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Act.11 痉挛芭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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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某天你突然听见悠长的空袭警报声，请注意你的周围，是否在燃烧。
如果黑暗侵蚀视野，那么欢迎你来到寂静岭。
蜿蜒爬行的锈迹和血垢在地面画出血腥而诡异的形状，墙面一片片破碎剥落，露出墙体之后腐朽的铁丝网架，飘落的暗色灰烬像是恶魔温柔的叹息，在半空怜悯而嬉笑地注视着跌跌撞撞奔逃的少女。
漆黑腥臭的圣甲虫如洪流般涌出楼梯，阴影里仿佛有什么在爬行，破碎而污脏的镜子里隐约看见成群结队扭曲尸体，远处传来钝器在地面拖拉的刺耳金属声响。
她绝望地倒退着，背后是空悬的腐烂的窗棂，视线尽头，没有双臂、全身被紧紧束缚在潮湿皮肤之下的怪物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身姿扭曲脚步蹒跚向她移动，血的味道混合着铁锈以及某种莫名的焦味，越靠越近。
近得已经可以看见那个东西身上溢出的液体，少女哆嗦着踩上窗台，脚下一软，膝盖撞上裸露的生锈铁钉，她顾不上疼痛，颤抖着伸手抓紧了外墙锈迹斑斑的水管，挣扎着拼命地爬了上去，不敢回头，只能不停地往上爬，绮丽妖异的殷红顺着小腿蜿蜒而下，凝结成血珠，从空中滴坠而下。
下雨了？
液体滴落到镜架，再顺着脸颊流淌而下，男人摘下眼镜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湿痕，动作顿了顿，他缓慢地收回手，刺目的鲜红在皮肤上涂抹出艳丽的色块。
“唔。”他停下脚步，“郭嘉，不用找了。”
手表上的能量雷达一片紊乱，属于姜梓鸢的独特蓝紫色标记在此地闪烁，楚轩抬头望向缀满星斗的夜幕，晚风吹来一片夏末秋初的燥热气息。
“空间重合，维度波动中，重合度达到99.8%以上可以通过外力强行打开通道，维持通道稳定的能量在1.22典量到1.25典量之间，利用东皇钟的储能勉强能够达到。”楚轩的声音波澜不惊，他抽出数块金属薄板平铺于地面，在其上用某种浅绿色的半透明胶状体将传感器与金属条粘合，接着拼搭出一人高的拱形门。
尝试着接通了一下能量源，蓄能格缓慢地上涨，他将小巧的青铜钟递给郭嘉，见对方一愣，解释道：“实际能量的输出必须要人为控制，临时传输器非常脆弱，结构被破坏，通道就会崩塌，你必须留下，避免任何外力的干扰。”
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了解的病号先生沉默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我去找她你留下”这种从心却任性的话，他点点头，黑瞳深处纠缠着浅浅的惶恐，嗓音却依旧淡定沉着：“你放心。”空间被撕扯的电流爆裂声越发清晰，他开口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对着楚轩的背影，低声道：“……拜托你了。”
“嗯。”对方没有停顿，只留下短暂的回应。
膝盖上的伤口不算太深，已经结上了薄薄的血痂，但因为疼痛、疲惫与恐惧混合，少女的整条左腿都在颤抖。背靠着天台的围栏，姜梓鸢脑中一片混乱，她双手发抖地捧出藏在贴近心脏的口袋中的手机，低电量的红色警告灯一闪一闪，屏幕上依旧没有任何未读短信与未接来电。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将眼神空洞的少女拉回现实，她压低身子，迅速爬到配电箱的后方，透过缝隙观察空旷阴霾的天台。对角线方向，镰刀般的勾爪猛然挠上了地面，残忍地向后划拉出一道白线，腐朽的金属护栏轻易被折断，血迹斑斑的刀锋在水泥地面上胡乱地抓挠寻找着力点，怪异尖锐的惨叫声时断时续。
那个东西在往上爬！姜梓鸢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倒退到天台边，低头看了一眼，六层楼的高度让她有点晕眩，爬上来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在这种情况下爬下去……
