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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侄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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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公主这般机智。”黑衣人叹了声气,拉下黑色的蒙巾,露出那苍白的脸色来。
我勾起唇,眼神冷冽的看着钟容,如今的巴陵王萧宝正急着保全自己,不可能如此蠢笨派人来刺杀我,而钟容此人将我绑来也许的确有内隐,但我却恼怒被人如此玩弄于手掌,于是怒声开口道:“钟容,你还有何话要讲,死之前,我给你个机会!”
“多谢公主。”钟容看了下庙外,外面阴雨连绵,雨雾如帘,忽的佛像身后传来簌簌几声声音。
我冷笑了下,站起身,却并不回头,“钟容,你还有同谋?”
“并非同谋,属下只想给公主讲一个故事,到时要杀要剐全凭公主。”钟容跪倒在地。
我眼睛瞥了眼庙外的雨帘,想着周秦的禁卫军要找到这里想必还是很难,我吐出一字,“讲。”
“公主可知晓先和帝在殡天前,曾留下一子。”钟容冷静道。
如晴天霹雳一般,我踉跄着退了两步,心中澎湃起无数的希望,而这些希望的源头来自于我那素未谋面却与我那血脉相连、我皇兄留下来的孩子,我那侄儿!
“方丈,我可以不出去么?”身后一个清脆的童稚音传来,我缓缓转过身。
眼前的那孩子是稚童的模样,光着头,一身灰色麻布到脚跟处,很显然,他是以沙弥的模样从昔日度过来的,见我看着他,他眼睛里露出疑惑的神色,眉眼间很是熟悉,颇有些我照铜镜时的的模样,他并不出声,躲在人的身后。
看着那人,我平了下气,双手合十,“多谢方丈救我萧家孩儿。”
“公主莫要如此,当初方祖被人陷害,先和帝仁德宽怀,恕了方祖死罪,先和帝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局了,便将尚在襁褓中的小童放入我永明寺中,以避灾祸。”永明寺的方丈突然跪倒在地,口中道:“公主,皇上如此命运,乃是天意,然而如今公主千万要当心……”忽的,那方丈脸色一变,突然手中袖子一转,变出来一把匕首,紧贴我的脖颈。
庙外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只听方丈在我耳边道:“得罪公主了,方祖死不足惜,还请公主善待小皇子。”
我看了看周围,钟容不知什么时候带着我侄儿离开了,庙外的人步步逼近,直到我身后的方丈却突然将匕首扬起——
“啪——”一声,我只觉幽暗的蓝光一闪,随后那把匕首在我前方缓缓落地。
我回过头去,永明寺的方丈早已倒在地上,双目阖着,嘴角带着微笑,胸膛之上插着一支倒钩箭。
当场毙命,好狠的手段。
“让郡主受惊了。”声音从庙外传来,我整了整脸色,看向来人。
戴胄,佩剑,身披明光铠,前胸后背贴着两块护镜,太阳照下,明晃晃的闪烁着光芒。
“中护军范子奇护卫不利,郡主见谅。”那人缓缓出声道。
我眯了眯眼,看着范子奇直立的身影,问,“汝为祁阳侯范子恪之弟?”
“祁阳侯为本将嫡兄。”范子奇低首。
“确是如此么!”我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地上方丈的尸体,闭了闭眼,将难言的心情平定了下,随后睁开,开口,“此人并未对我不利,还请……中护将军善了此人。”
我看着范子奇皱了皱眉,道:“郡主吩咐,本将自当尽力,不过,郡主若是能对圣上言明,想必会更加、更加妥当。”
我苦苦一笑,道:“确是如此,但本郡主也需避讳,还请将军尽力。”随后我低低行了一个俯身礼。
范子奇转身避过了,他轻叹一声,“既然郡主如此请求,于情于理本将自当尽力。”
“不过,”范子奇又是一个转折,道:“请郡主随我前来,圣驾已在等待了。”
我颔首随之而去。
在庙门口,我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方丈,仰头看了眼天空,内心的酸涩回转过去,无论如何,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亲缘联系,我不会就此放下。
我坐在轿子中,感觉平稳的行了几里地,便停了下来,我走出轿子,此处是郊外,低低的野草摇晃着,前方停着一辆明黄色的马车,头顶的七彩琉璃朱楹马车华盖显示着圣驾在此之意。
我向前行了几步,随后俯身行礼。马车中没有一丝动静。
我低头垂下头,显示着温顺之意,过了会儿,马车中露出一只干净的手,拇指上戴着一个羊脂玉扳指。
我勾起唇,站起身,将自己的手心递过去。手心下那双手干净而温暖,指端有几个茧子,很是触人。
我进了车马中,随侍打开了车帘,我看了眼里面斜坐着的人,他如今身着一身墨绿色的银团花纹的杭绸直裰,手中拿着张黄色的纸,大概是地图吧,我垂下眼睑,低眉顺眼的进去跪下。
周秦抬了抬眼睫,又抬起头瞅了瞅我,咳了声,开口:“今日如何这般温顺?”
