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川映月》濃墨重彩

10、第 10 章

　　正准备抬脚离开,衣袖被拉住,忘央正满眼乞求的看着二哥,”让小曦和我说会话,好不好?”微嘟着嘴等着回答.这样子的忘央就像一个无知的,期盼大人陪伴的幼童.
　　我诧异的看着二哥,二哥搂住他,亲吻他的脸颊,笑着说, “就说一小会,恩?”那份熟稔的纵容,总好像极力隐藏什么.忘央乖巧的点头,拉着我的衣袖往门外走.三皇子惊讶的看着.
　　我回头,恰好看见二哥闭上眼,用手撑头,轻揉眉间,雪发垂落,在有些沉郁深幽的大殿内,说不尽的疲惫.
　　被忘央拉着手臂,穿过大殿,穿过长廊, 穿过一间间空置的宫殿,阳光被宏大的重重宫门,垒垒高墙遮蔽,四处是灰色的阴影.二哥没有后宫,所以除了前殿,东寝,议事殿这些最基本的需要外,整个皇宫荒废了大部分, 花草也似有意识般的随意的疯狂的生长.服侍的人也不多,守卫倒是随处可见,见到我们都低头行礼,他们称忘央为皇后.是阿,眼前的这个人是皇后呢,二哥唯一的将要相伴终生的伴侣.
　　可是,忘央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我一言不发的被他牵着.难得的独处.虽然是漫无目的的前行.
　　一路上他神情恍惚的往前,一袭精致的素色丝质长袍,随着他的脚步,翻飞.纤细的身型,随性的发丝,清秀的眉目.他的手,暖暖的,透过单薄的布料贴上我的皮肤.近三年不曾仔细的看过他的眉目,一如往昔.这一个月,他和我犹如两个世界,不由苦笑,他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我一眼吧?
　　耳边只有他微重的脚步声,轻浅的呼吸声,还有蝶翼敲击身侧那沉闷的声音.这把剑曾染过他的血,曾让他差点失去生命,想到一个月前他在寝宫那歇斯底里的样子,还有他背上密布的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如果不刺出那一剑,也不会将他推到这种境地,而它的主人,是我,拿剑的那个人,是我.原来不知不觉,我伤了他这样多.
　　可是,这些从来都不是我本意.他甚至怀疑我派杀手无止尽的追杀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剑,今天他居然会想和我说一会话,嘴角止不住的弯了弯,他是相信我了?
　　来到有些隐蔽的宫殿的后园, 阳光透过雕花的围墙稀疏洒落地面.忘央松开我的手,转进角落后还悄悄的蹲下身往后面看,直到发现确实没人时,跑到我面前,兴奋的说, “你就是赵晨曦?我找了你好久呢.”
　　“找我?”忘央怎么又变得不认识我了?玩?不过这可一点都不好玩.
　　他突然双手撑住我的肩膀,贴近我的耳边小声的说话, “你知道杨央吗?“随后他有些期盼的望着我,呼吸间还有一抹碧酒的清香.
　　杨央?我摇了摇头, 他古怪的看着我,抓住我的胳膊, “不可能,你一定知道.告诉我,快,快.”
　　我沉了沉脸色,再次摇头.他颇为失望的垂下头,额前的碎发柔软的下滑, “为什么不知道呢?你知道的,别否认好不好?”墙角的阴影投射在他苦恼的眉间.
　　“我为什么一定知道?”我问.
　　“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呢?”他张大眼,抱住自己的头,脸色苍白的弯下腰,我连忙把他扶起来,他连连摇头无助的看着我,就好像做错事的小孩, “怎么办,我想不起来了,怎么会?可是…”这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这一刻心慌得不知所以.
　　他看着我,急切的辩解,“脑子里总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问你就好了,真的,我只是想知道他是谁,这名字我很熟的,你就告诉我一点点就好了.好不好?我知道你知道的.他是很重要的人,我不可能忘记的,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看着他乞求的样子,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脑子里总有个声音告诉他?忘央他还清醒吗?我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看到的是谁?”
　　他微微的半闭上眼,想了想,然后笑了,“央,杨央.” 软软的唇轻轻在我的唇角碰了一下,脸颊贴在脸上亲昵的蹭蹭,声音温柔. “你回来了.”