不、不可以这样放弃！小姑娘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护栏，继而拖着受伤的腿挣扎着向通往楼下的门靠近，她斜靠在门上，紧张地小口喘息，指尖凝聚出微小的火焰，锈蚀的锁芯被破坏，她飞快地扫了眼镰刀怪半露的躯体，一把推开门冲入了阴暗之中。
跑下一层屏气躲在拐角，没过多久就听见来自上方的嘶吼声，还有尖锐物品在金属表面划拉而过的撕裂声，小姑娘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她颤巍巍地站起身，视死如归地继续往漆黑的楼梯间走下去。
楚轩蹲下身，用电磁匕首划开死去的怪物尸体，随意地挑拨了一番，没有脏器，实心的腐絮血肉，按理说根本不具备生命力的异类，他甩了甩匕首，将沾上的黏液清除，看了眼手表雷达上与蓝紫色目标点的距离，男人站起身，步履稳健地迈向黑暗血腥的走廊深处。
腿上的伤口因为奔跑和曲膝的动作而再度崩裂，甜腻的血香淡淡地弥散在少女身边，漆黑的楼梯间中仿佛隐匿着未知的生命体，诡异的声音从分不出方向的黑暗里传来，姜梓鸢下楼的速度越来越慢，无尽蔓延的恐慌犹如浸水的稻草，愈发得沉重，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绝望的尖叫声划破寂静，僵硬静止的丰满身躯陡然一颤，齐刷刷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安静。”楚轩低声在姜梓鸢耳边告诫，感觉到她狂跳的脉搏逐渐趋于正常的过速心动，这才缓缓地放开捂住对方嘴的右手，微弱的绿色荧光映照下，楚大校面无表情的脸平添了几分立体的惊悚感，被吓软了的小姑娘觉得自己心肝肺脾脏都在颤，哆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给你一分钟处理伤口。保持安静，动作要快，否则界门撑不到我们回去。”一个冰凉的喷雾瓶被塞进她发抖的手里，楚轩打开楼梯间的门，昏黄的灯光照进来，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还有五十秒。”
好不容易找到主心骨的小姑娘哪里敢一个人待在楼梯间，慌不迭跟出去拉住他的衣角，这才有心思给自己的膝盖喷上外伤药，冰凉舒适的药液快速被肌理吸收，伤口迅速地闭合，姜梓鸢虚脱般闭了闭眼，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松弛了一些。
她松开手，抬头望向正前方那个高挑挺拔的背影，他每一步都走得稳健有力，平静地踩在遍布血污锈迹的地面，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仅仅是注视着对方淡定前行的身影，自己慌乱的心似乎就会得到安抚。
楚轩的强大毋庸置疑，不会疼痛、不会恐惧、非人的智慧、永不疲惫的心灵，这样的人，即便是面对必死的绝境，大概也不会多说什么吧？
但就是这样一个被认为没有感情的基因改造人，却成为了软弱的她此时此刻全部的感情依靠。
“大校，”她的声音小小的，在时隐时现的金属摩擦声对比下显得格外细弱，“大校，你其实一直都有感情的，对吧？”
“喜欢看星星，偏爱颜色好看的食物，会对笨蛋表现出无奈，强烈无比的求知欲，以及……对获得真正感情的执着追求。已经有了这么多喜欢和讨厌的东西，怎么可以说还没有感情呢？”
“安静。”楚大校低声警告，半侧过身虚靠着墙面，远远地打量临窗僵直的几具人型，凹凸有致的躯体扭曲成怪异的造型，站立姿势完全违背人体力学常识，青白的手上握着干涸血迹的小刀或者铁棍，面部的塑料面具融化，让她们的脸看起来像一个个发肿的肮脏面团。
姜梓鸢脸色怪异地看着那群血腥护士，不自觉后退了一步，鞋底摩擦地面发出微小的窸窣声，那群姿势各异的无脸护士瞬间打开通电开关一般，猛然看向他们的方向。
狭窄的室内走廊堪堪容三人并排而行，小姑娘身体僵住一动不敢动，楚轩按亮手表检测了一下周围的其他出口，除了前方被那群护士挡住的窗口以及他们来时经过的楼梯，这一层其他地方都被标注出无法探查的红色警告图标。
“楚轩，关掉、快、快关、光、手表……”姜梓鸢盯着那群护士的眼神发直，语无伦次地小声提醒，关节扭曲全身抽搐着向他们走近的护士小姐们踩着高跟鞋，痉挛的步伐透着诡异的死气，趋光的本能令她们身姿摇曳地朝两人靠近。
