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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我们的开始与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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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惊很渴,很饿,很累。
这是她和大部队失散的第五十二个小时,她身边还剩下一瓶水,五百毫升。
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说是失散,不如说,她或许是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人。
夜空,星光冷得璀璨迷人。
她所在的地理杂志社,这次的主题是沙漠与环保,少不了是要进沙漠来体验一趟,只是本来是半旅游性质的一次出差,没想到,却在队伍休整时遇到了尾随已久狼群,她那时还在车里,刚想发动引擎去救人,却不想,短短几分钟,天地骤变。
龙卷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岑惊挣扎着从车里出来,或者说,从沙堆里爬出来,四周已经完全不是她刚刚看到的那样。
一切,透露着死寂,没有呼救,没有挣扎,物资或被掩埋,或被刮走,团队其他人,也许是逃走了,也许,也已经在这片沙海深处。
多么恐怖,只是几分钟,仿佛这世界就剩下了她一个。
火辣的空气伴随沙粒,刺激岑惊的鼻腔。
虽然痛,但是岑惊还是想要大口大口的呼吸,她还活着,第一次,如此感到生的鲜活。
彻骨的绝望,岑惊靠着已经被掀翻的车子瑟缩了下身子。
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车里还有一瓶水。
四处,满目的黄沙,不知道路在哪里。
车子一大半已经被沙子掩埋,本来这辆车就是运器材的,并没有多少可以利用的物品,唯一的一瓶水还是岑惊随身带着的那瓶。
岑惊定了定神,其余物资已经不知道在哪里,这辆车子也不安全,被沙掩埋了一半,而且已经被掀翻,她自认没有那个力气把车从沙子里扒拉出来再弄正,而且也没什么意义。
她必须要走出去,找到人,或者,找到水和食物,她才能活下去。
岑惊想了想,又钻进了那车,扒下了车上的座套,坐垫。
沙漠的夜晚很冷。
这是第三个,岑惊在沙漠独自度过的夜晚。
不过她并没有休息,沙漠求生,夜行日宿是求生的一线希望,她不能浪费时间。
沙漠的星空,美丽,冰冷,让人沉醉,却又让人恐惧。
不同于白天的闷热火辣,沙漠的夜晚,冰凉刺骨,让人发颤。
而就是在这里,这时,岑惊第一次遇到了秦琛。
一个高大的男人,独自一个人,架着三脚架,专注地在拍摄沙漠星空。
岑惊感到一阵晕眩,或许是太过激动,她压着嗓子试图喊出什么,然而,干涩的嗓子发出的声音让她自己都受到了惊吓。
踉踉跄跄地来到男人附近,岑惊实在是支持不住了,“嘭”地一声摔在沙地上。
男人仿佛才惊觉她的靠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就仿佛她是一个怪物。
“……帮……帮我……”岑惊并不知道这男人是否是中国人,也许是韩国人?日本人?
也许,这不重要。
在这种情况下,能见到自己的同类,就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
岑惊醒来时,是日头最毒的中午。
干裂的嘴唇被人用湿湿的棉棒擦拭,干涩的嗓子显然已经被润泽,岑惊想要发声时并没有感觉到令人恐慌的咽喉干黏感。
岑惊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车的车后座。
“你……”昨天遇见的那个男人迟疑着开口。
“我?嗯,我叫岑惊,是G杂志社的记者,我的团队出了意外,昨天谢谢你救了我。”岑惊下意识理了理头发。
然后,头发基本都打结了。
岑惊尴尬地放下手。
“我也是。”男人并不多话。
“该怎么称呼?”岑惊微笑。
“……秦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岑惊觉得这男人似乎有点怕她。
“你一个人吗?”
“不,一样,沙尘暴。”
“……你不着急?”
秦琛指了指车载GPS,“信号,有,救援。”
这时,岑惊终于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了,这男人说话的方式,还有过于腼腆的反应,对人接触的害怕……
应该是有心理上的疾病。
但,就是这样一个害怕外人的人,昨晚救了她,照顾了她。
“谢谢。关于昨天……”
“不,大前天。”秦琛否认。
岑惊低头看了下表上的日期,不敢置信地看了眼秦琛。
“你把水、食物,吃光了。”秦琛的语气有些担忧,有些委屈,却没有责怪。
“最后一瓶。”秦琛指了指放在岑惊手旁的那瓶水。
是岑惊带来的那瓶。
岑惊愣了。
被炙热的温度晒得有些温热的水,此时却让她感受到舒适的凉意。
“……不要怕。”秦琛指了指车载GPS,想了想,说:“会来的。”
岑惊回头,笑,“不,我怎么会怕。”
这应该是秦琛说话最多的一次。
与他之前相比。
岑惊很满足,很开心。
只是一个晃神,岑惊感受到仿佛被太阳烤焦的炙热温度与强烈光线。
睁开眼,却是严缨。
“你梦到了什么?梦里你经历了什么?和谁在一起?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当时环境怎么样?”严缨见岑惊醒来,像连珠炮似地发问,岑惊抬眼,眼神毫无焦距地看了眼严缨,轻轻摇了摇头。
“好,那么,第三阶段,完成。”严缨在表格上打了第三个勾。
“岑小姐,下周四的治疗,为您提前到下周三,可以吗?”
岑惊似乎没有听见。
严缨又重复了一边。
岑惊这才点了点头。
回到家,岑惊给自己定了机票。
她说谎了,她并没有全部忘掉。
她还记得,有一片沙漠,在那里,她开始了一段两个人的人生。
她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你会陪我一起的,对不对?”岑惊看着墙角那个幻影,温柔而又带着祈求地笑了。
腼腆的男人,点了点头。
再一次回到那里。
岑惊其实并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当时的地方,毕竟,她只记得了那片沙漠。
就连人像都已模糊。
她连自己,都快要不记得了。
全然放松地躺倒在松软的沙中,静静地看着天空。
一点点,一点点的沙被吹在岑惊的身上,脸上,手上。
岑惊没有再动。
只是定定地看着天空。
黄沙一点点地掩盖这疲累的躯体。
岑惊:我来了,我在这个地方。
如果上帝允许我们再来一次,你看,我就在这个地方等你。
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都会,永远地,乖乖呆在这里等你来。
等你来,再一次,拯救我,拉起我,带走我。
亲爱的那个人,我好像已经不记得你的名字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忘记了,所有的,所以,一切重启,可以吗?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