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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夺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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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凌初一的眉宇略微一抬,唇角边多了抹笑意,她从来都不是献殷勤之辈,这番也说不出甜言来。
“凌师妹请跟我来。”说话的是云舒峰门下的女弟子,容颜不俗,举止娴雅,端庄大方,自有一番出尘之气。
清寒真人的洞府在峰顶之上,距离峰顶的火山口非常接近。山洞外已经是六月的天气,而洞内却凉爽之至,清寒真人走来时,就如一阵虚影。饶是凌初一睁大眼睛,也不能看清半分衣角,不由得暗暗称奇,果然大能就是大能。
“半刻钟,略慢些。”清寒真人的视线滑过底下人的脸,徐徐而立,那双眸子,冷漠恣意,带着冰雪的峰棱,渀佛凌初一就是水缸里的鱼,被他洞察世事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凌初一暗暗叫苦,他的目光并不失礼,而是带着长辈对着晚辈应有的端正和审视。
云舒峰里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陆清寒的眼睛,他这是在评价凌初一过阵,虽颇有新意,并不算出奇。想来几个长老对她寄予厚望,陆清寒的神色愈发幽暗。
”弟子鲁钝,让真人失望了。“凌初一执弟子礼。
陆清寒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嘴里说的话却巴不得离自己远远的,心里微微有些不悦。他金丹有成,门下服侍自己的弟子其实都未入门,算不得弟子,凌初一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个弟子。那尘音都知道巴巴跟着外面弟子喊师父,倒是她,却不会主动。是个实心眼的。
”凌初一,你是我云舒峰门下第一弟子,日后都要唤一声师父。“他好看的长眉蹙起,勾起额前淡淡的纹路,显出一种寂寥沧桑的来。
其实在凌初一的心里,师父是顾抒远,虽从未喊过一声,心里早已视为师了。好在她没有古人那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心理,多个师父也没心理障碍。
“徒儿拜见师父!”结结实实三拜九叩少不得,古人的膝盖不值钱,凌初一也是没法子。
陆清寒受了礼,面色和缓些,转头去看洞府雪白的墙壁,抬了抬下巴,“我不知道你哪里学的野路子,如今入了我的门下,少不得都要一一改过来。双灵根虽然稀罕,得道成仙也并非人人都是灵根奇特者。你若是自持灵根有望,懈怠修行,我劝你还是不要走这条路。女修的路本来就比男修好走,你得想好自己的路。”
凌初一倒是奇特他的直白,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虽说担了师父一门,能教多少是别人的事。至于他口中说所,要她不骄不躁,心态平和,坚持不懈,不受诱惑,这些道理,凌初一是得了血泪教训的。她思忖一番方道:“师父,弟子资质平平,也无甚领悟,算不得勤勉,这都是弟子的不足。还望师父日后不要留面子,多多督促。”
这话就更直白了!陆清寒转过脸来,脸上表情有一瞬不自然,但即刻就调整过来,言辞倒开始轻缓,“既知自己不足,怎得不好生改过来,修行修行,哼!把你一肚子鬼主意收起来。“真不知是说她驽钝还是小聪明,哪有拜师之时把自己的缺点自己暴露的。
岂不知凌初一打的主意是,一看师父就是个严厉的,先说自己基础差,要是学有说成那是师父教导有方,要是没达到要求,咱丑话说在前头了。
这点小心思怎能瞒过陆清寒的眼睛,他冷冷的瞥上一眼,把凌初一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缺点数出来的欢快劲压了下去,调转话锋道:“炼气期八层,水火双灵根,观你丹田气脉有损,似有修为倒退的迹象,水为黑,火为赤,你丹田之内黑色近乎于无,倒是红火充沛,面上覆有一层淡淡的绯色灵气。”