她们踏着死亡的舞步，急迫而残忍地挣扎着前进，干涸在制服与凶器上的血迹像是被幼稚孩童顽皮涂抹上的番茄酱，只是红色因为太久的时间而不再新鲜，腐蚀的躯体以深情的憎恨为食，猎杀成为仅剩的饥渴欲望。
姜梓鸢脸色惨白，手脚发抖，艰难地在她们行走的空隙间爬行，那种腐烂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灵魂，衰败的种子简直要从她的胃里长出花来。
指甲抠进地面的肮脏血垢中，理智濒临崩溃，那些嗜杀成性的痉挛舞者近在咫尺，黑红色刃擦着她的发梢刺过，她忍不住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后方注视着自己的黑发青年神色淡漠，他的站姿虽然依旧挺拔而无惧，但颀长的身材剪影融进背后噬人的黑暗中，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浓重深厚的黑色吞没一般。
走。楚轩用口型对她重复，安静！
姜梓鸢强忍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低下头拼命地往前爬去。他不会有事的，他手里握着枪，他不会有事的……她自我催眠般不断不断地告诉自己，他都计划好了，我留下只会耽误他，到窗口、到窗口再回头，快一点……再快一点啊！拜托身体动起来啊！！
眼中饱含泪水，掌下一片血污，指缝里是污秽的黑红，姜梓鸢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样爬过那片冰冷的血腥，她的世界沉溺在无限放大的恐惧之中，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水般模糊而朦胧，她眼中只剩下前方窗边的那一斜格月光，她伸出手，发颤的指尖用尽全力去够那温柔飘忽的银白，仿佛只要接触到那光线，遭遇到这些可怕梦魇的自己就能得到救赎。
“嗯~”身材妖娆的护士们发出兴奋的响动，性感娇媚的喘息叫声配合着她们抽搐的动作，显现出一种另类的怪异美感，“啊~嗯~”手中的刀尖快要刺入血肉了呢，好快乐，好快乐，痉挛的舞步再快一些吧，前方有美味的客人呢嘻嘻嘻嘻……
逐步倒退的黑发男人没有一丝怯懦或恐惧，扣着枪械的双手平静地垂在身侧，他轻微地调整位置，引导着护士小姐们的群体方向，使得小姑娘更加顺利地通过那些腐臭的缝隙，他尽可能避免发出声音吸引更多的血肉集合，过道实在太过狭窄，陌生的地域又充斥了太多的未知，只有在保证她脱出误伤的范围圈后，他才能迅速简单地解决这些小麻烦。
背靠着残破的木质窗框，瘫坐在地的小姑娘大口大口喘着气，楚轩和她离得有些远了，莹绿的光源已经缩成微小的一点，她缓过神，喜极而泣地朝他用力挥手，对方颔首表示知道，接下去等他自己脱身过来找她就好。
神经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身上一阵阵的发疼，那些突然弯腰或者挥刀的护士还是给姜梓鸢做上了不少残忍的记号，数道短小的血口遍布肩背手臂，她闭上眼，第一次认识到死亡曾经离自己那么的近，再深入几公分便能触及腑脏，有节奏的枪击声在寂静中稍显突兀，但却让人无比安心，她知道那是楚轩在有条不紊地清扫障碍，无所依靠的疲惫心灵也正是因为这种声音而能得到短暂的休憩。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为楚大校的可靠和强大而微笑，虽然表达的方式非常糟糕，但她相信，楚轩的心始终是想保护别人的，他奉行的利益最大化也只是在保全尽可能多的人的生命，从来、从来就不是为了他自己在布局。
姜梓鸢睁开眼，温润的眼瞳里还带着未褪的笑意，她看向楚轩的方向，唇角的弧度却在这一刻僵硬，血液仿佛也将在这一瞬间冻结——
天花板上倒垂而下的怪物悄无声息，缓慢地张开刀锋般鲜白的双臂，仿佛想要拥抱情人一般，贪婪地注视着仍毫无知觉抬枪点射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Act.11 痉挛芭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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