　　所有的镇定与冷静顿时灰飞烟灭,身体全然僵直.忘央看着僵住的我,弯弯眼角,笑得像偷到糖果的小孩.我伸出右手轻触他的双唇,他的脸颊,他的眉,他的眼睛…凝望着,小心得怕一碰就碎.
　　“央,你怎么了?很久没看到我了吗?”他迷惑的偏着头看我,不闪不避,带着一丝纯真的诱惑.半垂落的发丝随着微风俏皮的舞动,就像他正眉飞色舞讲着故事的那时.
　　我们就这样沉默的对视.忘央的眼神那么清澈,笑颜如花.
　　忘央好奇的抬头望了望四周,然后蹲在一朵有些残破的粉色花前,闻了闻,“杨央,你什么时候换品味拉?终于平民化了,这公园的花还蛮香的.比你那什么香水百合不差呢.”
　　前一刻问我杨央是谁,后一刻却把我当成杨央,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他,可是望着他的笑,还有他等待我回话的样子,我阻止不了想要将他拥进怀里的冲动.他眼中的人,不是我,也好.
　　用力的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紧紧的抱住,伸出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饥渴地,贪婪地,吮吸他带有碧酒清香的唇,用舌尖敲开他的牙齿, 激烈的吻着他,他青涩的用舌尖挑逗,让我更是兴奋,一味的胡乱索取他的味道, 情迷意乱不知身在何处.直吻到忘央微弱的用手推我的身体,发出求饶的呜吟声,才停止这疯狂的吻.
　　“央?杨央,杨老师,你傻了?咬得我好痛.”他用手捂住有些红肿的唇,脸颊染上淡淡的粉色,双眼温润, 有些责备的望着我.忘央,在梦中出现无限次的忘央,就这样微怒的站在我面前.
　　没有冷漠,没有无视,没有愤恨.有的只是情人间的亲密.
　　轻轻一笑,唇再次堵了上去.“忘央.”我模糊间轻念他的名字,他像被什么一惊,猛的推开,眼神清明,退后两步,防备的盯着我, “五王爷?”侧身去看了看这四周,眼中瞬间陌生.”这是哪里?我们怎么在这里?”从云间瞬间坠落.
　　怎么会这样?好像刚才那人完全不是他.可是确实又是他.听说王朝前不久的国师传闻,这是不是和那女人有关,想到他先前的话,我冷声问,“为什么不伤十公主?”
　　“十公主?你伤不伤她和我有关系吗?”他无趣的撇嘴,全盘的否认.而且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的怨恨或恐惧.如果这一切都是在演戏,那么他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将我骗倒.
　　“你收养的小孩是谁的?”我连续问.往前一步看着他,他挺直背站在原地, 毫不示弱,“你把我弄昏带这来就是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吗?那还不如一剑杀了我.”那眼中的冷漠,那不屑的嘴角,与前一刻判若两人.
　　我垂下头,闭上眼,然后睁开眼,“回去吧.”
　　需要找二哥问清楚.这一个月,又或者是那半年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忘央,就像被人无情的分裂成两个人,不,三个人,一个无知好奇的小孩,一个亲昵着杨央的少年,还有眼前这个淡漠的忘央.
　　一个月年,他先是意气风发的主持官倌馆的晚会,唱着那首红尘可笑,只愿开心到老的曲.随后却对二哥的问题,像小孩一样困惑的说丢了一样东西,找不回来.再之前,再之前他说他不认识我们,随后被二哥的话刺激到失常落泪.太多的太多,我已经无法思考了.
　　才出宫门,远远的就看见二哥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微笑的神情温柔之极,“忘央,过来.”他没什么情绪的看了我一眼,朝二哥走去.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朝他行礼,他撇撇嘴,挽住二哥的手,亲腻的将脸埋在二哥的颈边蹭了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二哥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好似要制止他的胡闹,揽过他的腰间,施展轻功一起一落,远远的将人群抛在后面.
　　二哥,至始至终不曾看我一眼.
　　刚才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吧,我怎么忘了赵三和牧然呢.
　　回望刚才的角落,只剩无穷无尽的虚空.凌乱的花草随风摇曳.刚才,是梦吗?
　　将左手轻覆在右手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温热的触感.唇边还有碧酒的清香,垂眉浅笑,忘央还真是个小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