一般来说,五行属性的灵根对应灵气,修士修行到筑基期丹田识海之内便会呈现出相应灵根颜色的灵韵,丹田之内的灵气是经过林内循环吸收炼化的灵韵,无数个灵气份子经过高压高强压缩成小小的一团,其致密程度越高,颜色就越浓郁。
陆清寒一针见血指出凌初一的不足,她的水火灵根修行进度不一样,之前受伤修为倒退,那团淡淡的绯色,凌初一自己都未意识到。
“你是何时入道的?”又有何奇遇,后面一句话没有明说,陆清寒深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修道之人有灵根是命中注定,而修成正果,也讲究个运,也就是所谓的福运。有命无运也是枉然。
凌初一想了想,往小里说,“入道已经两年了,前次已经是炼气期大圆满,后来受伤修为倒退。”其实满打满算她入道不满一年,已经炼气期大圆满,实属罕见,只因为不想太招摇,故夸大了时间。
他唇边泛起浅浅的笑靥,就那么静静的凝视她,让她有些晕乎乎,好像是正午的日光太烈,一时恍然,白光闪过,什么在脑子跃过,却抓不住。
“看来你是忘了。“他突然抬手抚住她的手腕,轻轻的摩挲,唇角越扬越高,渐渐的那笑便了味道,勾出冰冷的弧度,化为浓浓的嘲弄,”你今年十五,五洲八荒每三年都会有一次世俗选取有灵根者,十三岁前灵根都能测出来。”
换句话说,凌初一的话里漏洞非常大,她是水火双灵根,十三前没有选入宗门,反而入了皇宫,从常理来说,根本说不通。凌初一是穿越到白伊身上的,穿越之前有没有灵根,凌初一不知道,唯一可能的知情人顾抒远,也不清楚。
见她的面色由恍惚变的苍白无措,陆清寒不由兴叹,放下扣住她脉门的手,挑起一道眉,“既入了师门,总是要说清楚的,不然我搜魂也可。”
对了,还有搜魂,极其痛苦,完全是无保留读取数据。凌初一从醒世录上得知,有些灵魂不全者还有可能因此而魂飞魄散。
凌初一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其实就是修行世界的夺舍。手腕的疼痛好像化入血脉流进了心口,无数带钩的冷刺扎了进来。她担心这么问下去,自己的心脏受不了。
她怯怯的觑他,他的沉默平静让人害怕,这样短暂的宁静,是随后有毁天灭地的灾祸!凌初一完全相信,他能问,而不是直接搜魂,已是宽宏大量。不是谁都跟顾抒远一般,明明知道自己秘密甚多,却从未逼迫,接受她一个比一个更加拙劣的谎言。并不是她说谎有多高明,只是信的人愿意信罢了。
他还是不言声,面无表情,打量她的眼神像是路边的草芥,十分冷漠。凌初一受不得那目光,低头看脚下的新做的布鞋,黑漆漆的刺眼。
虽然担了师徒之名,还未有师徒情谊,他笑的和风霁月,她的心越惕惕然,知是瞒不过,下了决心,道:”弟子也不知是甚情况,我原本并非这幅身子的主人,醒来就是这样了。”
果不其然,陆清寒听的她全盘托出,点点头,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原来是你是夺舍来的,这话倒说的通。夺舍之人,灵魂与肉身总有几分不契合,就像是不配套的茶碗和盖,倒是你的,瞧不出分毫。”
凌初一垂着脑袋,咬紧下唇,一时不知是暗骂自己不打自招,还是骂陆清寒诡计多端。
关于肉身和灵魂契合不契合这回事,凌初一完全没感觉,这份身子完全没有什么排斥自己的现象,原身白伊也未出现过。
“既来之,则安之,为师修行数百年,见过的奇人异事不少,尔等这样,也是缘法,说不得,你与这具肉身有莫大渊源,才会如此契合。”陆清寒见她懵懂的样子,语气和缓说了一通话,大约有安抚的意思。
凌初一却明白,这个师父并不好糊弄,不得忤逆。
“往事不究,为师问你,何为道,何为求道,你的道又是什么。”陆清寒冷冷道。
君不见,每三年各洲都要遴选有灵根的弟子,总数不过几千人,而这几千人中,大多能有修道到炼气期的缘分,能筑基的不过上千,上千人中能结丹的,不过两百,两百人中能结元婴的,不到二十,二十人中能化神大乘的,多则五人,少则一个也没有。
求仙问道,不管是多少天灵物宝加持,多少福运运气加身,修到最后,都是修道心,有人止步不前,有人一日千里,说也容易,说也难,全靠一个了悟——道心。而这道心,是每个修仙之人在问道之初,心底种下的种子,假以时日,生根发芽。
当闻此言,如坠迷雾,凌初一原本不甚灵光的脑子越发糊涂。
何为道,何为求道,你的道又是什么!
何为道,何为求道,你的道又是什么!
何为道,何为求道,你的道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