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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白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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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凌初一的这种改变,旁人或许没察觉。顾太医眼眸微微一敛,透露着几许兴味,淡淡道:“但凡疾病困苦者,会短了气数。白姑娘更有一番斗志。”
凌初一见他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嘴角,暗道此人气质高华典雅,默然不语时若高山融雪,言辞谈笑间似春风化雨,有种令人心折的气度。一句话正中题意,当真洞明人心。
这间看起并不出奇的书房,里头大的惊天,几乎快赶在一个小型图书馆的规模。俗话说学富五车,这时代书的价值比真金白银贵重的多。
凌初一认真想过,醒世录说修真一途艰难险阻,要有资质,福缘,丹药,法器,师门。醒世录选了自己,说明福缘有了,而资质什么的,她不求羽化仙,若能入门,有小成,在世俗间有自保的能力。
万丈高楼平地起,先得把七经八脉弄清楚。所有她才以学些草药认识往顾太医所说的书房跑。
习惯了简明扼要的现代文的凌初一捧着经脉要义头疼,字能认得大部分,连起来糊成一片,生涩难懂,完全不知所云。
这人脑洞开的大了,容易乱成麻,好在脸皮够厚,敢问人。顾太医的嘴角永远含着温柔的笑意,言辞温和,解说详细。凌初一囫囵吞枣咽下去,拿着皇宫出品的高质量清晰版春宫图点了又点,翌日还让顾太医改错。这才勉勉强强上了道。
因承了少许师徒情分,凌初一如今在顾太医面前很是自如,她合上春宫册,摇头晃脑道:“本该如此,这世道,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此消彼长,万物之道。我若还是没有长进,好了伤疤忘了疼,指不定哪天小命就完了。”言罢,她有些羡慕的瞅着眼前之人,“哪像太医你,圣手出神入化,敢跟阎王抢人,自然活人也忌惮!”
顾太医名讳乃是顾抒远,双十之年已是太医院院正,传说中有肉白骨,活死人之能。除了皇上,其他贵人,他是想治就治,不想治甩袖子走人。
在这富贵场中傲王侯,顾抒远过的惬意自然,这般沉淀,放在历经沧桑的老人身上不足为奇,在一个如玉的少年身上,不得不叫人心惊。
顾抒远见她直来直往,微微有些愕然,瓷釉般的面上微微一绽,如盛开在暗夜的夜来香。
“以你的资质,若是肯下十年八年功夫,也将有小成。只不过,医者乃是下九流,白姑娘出身大族,岂能......有一夫君足矣。”顾抒远说的很含蓄,意思很直白,不想往常一样兜圈子。
最为宅物最基本的技能就是,任你口水唾沫,我八风不动。凌初一看着对方诚恳的态度和言语,破天荒的解释,“我这人愚笨的很,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看到着抓不到,只有学到脑里,吃进嘴里的,才是自己的。靠山山到,靠水水流,莫说夫妻情缘浅,就是骨肉血缘,也非坚不可摧。”
“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感慨。你说的那些只是少数,世间并非人人都是负心寡情之辈。一个女子,终究是太苦。”顾抒远无论表现的多么温文尔雅,骨子里还是有大男子主义的,理智上觉得小姑娘心性坚韧,清明果刚,情感上却有些不适,这样的性情或许能走到最后,但是会很苦。
凌初一对他的回答哭笑不得,撇撇嘴,叹气道:“以色侍君,色衰而爱弛。我如今这个样子,妇容已失。宫里最不缺美人,我早看透,何必自取其辱。自己走,是难,没人催,没人管,慢慢走,也许会有不同的风景。”
那张黑的发亮的脸庞上紫色的嘴巴一张一合,露出一排雪白的米牙,笑容淡淡的,配着沙沙的嗓子,随意的站姿。让顾抒远模糊的记忆里有个少年也是这般言词恳切。
