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清风（清穿）》颜竹佳

55、十四番外（下）

　　纤手工夫，采丝五色交相映。同心端正。上有双鸳并。皓腕轻缠，结就相思病。凭谁信。玉肌宽尽。却系心儿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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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手中的扳指有些出神，那红色的结子已经有些脱色，而绿色的玉石却更加的青翠欲滴。“爷，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动身。”旁边的侍卫小心的请示着。

　　将扳指收入怀中，他缓缓的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侍卫，点了点头，“现在就走吧。”

　　城西的勤郡王府，今日却飘着白番，让这深秋时节的城西更加的萧瑟，门前的石狮子还是庄严肃穆，那崭新的匾额表明这是位新晋封的郡王。可这京城的百姓们，却还是在偷偷的议论，虽然距新皇登基已然九个多月了，可是大家还是在茶余饭后说起这个先皇最是疼爱的皇子，勤郡王，抚远大将军。

　　今日他的府邸挂着白番，显是有人殁了。

　　夜了，深秋的夜晚寒入骨髓，竟起了风。他静静的坐在灵堂内，面前的火盆里燃着纸钱。满满的斟上一杯酒，他端起酒杯轻轻的洒在地上。身后传来少年有些嘶哑的声音：“阿玛，夜深寒重，早日歇了吧，额娘，额娘她若是知道了，也便是会难过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身后的人们便已知晓了他的意思，满满的都退下了，只是那之前开口的少年脸上的担心更加浓厚。阿玛，他定是心里难过。。。

　　“你，也离我而去了。”声音低不可闻。他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堂上的牌位，那冷冷的牌位上镌刻着女主人的名字，他忽然想起年少时的点点滴滴。“是我的一念之差，我不怨别人，只能怨自己，你也怨我好了。”

　　真是回忆往事恍如一场梦，“终究是我负你一生。如今，你也解脱了，下辈子，找个爱你的人吧。”他眼角落下一滴清泪“嫡妻的位置为你空着，这是我惟一能补偿你的。”

　　曾经，那个一身红色嫁衣坐在他身边的少女，那个一生空坐在那个嫡妻位置上的女人，如今，也如这往事一般静静消散。。。

　　昨夜在冰冷的灵堂坐了太久，他那原本就有旧伤的腿在隐隐的麻木着。在这大街上刚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已经一头大汗。

　　身后的侍卫是随他征战沙场的亲信，自然知晓他的旧伤，见他如此行动不便，不免有些担心：“爷，去前面的茶楼歇歇吧。”

　　他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点了头，心里有些苦笑，也不过三十五岁而已，竟然这般不便。

　　上了茶楼，伙计恭敬的请他楼上雅间，他却摇了摇头，只是在二楼寻了个临窗子的位子坐了下来。

　　看着楼下熙来攘往的人群，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的扳指，他突然间感觉有些疲惫。桌子上是新进京城的庐山云雾，散发出一阵清香，端的是沁人心脾。

　　一盏茶过，身上的倦意消了不少，微笑慢慢的又出现在他脸上，身后的侍卫看了记在心上，应该提醒管家上些庐山云雾，看来爷喜欢这茶。

　　在掌柜的恭敬的笑脸下，他起身慢慢走下二楼，还没到门口。他便被茶楼里面传来的吵闹声引得回了头。

　　那鼎兴茶楼也算是京城里的大茶楼，不乏达官贵人还有像他这样的王爷来坐一坐，一楼最里有个小小的台子，平日里都会有一些个闲着的戏班子里面有点名气的旦角唱些戏文或者小曲之类的。

　　今日台子上的竟是个素颜的姑娘，长得竟是有些出尘的美丽，但也是这分容颜给她引来麻烦。

　　一个锦衣的富家少爷，面带怒色的紧抓着女子的手，身后的家丁们一个提着鸟笼，一个怀抱着一只京吧，也是口出恶言。

　　“怎么的，爷我看上你了，你还不乐意？”那富家少爷有些得意的看着女子慌乱的垂泪，旁边的家丁们也是极尽所能的撺掇着。

　　旁边的人们似是看出了那富家公子的身份，皆是袖手旁观。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侍卫，侍卫也是摇了摇头，是了，这几年自己不在京城确是不得而知这如今京城里的权贵都是哪些个人。

