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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十二楼中月自明 ...

  •   龙首渠边冷风入衣,墨雨站在雪中如幽幽盛开的墨梅,他丹凤水眸里氤氲上一层水汽,良久,一个声音卑微响起:“小主,你站在雪地里大半天了,跟奴才回去罢!”

      墨雨转过头,望了一眼黄东子,清婉道:“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黄东子谦卑地笑道:“奴才一直在慈孝宫门口候着,小主一出来,就跟在主子后面了。”

      墨雨点点头,一行人往回走,黄东子低头看着路,小声道:“小主,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男风历朝历代都有,也不是到咱们万岁爷这首创,若借着万岁爷情深意重这点做文章,也能自保啊!”

      墨雨听到这话,就收住了脚,他垂低着眼帘,定定地思量片刻,随即温婉道:“黄公公,多谢你的提示,墨雨会记在心上。”

      黄东子卑微一笑道:“小主这么说,真是折杀奴婢了。”

      很快就走到泰和殿,远远就听见玄熠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博远以后不要忽闻河东师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啊!哈哈哈……”

      刚掀帘子进去,只见玄熠身着碧天一色金丝团龙的家常衣裳,与卫博远和李卿琦并坐聊天,隆儿坐在下首大口小口地吃着一碗糖蒸乳酪。

      玄熠瞧见墨雨,招招手,笑容爽朗道:“博远要跟柳家结亲了,哈哈哈……他这匹野马如今也要上套了吧!哈哈哈……”

      卫博远满头黑线,蹙眉道:“陛下莫要再拿臣开心。”

      玄熠瞧了瞧卫博远手中拿着的潇湘竹骨的扇子,道:“你大冬天还拿什么扇子,跟你家老爷子默默反抗吗?”

      李卿琦从荆州回来之后,神采奕奕的精神状态都与过往不同,他嘴角漾起淡淡笑意,道:“卫兄,日后恐怕再不能去青楼楚馆厮混了吧!”

      玄熠哈哈大笑道:“卿琦,他肯定没去过。”

      卫博远咬咬嘴唇,不平道:“在座的谁去过?”

      顿时玄熠和李卿琦就不笑了,尴尬了片刻,就听隆儿咬着桂花糖蒸栗粉糕闷声道:“我去过。”

      众人一下子就笑得打跌,玄熠沉声笑道:“你小子若是敢去,看朕不打断你的腿。”

      卫博远戳了戳隆儿额头,笑道:“你去的是青禾纸铺。”

      玩笑间,突然一阵风袭来,玄熠听闻声响,突然起身道:“朕出去一趟。”

      黑暗处,一袭黑衣人半跪在地,低低道:“回禀皇上,老大和王爷失去了联络,大雪封路,我们遭到攻击之后,就不见了两人踪影。”

      玄熠眼眉一挑,冷冷问道:“谁主张让继续赶路的?”

      黑衣人低低道:“王爷。”

      玄熠死死捏了拳头,指节发白,镇定了一下,他又道:“回来多少人。”

      黑衣人话间有些颤抖,道:“回皇上,只有纤离没能回来。”

      玄熠回复他惯有的天子威严,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寒星,能带回这么多人也是你的功劳,修云不在,你最近帮朕管着点,塞北雪大,你们去领赏吧!”

      黑衣人伏地道:“谢皇上。”迟疑一下道:“不用派人去找王爷吗?”

      玄熠转身便走,声音远远传来道:“老五不敢出事,否则朕饶不了他。”

      待皇上走后,泰和殿中有丝突兀的尴尬,很快李卿琦清明如天光云影般温和的目光在看见墨雨的瞬间,就变成了乌云密布的苍穹,冷声讽刺道:“鱼从游是鱼之乐,子从游可谓同鱼乐?”

      墨雨水眸一扬,目光炯然,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李卿琦冷笑一声,道:“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瞄了墨雨一眼,清冷道:“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

      墨雨微微露出了一个倾城的笑容,笑容里却带着难言的忧伤,清浅道:“子非鱼,如何知吾心?”

      李卿琦定定地看着墨雨,冷厉道:“吾非你,却知,知道者必达于理,达于理者必明于权,明于权者不以物害己。”

      墨雨美目一扬,轻启唇角,一字一顿道:“待汝知何为,直教人生死相许,便知吾心。”

      李卿琦听罢面色十分不好,他冷眼看着墨雨,盯得后者有些发毛,突然,他冲着卫博远一抱拳,冷冷道:“执迷不悟!告辞。”说罢,便离开了。

      隆儿嘴里塞满了梅花糕,他舔舔胖乎乎的肉爪,疑惑地问道:“父妃,你们说的是什么啊?隆儿听的脑子都打结了,少傅,你听懂了吗?”

      卫博远慈爱地用绢巾给隆儿擦了擦脸上的碎渣,微笑道:“你父妃和李卿谈论的是《庄子》,等你长大才能读。”

      隆儿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无意间望着墨雨,拉着他袖子道:“咦~~父妃,你哭了吗?”

      墨雨赶忙用水袖擦拭了一下眼泪,清清喉咙,温婉道:“父妃没哭。”

      隆儿嘟起嘴,愤恨地瞪着门,气鼓鼓道:“那个叔叔是坏人,他把父妃气哭了,我要去打他。”

      卫博远轻咳一下,摸着隆儿柔软的发梢,认真道:“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身为储君,要心胸宽广,无论臣子说得对错与否,都要积极思考,去掉其中不对的地方,保留正确意见,方能成为一代明君。”

      墨雨此时已经恢复了平常心态,他笑望着卫博远,清婉道:“你倒是对明君有一套认知。”

      卫博远虽一袭青衣布衫,丝毫不减孤雪瘦霜风姿,淡淡道:“幼年时,你不也有一套认知,还用过《三略》堵我的嘴。”

      墨雨嫣然一笑,轻言道:“你和卿琦想的一样罢?”