“看的太透,徒增烦恼。”顾抒远压下心中的疑虑,接着不客气的指出,“想要走的远,看的多,你这破身子。药是不用吃了,膳食上要注意,多走动走动,感受天地之气才是正道。”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凌初一张大了嘴巴能吞下鸡蛋,走动什么的,真的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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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初一搁在太医院养伤疗病。白芷在关雎宫里并未如便宜阿姐所料那样,惶惶然也。她着宫人净手焚香,素手挑琴,坐谈了一首《春江花月夜》。琴音高洁,飘渺如雾,袅袅如香烟一道散在宫殿之内,映的她宛如天女下凡。殿中上下无不嗟叹,是个标致人物。
却说白芷心下诸多计较,她本庶出,生母原本是同白父有一面之缘,彼时有了男女之情。无奈乎,婚姻之事乃是父母做主。父亲娶了大妇,生母以一顶粉轿入门,生下一子一女,称为虞姨娘。
世间礼法皆如此,姨娘所生的孩子入不得族谱,既入继承权也无分家产。
白芷生的俏姐样,顶小就会讨好生父嫡母,什么话都能说出花来。大妇是个温良恭俭让样样齐备的人,对庶女庶女教导十分严格,她虽然精乖,却也没生出阴损的性子。
白伊长了她了半岁,大小一起长大。姐姐为人木讷少言,心眼却不坏,顶顶是个实心人,同嫡母一个性子,实叫人讨厌不起来。加上白芷有意卖好,这一来二去里,付出了几分真心。两人一道入宫,结果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想来阿姐失踪现身以来,她这心里就不定,好好一个人,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又因太医说伤了脑子,不能够细问。两人终究是一脉血缘,她不会让阿姐枉费性命,若是阿姐肯这么庸庸碌碌一辈子,她养着也罢,若是要阻了她的前程,那便休怪她无情。让她白纱覆面,目的何在呢?
四皇子曾笑言,白伊这个人,总有几分邪门,能从更衣院里逃出来,可见其人并不如表面那样老实可靠,而是暗藏心机,要她别被卖了还倒数。当时她却说:“阿姐这人最是藏不住话,受了委屈往肚里咽,她遭这么大罪,本声都不吭,可见不是想给我添麻烦,宫中险恶罢!”
她一腔真心尽托在四皇子身上,当日冒大不韪之罪同他有了首尾是情不自禁。女人把身子交付给了男子,就算有再多顾虑,大多也偃旗息鼓。再说了,她明面上是皇上的妃子,谁都知道,皇上已多年未曾临幸后宫,又常年闭宫,都道是老糊涂了,这天要变了。
四皇子在床帏之上甚是厉害,可怜她身娇体弱,常常弄昏了去,好在翌日醒来精神好却大半,不然早叫人看出异样了。
这种事,先时女子初始总是疼痛难忍,品不出其中意味。行的多了,渐渐也能尝出畅快淋漓来,她这副身子好娇美,惹的四皇子流连忘返。
本是你侬我侬,鸳鸯同眠的美事儿,谁料得,被六皇子撞了两回,趁着月黑风高摸上了她。两人成其好事,六皇子身子不足。
他铤而走险爬了墙,哪料得佳人投怀送抱,于这事上,男人总是无师自通的,何况又有她这风月上被调教的极好的能手。干柴烈火。六皇子口呼好姐姐。白芷一身热汗吓成冷水,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谁料却是错付他人,当下又羞又愧,几欲想死。
一夜相缠,白芷不知死去活来好多回。
次日醒来,还不等她想法谢罪,皇后娘娘得了消息前来,几乎要了她的性命。一夜露水夫妻,六皇子哪里肯放手,同皇后求情遮掩了去。
这样的事,自是瞒不过四皇子。四皇子当她的面,往自己胸口捅了一刀。
十分哀痛道,都是自己的错,不能名正言顺的保护她,他虽是四皇子,却不是天下之主,让她白白受了委屈,自己并不介意。
白芷本就心里有他,如今愈发感动,心道便是此刻死了也甘愿。两个苦命鸳鸯投做一堆,白芷暗下决心,一定为他赴汤蹈火。
君不见,人一入了情障,骨肉之亲皆可弃,万贯家私皆可抛。白芷偏对四皇子言听计从,自然对白伊有了几分相离之意。当日白伊殷殷切切苦口婆心相劝,她当时听了进去,回头见了四皇子,早忘了九霄云外。就是白伊让人与她白纱覆面,碍着姐妹情面,不过是敷衍了事。
现下情形,是大皇子对她上了心,自是要拿出个章程来。
白芷枯坐半日,夜里受了四皇子好一番指点,终于暗下决心,次日去太医院探望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