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燃烧希望之瞳》琥珀骨

2、Act.2 破冰游戏

　　姜梓鸢独自站在厨房里发着呆，锅上煮着饺子，是她自己包的香菇鸡蛋馅儿的，不知道生病的司马祭酒吃不吃的惯。她冲了冲手，揉了揉额角，她冲动了些，把人领回了家却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她竟然有了再把人送走的冲动。

　　只是担心他会被人捉了去当实验室的小白鼠，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忍不住再叹一口气，姜梓鸢又拿出小锅煮了好消化的薏仁牛奶粥，后人推断郭嘉所患病症乃是肺痨，她虽然不是医生，无从断定，却也知道病人还是吃清淡点好。乳白色的稠粥配上白胖胖的素馅饺子，第一顿就这么凑合一下吧，她想，等问明了他爱吃什么，明天她再做就是。

　　将牛奶粥端到桌上，姜梓鸢脱下隔热手套，张望了一下，郭嘉正翻阅着她丢在茶几上的时装杂志，她招呼了他一声，男人走过来落座。小姑娘用筷子夹起一只蒸饺放到对方碗里，腼腆地笑道：“肚子饿了吧？抱歉，让你久等了。”

　　郭嘉吃东西的样子充分诠释了细嚼慢咽这四个字，他微微蹙着眉，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吃食。“觉得不舒服吗？”姜梓鸢莫名地担心起来，对方吃蒸饺的动作更慢了，她忍不住站起身，关切叮嘱道：“你身体不好，喝点粥吧，那个好消化些。你平常都吃些什么？我去给你做点。”

　　“不必。”郭嘉示意她坐好。

　　他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个香菇鸡蛋蒸饺吃掉，接着将竹筷并起放下，站起身细致地整理了一番衣衫，然后步履轻缓地走到她左侧，继而拱手高举，自上拜下，柔顺的黑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雅致得如同流泻而下的泉水，配上那人眉眼间的云淡风轻，端得是清俊无双。

　　姜梓鸢看愣了几秒，之后慌忙起身，“你、你这是做什么……”

　　“嘉有一不情之请，望姑娘成全。”郭嘉拱手垂眼，声音沉稳，“嘉欲拜姑娘为师……”

　　“别、别介啊！”小姑娘打断他的话，手足无措地将他拖起来，“就我？还当你的老师？我我我自己还在念书呢！内事不决问百度，外事不决问Google，要不我教你上网吧？你自己查去。”这可是鬼才郭嘉诶！智商压制她妥妥的，她能教他什么？再说了，她可是郭嘉粉，要是她把军师大人教歪了，不消人说，她都会想打自己一顿的。

　　郭嘉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从之前的相处来看，这个叫姜梓鸢的年轻女子分明是对他极有好感的。身处异世，纵使他表现得再波澜不惊，内心受到的冲击也绝不会少，诚如她所言，他如今彷徨无措，稚嫩犹如幼童，再不甘也只有暂且依附于人。

　　但他立誓，只将是暂且。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对简体字不熟悉？”姜梓鸢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般想通了他的意图，“还有拼音，嗯……这个是基础，一会就和你讲讲，其实很简单的。今天是礼拜六，明天一整天我也不用去上学，可以仔细地给你介绍一下汉字，明天得闲了还可以教你用电脑。”

　　晚餐后姜梓鸢就开始教郭嘉用字典，并且特意在书房里找了一些便于他熟悉文字的简单书籍，她不打算掩饰什么，让他快些能自理才是最重要。她素来是欣赏三国里那个智谋出众的军师的，所以希望即使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千年后的世界里，也不必像个无措的孩子般惊惶。

　　毕竟，那种表情真的不适合这位大人的清隽气度。

　　郭嘉学得很快，没用多久就把拼音玩得熟稔，过了几天便能独立使用字典看书，两周后成功学会了使用搜索引擎。面对这个崭新的浩瀚未知的世界，军师大人显然非常缺乏安全感，因而汲取知识的速度快得惊人。

