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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偃甲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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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没有答话。他穿上大祭司的祭司袍,抬手放出了一只传音用的偃甲蝶。
他已经等不及了,他现在就需要瞳过来。
这样的初七,他无法接受。这会让他……一直想到谢衣。
初七背对着沈夜,没有见到沈夜的动作,所以当他骤然听到七杀祭司瞳的声音响起在大殿里的时候,隐晦地瞪了沈夜一眼。
彼时他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书案后学习闭气之术,沈夜则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处理城中杂务。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瞳一到,便呵斥了初七一句:“初七,你还有没有规矩,敢坐在主子旁边。”
初七闻声抬头,对着眼前的虚空愣了一下,然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沈夜是十分可怜的。他肯放下心防的人,不外乎谢衣、瞳和华月,而瞳和华月显然更乐于联合起来帮助谢衣捣乱以期看到沈夜变脸。所以瞳在捕捉到初七的小动作后,立刻领会了,并且生出了对生活变得五光十色的期待。
他不动声色地现出身形,手一扬,将一把偃甲刀扔到桌案上,转目去看沈夜:“你叫我来所为何事?莫不是连个傀儡也调|教不好了?”
沈夜放下手中的卷册,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了那把偃甲刀,目光中流露出一些留恋。他并不接瞳的话茬,只是说:“初七大抵是病了,你给他瞧瞧。”
“我若是能治病,现在还坐在轮椅上做什么?”瞳嗤之以鼻,“这种程度的傀儡,坏了就是坏了,何来生病之说?你若是不满意,我带回去回炉重塑便是。”
他说着便驱动轮椅,似乎要上前来把初七拆了。
沈夜被瞳噎了一下,看到瞳的动作后下意识地挡在了初七身前。
瞳死气沉沉的眼珠盯着沈夜。
“……这偃甲刀做好了?”沈夜眉心抽搐了一下,僵硬地转移了话题,问了一句废话。
“修不修?”瞳并不让沈夜如意,他手上摆出架势,好似只等沈夜一个“修”字便会把初七炸个四分五裂捡回去重装。
“……不修。”沈夜憋了半天,憋得脸都黑了,才憋出两个字。
把初七拆了重造?他不能。他舍不得。那具肉身即使内部已经被改造,仍然是谢衣的。他将谢衣改造成初七,是因为当时谢衣实在是救不活,是万般无奈的下下之策,如今初七虽然有些反常,他怎么能因为这一点点小瑕疵再去伤害那具身体?何况重造之后的傀儡什么都不会记得。初七跟了他一百多年,纵他沈夜是铁石心肠也被焐化了,怎舍得就此将初七毁去?
瞳微微扯了扯嘴角,暗暗向初七使了个眼色,倏忽不见。
沈夜有些懊恼,决定找个由头让瞳忙得不可开交。
他默默调剂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身将偃甲刀递给初七。
“初七,这柄刀名为‘忘川’,是瞳新近改制的。你去从极之渊时带上。”
初七接过忘川,道:“谢谢主人。”
虽然他更想抱着沈夜的脖子说“谢谢师尊”。
他细细抚过刀身。这柄刀显然是由他做的那个偃甲人谢衣的头颅拆解改制的,内部灵力流与他惯常用的如出一辙。
“唔,应该回去找些星屑将刀刃部分稍稍改造一下,灵力流不够稳定……”他习惯性地小声嘟囔。偃甲师的天性使他忘记了身边的沈夜。
沈夜听着初七的话,眯了眯眼睛,转回去继续处理正事了。
初七看了半天书,掌握了闭气之术的法门,就动身去了广州。虽然他挺愿意窝在沈夜身边的,但是寻回昭明神剑这件事显然更加急迫。
他在街市上买了本菜谱,坐在暗处一边翻看菜谱一边监视着乐无异造船。
桅杆短了半寸。
蒸肠粉必须要学会,回去做给师尊吃。
这小子这么处理这块乌木,白白浪费了三分之二。
炒田螺怎么是辣的,师尊吃不得辣。
……
乐无异在那里顶着日头苦哈哈的锯木头磨榫头,全然不知他家师父留着口水将他嫌弃了个够。
虽然初七嫌弃这船,自己却懒得再造一艘,不情不愿地趁乐无异不注意钻进了船里,搭了个顺风船。好在此行不比星罗岩那次,一路顺遂,拿回了昭明之“光”。
“光”,“影”,剑柄。昭明的三个部分悉数凑齐。初七知道,是时候和乐无异他们相见了。若是没有那个剑灵禺期,倒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桃源仙居拿到昭明。初七惋惜了一下。
寂静的夜里,初七站在屋顶上,披了一身清冷的月光。
再次相见,于乐无异等人来说,已经轮回了一番生死。他们难以置信的表情几乎要让初七软了心肠。
只是几乎。
乐无异虽然是他那个偃甲人收的,好歹也算是他的徒弟,而且烂好人一个,他并不想伤害他。不过相较于沈夜在他心中的重量,就算有一百个一千个乐无异摞在一起,也还是太轻了。他是初七,即使有了以前的记忆,初七这百年来形成的性格仍然占据着主导地位。沈夜让他生,他便要不顾一切地活着,沈夜要他死,他……好歹也要拐到了沈夜的心再死。
懒得回应几个小毛孩儿的质问,初七目的明确,出手如电。
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夺回昭明并不费事。让初七意外的是,沈夜竟然亲自过来了。
他摸不清沈夜的心思,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沈夜逗弄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乐无异,谢衣就是这样教导你的么?对师祖出言无状?”沈夜背着手,眼神里的轻蔑无遮无掩。
“什么师祖?你这种天下第一号坏蛋怎么配得上师父?你叫他初七?他和师父有什么关系?”乐无异一指初七,愤怒的火花差点迸出眼眶。
“呵,本座还真是高估你们了。给了你们这么多时间,却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弄不明白。”沈夜一把扭过初七的下巴,“你找谢衣……他不就是么?”
满意地看到乐无异等人变了脸色,沈夜继续投放重磅炸弹:“不知你最爱的师父被本座毁了,调|教成今日对本座忠心耿耿的……”
沈夜顿了顿,预先想好的所谓“一条狗”的说法,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好在乐无异是个伶俐的,给他家师祖铺了个台阶。
只听乐无异激动地叫到:“你胡说!先前他说他一直侍奉在你的左右,如果他是我师父,和我同去捐毒的又是谁?”
“你倒不算太笨。”沈夜看着初七眼下的魔纹。在月光的描摹下,那魔纹越发冷魅,让沈夜有些迷醉。
在初七来到广州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想着,是不是初七想起了过往。他的理智告诉他答案只能是否定的,情感上却日易滋生出对肯定的渴望。理智与情感互相冲撞,所以他也来到了广州,来试探初七要一个答案。
“在捐毒跟着你们的,是谢衣做的偃甲。本座心爱的弟子,一直都在本座的眼皮底下。本座让他杀人他便杀人,让他暖枕他便暖枕,听话的很。”沈夜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初七的表情。然而初七没有表情,即使眼里抖落了几丝震惊。
沈夜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又有几丝欣悦浮动上来。
他觉得,初七是想起来了。不然,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眼波中不可能带着缕缕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