      卫博远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给隆儿擦擦小肥爪,感念道:“有时候我也在想,问人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大雁都至于此,何况是人,卿琦想必是惜你的才情,不过,与你与我们来说左右都是辅助,只是你太出挑又不得前朝支持,所以要记得避嫌。”

      墨雨丹凤水眸中染上一层旖旎的温柔,心尖弥漫着浅浅的感动,哽咽道:“我们也是十余年的交情了,你还是如此稳妥,能如此想,想必也真是难为你了罢。”

      顿了顿,墨雨浅笑道:“该祝贺你娶到佳妻良妇,来年膝下再添一子。”

      卫博远羞得连脖子都染上了淡淡绯红,狠狠剜了墨雨一眼,不悦道:“什么时候开始拿我开心了?我连那柳家小姐的鼻子眼睛都没看清楚呢!”

      一旁的隆儿心满意足地拍拍,他撑得鼓鼓的小肚皮,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转,就伸手对墨雨道:“父妃,孩儿困了。”

      卫博远伸手刮了刮隆儿的鼻子,笑道:“你瞅瞅你都吃了多少,糖蒸乳酪、碧粳粥、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梅花香糕、香薷饮、玫瑰酥、七巧点心。你少傅都怕你再这么吃下去,就胖成汤圆了,到了正月十五,不用吃汤圆就看你罢!”

      墨雨笑得直不起腰,越看隆儿越圆滚滚地像个汤圆,好笑道:“隆儿虽长身体,也别吃太多,否则衣服又要重新裁。”

      隆儿嘟着嘴,眯起眼睛,天真道:“像汤圆不好吗?白白胖胖的多可爱。”

      话音刚落,墨雨和卫博远直接笑得趴在桌子上,连一边服侍的明月都撑不住笑了出来。

      玄熠从外头回来,冷得打颤,呵气捂手中,听见笑声,便也朗声笑道:“有什么好玩的,也说来给朕听听。”

      隆儿扮个鬼脸,嘟嘴道:“父皇,你说汤圆是不是很可爱,白白胖胖的,就好像我。”

      玄熠指着隆儿笑个不住道:“你个傻小子,还当什么好话吗?胖乎乎的还勉强过得去,胖成汤圆可就没法看。”

      隆儿听罢竟“哇~~”一声哭了,“呜呜呜……你们都欺负隆儿,呜呜……隆儿不跟你们玩了,呜呜……隆儿要回宫。”

      墨雨抱起隆儿,给他擦拭眼泪,温柔道:“哪有,我们都喜欢隆儿是不是?”

      隆儿一行一啜,道:“你们当真都喜欢隆儿吗?”

      玄熠和卫博远都收敛笑容,掩住嘴角的一缕笑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隆儿眼泪来的快,没的也快,很快就在墨雨的怀中睡熟。

      卫博远凝望着墨雨拍哄着熟睡的隆儿,偶尔抬起眼,与皇上交换下眼神,觉得这泰和殿简直没法待下去,墨雨与皇上两个人的世界,不是任何人能够进入的,想到这里便讪讪地起身告辞。

      玄熠与卫博远一道出门,他蹙眉道:“博远,老五失去联络。”

      卫博远一怔,慌忙道:“难道有诈?”

      玄熠摇头道:“应该不会,但是朕很担心修云。”

      卫博远眼中的眸光清冷如雪,薄怒道:“靖康王一定是吃准了会有如此行动,才会出此谋策。”

      冬日的暖光照在玄熠周身,显得一身九龙华袍的他帝王威仪尊赫,他凝视着远方,沉稳道:“朕一定不会放过靖康王。”

      卫博远微微蹙眉,道:“皇上,此事未必没有蹊跷,若拿此事大作文章也并非不可,即便不是靖康王做的,也可以推到他身上,说是他做的。”

      玄熠冷厉一笑,道:“朕迟迟不动他,就是想一点一点除掉他,提早结束的游戏实在是不好玩。”

      卫博远不免有些担忧,沉吟道:“皇上,接回墨雨的事,始终是个病诟,即便太皇太后不追究,皇上可否想过前朝的舆论?”

      玄熠一提起这事就头大,不耐烦道:“真是一群迂腐,老拿着朕的家事作什么文章,朕看他们就是闲得无聊,有写上书的功夫,还不如种点地。”

      卫博远“噗嗤~~~”一笑,道:“皇上准备把众臣都驱赶回家种地吗?”

      玄熠坏坏一笑道:“真能那样就都老实了,现在要紧的是明年农耕。”

      卫博远神色犹豫片刻,道:“皇上,那五王爷那边……”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只信鸽扑扑飞过来,落在玄熠肩头,他淡淡一笑道:“这不,你想知道的东西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北宋诗人苏轼的《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东坡先生无一钱,十年家火烧凡铅。黄金可成河可塞,只有霜鬓无由玄。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谁似濮阳公子贤,饮酒食肉自得仙。平生寓物不留物,在家学得忘家禅。门前罢亚十顷田,清溪绕屋花连天。溪堂醉卧呼不醒,落花如雪春风颠。我游兰溪访清泉,已办布袜青行缠。稽山不是无贺老,我自兴尽回酒船。恨君不识颜平原,恨我不识元鲁山。铜驼陌上会相见,握手一笑三千年。
    2、出自《庄子》原文: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3、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出自《鬼谷子》
    4、知道者必达于理,达于理者必明于权,明于权者不以物害己。出自《庄子》这里借北海讽刺墨雨懂得大道理却没用在正路上。
    5、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出自《贞观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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