“大概性子被磨好了吧,这非圣上所愿么?”我拿起一壶茶,在杯盏里倒了些茶水,顺眼看了下地图。
“圣上是被江东大旱所扰么?”我笑着问道。
周秦眯着眼看下我,随后低头继续看图,唇边嗯了声。
我低头静默,不再发声,抬眼看了下马车,车内很宽敞,有卧榻有座椅,中间放着杨木桌,方便周秦随时可阅览奏章。
檀香阵阵,我有些发困了,垂下头闭上眼睛想着小咪会儿。
“皇妹,你在作甚?”一片刺目的光芒中,我低过头,看着那片光芒中有人站着,低头看着我道,“今日又不乖了,先生可告诉我了,你今日在太学中又淘气了,若非是周秦护着你,只怕你又要挨罚了。”温文的声音飘过耳畔,我抬起头仰望着眼前的身影,强光太过刺目,我只觉得眼睛中似乎要刺出泪了。
“你非得喜欢玩这些虫蚁,仪儿若是喜欢,我让子奇去集市上买些回来,不过,功课可不能落下。”那身影低下了身子,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头。
“为什么……”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那张温雅的笑脸,出声问道。
“身为皇家子女,乃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仪儿,若是你嫁的得当总是好的,若是如咱们十六姑姑那般被父皇指去了北地,知晓了这些总比不知的要好。”那双手继续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顶,“仪儿,我只有你这一个嫡亲了,其他对我来说都是虚妄,皇兄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哪怕、哪怕是皇兄不在了……”说罢,眼前之人的身影渐渐变得稀薄了,直至消失不见。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前方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意识。
“怎么回事?”周秦瞥了眼我这边,继续低头看着地图。
我扯了扯嘴角,道:“无事,只是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哦,”前方卷纸声音响起,我低头不语,却听旁边人出声“想起了什么需要想得满脸都是泪。”我伸手一抹脸,果不其然,脸上都是湿漉漉的一般,“呐,”前方递过来一块锦帕,我抬起头,“把脸上的水擦擦,鼻涕眼泪混着,难看死了。”我沉默的接过了,拿到眼前一看,好端端的一副鸳鸯戏水图,我冷笑一声扔了回去,道:“妃子绣给圣上的锦帕拿来给我擦脸,我可是不愿平白辱没了这番好心意。”
说着便要往外走,此时右臂突然一紧,我回过头去,冷声道:“放手!”
“如何不继续‘温顺’下去了?”周秦两眼攥着我,轻声道。
我愣了下,就在此刻突然被他顺手一拉,我就这般倒入了他的怀中。
他身上清冷的龙脑香越发清晰了,我欲要挣扎,却听他叹道:“世事无常,先和帝之事,并非我所愿。”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起,我新仇旧怨一起涌上脑子,抬手就是一拳冲了上去。
花拳自然被半路截住了,他将头抵在我的头上,道:“在我带人进去之前,先和帝已经被人毒杀了。”
什么?
我从他怀中挣扎出来,面对面的盯着他的眼道:“你说我皇兄被人毒杀,可是他不是……?”
“前往巴陵自饮鸩酒之事,乃是沈和派人谣传的,只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周秦笑了下,用手抚了下我的脸,道:“莫要这般看我,若是你不想我在车中将你就地正法的话。”
禽兽!我恨恨的吐出一口气。
夜里,繁星点点,浮云护月,天幕低垂。
喝退了旁人,我看着屋内空空,拿出戴匡忠近日给我的纸来,牢牢记住了上面的名字,便拿起琉璃灯罩,白纸靠近烛火,看着它渐渐化成灰,灯烛坠泪,我用簪子惕了下灯火,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