　　点击桌面第二列的绿色图标——打开网页。

　　点击上方的蓝色小爪子——进入百度。

　　点击输入框，开始打字……

　　姜梓鸢捧着自己的上网本走到客厅时，看到的就是郭嘉认认真真用手指戳着键盘的样子，她头疼地想着这家伙接受能力那么强，可为什么都快两个月了，指法还是和当初一样烂啊……

　　她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木质茶几上，把屏幕转到郭嘉那一边，屈指扣扣桌面吸引来他的注意力，“郭嘉，我们来谈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小姑娘点了点支付宝余额那一项，郑重地看着他，“这个月，因为你的缘故，我的收支不平衡了。”

　　“我在淘宝开了个小店卖衣服……呃，淘宝？你把它当成一个摸不着的卖场就行了……不、不，不是意念，是真正地买卖东西……对，你身上穿的就是我店里的样品，不然你认为我会买男装吗！……不需要面对面，他们会把钱转进我的银行卡里……银、银行卡就是……”

　　姜梓鸢解释得口干舌燥，她崩溃地比了个停的手势，虚弱地恳求：“爷，郭爷，你先听我说完正经事成不？这些问题你一会儿自己百度，啊？”

　　郭嘉挑眉看她，她却在愁眉苦脸地望着电脑屏幕，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了一声，见她看过来，会意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总之我靠做点小生意过活，虽然赚得不多，但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过得也挺安逸。”姜梓鸢瞥了他一眼，长发披肩的中年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神情是一派了然，姜梓鸢有点泄气，她还解释个什么劲啊？人家估计听她说第一句就想到这儿了，刚才就是故意逗着她玩呢。

　　她没精打采地缩到了沙发一角，语气里带着埋怨，还有点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反正你得去找工作……赚钱养活你自己……我是养不起了……”

　　郭嘉被她哀怨的小眼神看得有些心软，近一月的相处让他彻底摸清了这个小姑娘的底细，姜梓鸢心思干净，温和好相处，虽然有些自由散漫，但从不耽误正事，对他没什么防备，说实话，他真是挺好奇这个人怎么就不担心他会对她图谋不轨？或者说，这种缺乏自保能力又无警惕心的家伙，是怎么平安长大的？

　　“这两天我会出门转转。”郭嘉思忖了片刻，决定还是瞒下她他已经在网上约好面试的事，见她一脸犹豫和不安，他下意识地开口安抚道：“放心，我会带着这个……手机，有些东西我需要亲眼看一看，我不会走太远的。”

　　说完郭嘉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仿佛自己是个初次远游、正在对家长交代行程的少年，心中充斥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向往，跃跃欲试，又忍不住忐忑和慌张，如此鲜活的情绪……郭嘉一时间有些恍神，他有多久未曾体会这种丰沛热烈的情感了？

　　忽然间觉得……他似乎也开始习惯这种与尔虞我诈无关的日子了。

　　姜梓鸢从来没有怀疑过郭嘉的能耐，可是在亲眼见证了军师大人融入现代社会的全过程后，她还是被打击到了——他到底是怎么过关斩将PK掉诸多名牌大学毕业生拿下F大图书管理员的工作的！F大可是直接归总参管的军校！更、更何况，这位爷拿的还是她给他找人办的假证……

　　“郭嘉，你和我说实话，他们到底为什么录取你？”姜梓鸢一脸严肃，“是不是你暴露了身份，他们要捉你去展览？”

　　男人瞥了她一眼，“问了几个比较驳杂的问题，其他人大概没答出来吧。”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有个老人家后来问了我的生辰，我报了卡上的十月九号，他听了挺满意的样子，说‘天秤座的，就他了’，然后就让我回来等消息了。”

　　郭嘉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呆怔住的少女正经历着怎样的晴天霹雳，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明天开始上班。”接着便坐到一旁，独自思考着关于校方让他去兼任古代军事战略学授课教师的提议。

