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冬天》陈年明月

38、37 碎光深渊 15

　　37 碎光深渊 15

　　李佳佳经历的一幕一幕都被沈放和任莫言拼凑出来。

　　"李佳佳，来回答这个问题。"周丽芳站在讲台上，目光冷冷地落在教室角落。她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刻意的挑剔。

　　李佳佳缓缓站起来。她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数学题，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这道题我，我还没有完全理解……"

　　"还没理解？"周丽芳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环顾全班，"听到了吗？这道基础题都不会。"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尖锐，"看来有些人，就是不适合在这里读书。"

　　教室里响起几声轻笑。坐在前排的几个男生交换着眼神，表情带着嘲弄。

　　李佳佳低下头，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努力控制着什么。

　　"坐下吧。"周丽芳挥了挥手，目光中闪过一丝报复般的快意，"记住，不是谁都能在这里呆下去的。有些人，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这番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无声地划过教室的空气。李佳佳默默地坐下，手指在桌下紧紧地攥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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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丽芳站在学校的公益活动现场，目光冷冷地扫过忙碌的学生们。看到李佳佳正在艰难地搬运一摞书，她突然开口："看看，这就是工作效率。有些女生，就是不适合做这种需要能力的事。"

　　她刻意提高了声音："现在的女生啊，就知道靠着男生。等以后走出学校，还不是得靠着别人？"

　　几个男生闻言交换了个眼神，露出会意的笑容。有人开始起哄，说"就是就是"。一个原本要去帮李佳佳的男生，也停下了脚步。

　　"班主任总是这样。"一个当时的男生回忆道，"她特别喜欢在公开场合说这种话。久而久之，我们都开始觉得女生确实不行。尤其是看到李佳佳独自做事的时候，大家都会想起班主任的话。"

　　李佳佳继续默默地搬着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手指握得发白。那一刻，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在这个班级里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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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卓，记得吗，当时是怎么开始接近李佳佳的？"沈放问。

　　陈卓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桌面："是把班主任找我谈话。她说……"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痛苦的事，"她说李佳佳这样的女生最容易对男生产生幻想，说我要是能帮她认清现实，对她反而是一种帮助。"

　　"然后呢？"

　　"我开始主动和她说话，帮她搬书，陪她去图书馆。"陈卓的声音很轻，"甚至在班会上说她很努力。我看到她的眼神一天天亮起来，但是……"

　　“但是什么？”

　　"周老师暗示我说，只要能和李佳佳发生关系，"陈卓咬着嘴唇，"就能让她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的位置。说女生……女生一旦被男生得到，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沈放的眼神变得锋利："所以你照做了。"

　　"对。"陈卓的声音颤抖，"我没强迫她！她也是自愿的，那天之后，我就完全不理她了。她来找我，问我为什么，但我没理她。"

　　"为什么不理她？"

　　"因为那是计划的一部分。"陈卓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周丽芳说，这样李佳佳才会彻底崩溃。她说得对，李佳佳后来真的出事了。"

　　他说不下去了，把脸埋在手掌里。"

　　"她想问为什么，但我不敢说。"陈卓的声音哽住了，"我不敢告诉她真相。不敢说这一切都是周丽芳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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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查到了聊天记录。"任莫言打开电脑，"当时班级群里，周丽芳发了很多奇怪的信息。"

　　沈放凑过来看。屏幕上，是去年班级群的聊天记录。一天晚上，周丽芳突然发信息："某些人开始特意打扮了，不知道是在勾引谁？"

　　底下很快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最近穿得特别招摇。"

　　"第二天，李佳佳穿着新买的裙子去学校。"任莫言冷声说。

　　沈放继续翻看记录。周丽芳经常私下给男生发消息："你们要当心，有些女生心思不纯，别被骗了。"

　　更让人愤怒的是，她还找了几个女生的家长谈话："你们女儿最近和李佳佳走得太近，我怕她带坏其他同学。"

　　"谣言就这样散开了。"任莫言说，"李佳佳越来越被孤立。同学们不跟她说话，连做小组作业都把她排除在外。"

　　"这不是普通的霸凌了。"沈放看着那些记录，声音发冷，"这是一个成年人，在有计划地摧毁一个女孩。"

　　警局审讯室里，沈放将证据一份份摆在周丽芳面前。

　　"你利用教师身份，针对一个无助的学生。"沈放声音低沉，"让她的校园生活变成地狱，摧毁了她对人性的信任。"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周丽芳强装镇定，但手指悄悄绞在一起，"这完全是诽谤。"

　　"你儿子赵子安都说了。"任莫言沉声道，"你在家用高压控制他，在学校用心理手段操控学生。享受这种掌控感，是吗？"
　　周丽芳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我只是想让她变得坚强......"她的语气忽然柔软，"现在的孩子太脆弱了，不经历点挫折，怎么能成长？"

　　"经历挫折？"沈放冷笑，"赵子安告诉我们，你从小就教他'女生都会带坏男生'。你觉得李佳佳是'潜在的麻烦'，所以要提前给她教训？"

　　周丽芳的眼神突然变得尖锐："她根本不值得同情！"声音里迸发出压抑已久的恨意，"这种软弱的女孩只会祸害别人。我是在帮她看清现实！"
　　"帮她？"沈放目光如刀，"纵容男生欺负她，让全班孤立她，逼她差点轻生。这就是你的帮助？"

　　"她活该！"周丽芳歇斯底里地大叫，泪水涌出，"她跟那些狐狸精一样，早晚会毁了别人的家庭！"

　　任莫言看着崩溃的周丽芳，声音里带着怜悯："你不是在保护任何人。你只是把对前夫的怨恨，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

　　"让我猜猜,"沈放走到周丽芳面前,声音冰冷,"这套理论,是方启然教你的吧？'弱者该被淘汰'、'控制就是保护',他还教了你什么？"

　　周丽芳的表情突然僵住："你怎么会......"

