琉舒的身子,顾不得那些血有多肮脏,他被这双绝望的眼睛摄住了所有视线,无法移开。
      “到底怎么回事?”
      “救救宛儿啊!”琉舒的眼睛里只有李鸿轩,她眼睛里深切的悲伤刺痛了李鸿轩的眼睛。
      琉舒嘴巴里只重复着这一句,她看到李鸿轩的衣袖上沾了血,那可怕的红,让她想起宛儿。
      那个如花一般的人儿,就这样没了性命。
      明明刚才还对自己笑着,到底有哪里出错了?
      四周围都好冷,这是个没有阳光的清晨,琉舒的脑海浬满是宛儿的影子,一时是朝自己笑着的,一时是满身鲜血的。琉舒抱住颤抖的肩膀,哭着,哭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拥她入怀,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容着她。
      李鸿轩一声不吭地抱起琉舒,然后往回走。
      “皇上,不如让奴才。。。。。。”安公公躬身向前,觉得这身血沾染到皇上身上是极不吉利的。可李鸿轩的话打断了他的声音。
      “不用了,朕自己来就可以了。”李鸿轩看着怀中好像惊弓之鸟的琉舒,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落到他的胸前,他似乎觉得有些热疼。
      “带些人去看看梧桐宫到底怎么回事。”
      “奴才遵旨。”安公公弯着腰后退了几步,然后带了几个侍卫宫人往梧桐宫的方向走去。
      李鸿轩抱着琉舒,怀里的她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平静得好像睡着了那般。
      然而那止不住的泪却告诉他,她非常清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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