　　这一月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养病上，精力允许的时候便查找些史料、主动熟悉下现代社会，《三国志》与《三国演义》他挑拣着章节反复看了多遍，对于曹氏政权的覆灭，他虽谈不上彻底释怀，但终究是默认了这段历史。

　　昨日种种仿若云烟，如今再读《郭嘉传》，竟叫他感出几分陌生。

　　他有几分怅然，但很快便调整好情绪。

　　郭奉孝已逝，然郭嘉未死。

　　纵使今生再无缘勒马横缰亲赴战场，也无从于沙盘上决胜千里之外，但这份指点江山的纵横之心却依旧在执着地跳动。鬼才军师郭嘉，用兵最是奇险，世相变更并未泯灭他的才资谋略，反而正因为这时代的浮躁，愈发体现出他异于常人的沉静及耐性。

　　他不甘泯然众人，即便转换了时空，他依旧会找到最适于他的处世方式。

　　没错，终究是意难平。

　　他怎么可能安于平庸？

　　想到这些，清隽瘦削的军师大人轻笑了一声，他像是卸去了无形的重负，整个人都轻松明快了许多。见一旁的姜梓鸢还呆愣愣地看着他，心情上佳的郭嘉伸出手，随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神情自若，动作亲切却不狎昵，仿佛手底下的是一只呆蠢的毛茸茸胖兔子。

　　眼镜小妞非常淑女的黑长直造型被他这么一揉给彻底破坏，她挣扎着从男人掌下逃开，狼狈地跑到足够远的安全地带才敢回头怒视他。

　　郭嘉被她敢怒不敢言的小样儿逗得哈哈大笑，姜梓鸢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洒脱快意的笑容，过去的阴郁、惊惧、隐怒在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他虽然穿的是最简单的绿白格子衬衫，但给她的感觉却是衣襟大敞侧卧在竹林间提壶饮酒的风流居士，就连眼角细细的笑纹都好似浸染了酒洌竹香，倜傥潇洒得叫人忍不住心生仰慕。

　　蠢兔子望呆了半天，最后也怒不下去了，情不自禁地随着他而笑起来，她真心诚意地为他感到高兴，“郭嘉你还是这样子笑起来好看些。”军师大人不置可否，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笑，姜梓鸢哒哒哒跑回房间，又抓着什么一溜烟儿跑回郭嘉身边，她没敢坐到他旁边，却腆着小脸磨磨蹭蹭凑到他身侧，隔着沙发扶手献宝般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那是一条亚光面料的墨绿色绸缎发带，针脚看着挺细密，收边也挺扎实，可惜缝合处歪歪斜斜的，叫人看了直想叹气，收针的地方折了个尖角，背面用银线绣了一团，郭嘉辨认了一会，才哭笑不得地认出那是个小篆的“嘉”字。

　　口拙的蠢兔子嗫嚅了半天，“唔……你……这个……不是不太会用皮筋嘛……”见对方皱着眉盯着那个银色的嘉字，她赶忙解释：“我我本来想绣你名字的，可是这个……”她苦恼地抓了抓脑袋，“两个字都很难啊……而且绣这一个位置就不够了，我很努力了！你看，我手上都被扎了好几下了！”

　　她委委屈屈地摊开小爪子伸出去，郭嘉瞥了一眼，白嫩的小胖爪上的确缀着几个嫣红的小点，他收回视线，又低头把玩了一会那条发带，接着在姜梓鸢期待又得意的目光注视下，将自己的长发认真地束了起来。

　　“不错。”军师大人赞许地评论了一句，他看到眼前之人因为这一句肯定就欢欣雀跃起来，心情不由得又好了几分，他愉快地将她刚理顺没多久的柔软黑发再度揉得乱糟糟的，“谢谢你了，小丫头。”

　　他的笑意直达眼底，真实而有温度。

　　谢谢你这份始终温柔纯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