　　"我们查到了你参加的那些'情商课程'。"任莫言说,"方启然,那个因为职场霸凌被开除的前高管,用这套歪理毒害了多少人？"

　　"你们不懂！"周丽芳猛地站起来,"启然老师说得对,这个社会就是弱肉强食！我在帮李佳佳认清现实！"

　　"认清现实？"沈放冷笑,"就像方启然当年逼迫他的员工一样,用羞辱和打压让人崩溃？"

　　"你们懂什么！"周丽芳的声音开始发抖,"软弱就是原罪！软弱的人活该被淘汰！李佳佳..."她的语气突然变得狂躁,"她就该去死！像她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任莫言皱眉。

　　"我做得对！都是对的！"周丽芳在审讯室里来回踱步,手指不停地绞动,"启然老师说,只有强者才配生存！我是在帮她！在帮她！"她一掌拍在桌上,"你们凭什么质疑我？"

　　"周丽芳！"沈放厉声喝止。

　　"不......"她突然蹲下身,抱住头,声音变得模糊,"你们都不懂...都不明白......"她开始前后摇晃,"我是对的...我一直都是对的......"
　　任莫言叹了口气,按下呼叫铃："叫医生过来。"

　　医生给周丽芳打了镇定剂。审讯室里重归平静，只有录音设备依然在工作。
　　沈放看着周丽芳被带走的背影，眉头紧锁："方启然这个人很危险。他打着心理咨询的幌子，实际上是在传播极端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我刚收到情报。"任莫言看着手机，"方启然在各大城市都开设了所谓的'成功学课程'，专门针对那些在职场、家庭中受过挫折的人。他利用他们的痛点，把他们变成新的施虐者。"

　　"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沈放冷声道，"这种'强者为尊'的理论，本质上是在制造更多的悲剧。"

　　"周丽芳恐怕只是冰山一角。"任莫言叹了口气，"我们得查查方启然的其他'学员'，看看还有多少像李佳佳这样的受害者。

　　"他去了新加坡。"徐檬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方启然打着'心理学专家'的旗号，在那边又开设了培训班。"

　　"这种人不能再让他继续害人了。"任莫言握紧电话，"那些被他洗脑的学员，每一个都可能成为下一个周丽芳。"

　　沈放接过电话："他在国内的受害者数量查清了吗？"

　　"目前发现了三十多个案例。"徐檬说，"都是类似的模式。他专门挑选那些有过创伤经历的人，用所谓的'强者生存法则'给他们洗脑，让他们觉得打压弱者是在帮助他们成长。"

　　"联系新加坡警方了吗？"

　　"已经在走程序了。"徐檬顿了顿，"但是...方启然在那边很谨慎。他改了名字，用的是他前妻的姓，而且这次的课程都是线上进行，很难取证。"

　　"总会有破绽的。"沈放冷声道，"让技术部门调查他的资金流向。这种培训课程，收费一定不低。"

　　"还有一件事。"徐檬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我们在周丽芳家里发现了方启然的笔记。他把学员分成了不同等级，最高级别的那些人……"她深吸一口气，"他们成了他的代理人，在各个城市扩散他的理论。"

　　任莫言和沈放对视一眼，眼神都变得严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校园霸凌案件，而是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精神控制网络。

　　沈放推开家门的时候，厨房飘来阵阵饭香。林星澈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的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林星澈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今天累了？"

　　"人不累，心累。"沈放的声音闷闷的，呼吸温热地喷在她的后颈上，"确实像你说的，校园霸凌。"

　　"查出来了？"林星澈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问。沈放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觉得安心。

　　"嗯，"沈放收紧了手臂，"始作俑者是她班主任，一个疯子。又说自己是在帮学生，又说软弱的人该死。"

　　林星澈关小了火，转过身来面对他："她应该是被权力和控制欲支配了。这种人往往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通过打压别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沈放没有松开手，只是稍微退后一点，让她能活动："她还有个精神导师。"

　　"让我猜猜，"林星澈抬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那个导师一定很擅长包装他的理论，用什么'成长''竞争力'之类的词掩饰他的变态本质。"

　　沈放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种人都很相似。"林星澈给锅里加了点水，继续说，"他们先让你觉得自己不够好，然后再给你一个'拯救'的方案。周丽芳大概就是这样被洗脑的。"

　　沈放沉默地听着，下巴抵在她肩上。灶台上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温暖而安宁。

　　"她后来完全崩溃了。"他轻声说。

　　林星澈侧头看他："那是因为她的世界观被打碎了。她一直相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当这个信念被质疑时，她就承受不住了。"

　　沈放看着怀里这个总是能看透事物本质的女孩，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饿了。"

　　林星澈笑着推开他："去洗手，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