　　“姐姐，你莫要过去，那是富察将军家的小少爷，他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可是惹不得。”身边传来低柔的劝解声，他扬眉转头看去，看见的便是两个清清丽丽的少女。

　　粉色衣裳的看起来十五六的样子，正在低声劝着身边的蓝衣裳的姐姐。

　　“怕他做什么，都怕了他，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蓝衣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身姑娘家的装扮，脸上有种勃勃的英气，竟是一种不俗的美丽。他心中竟有些淡淡的悸动，轻轻的甩甩头，不愿去理会这种感觉，他朝侍卫点点头，示意侍卫回府。

　　就在他与侍卫走出茶楼时，转眼间那唱曲的女子也已经被那富察少爷拉出了茶楼，

　　话语间，蓝裳的女孩子已经扯住那被拉扯着的姑娘，用力一扯，脚下也没闲着，踹在那富察小少爷的脚踝处。另一只手攥住了那一边见事不对的侍从挥过来的拳头，借着将姑娘扯过来的力气一推，便将那名侍从推了开来。

　　这一扯，一踹，一推，端的是好功夫。

　　他就那般的立住了，静静的看着，那蓝裳少女扬眉看着那捂着脚踝的富察少爷时，扬眉的神态竟与记忆中那总是昂着头看着自己的人重合一般。

　　楞时有些痴了，深秋的风将路边那槐树的枯叶吹下，落在他的肩头，也没有发觉。

　　“大胆的刁民，竟然敢对富察将军的公子动粗。”一边的侍从，哪里见过自家主子受这种欺负，话语间已经围了过来。

　　蓝裳少女便是身手再利落，哪里抵得过这群五大三粗的莽夫，登时被推了一个踉跄。不偏不倚的撞到了他的身上。

　　人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只是仍被那冲力撞得晃荡了一下，那藏于怀见的扳指却因着这冲撞而掉落了出来。

　　“啪嗒”清脆的响声让他蓦然间有些恍惚，深秋正午的阳光已没了夏日里的那般晃目。只是映在这碎成几瓣的扳指上，那青绿的光却刺得他满目生疼。

　　不顾身边侍卫担心的声音，他缓缓的蹲下，膝盖处的旧伤让他这举动有些艰难。心口处隐隐的疼了起来。奇怪，这心口的伤明明是她代他受下的，为什么此刻却这么真切的感受到这痛楚。

　　原来这种疼是这么的难受，就像是溺水的人想捉住那身边的浮木却总是触手不可得一般。远远的，总是找不到那确切的位置，一只手揪住胸口，另一只手却朝着那地上碎裂的玉石伸去。

　　“玉儿。。。”喃喃的将这个深埋在心中多年的名字唤出口，才发现一旦再次将这名字唤出，那份失去的痛楚便又铺天盖地的袭来。

　　“对不起。”蓝裳少女有些怔怔的看着身旁的这男子，因为自己，他好像是摔碎了极为重要的东西，心里突然有些颤抖，看着他将那碎成几瓣的扳指紧紧的攥紧手心，那锋利的玉石碎片割破了他的掌心。

　　血，就那样沿着掌纹无声息的滴落下来。

　　“我的错。是我亲手摔碎了它。”近乎于低语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是他亲手将她推离了身边，一直都是知道的。谁，都怨不得，只怨自己。所以他缓缓的将那碎片重新的放入怀中，那小心翼翼地样子，就好像放入怀中那碎片便能重新复原成它原本的样子。

　　“这臭丫头，给我一块带回去。”那边，缓过来的富察公子又来了气势。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伸手去抓那蓝裳少女的胳膊。

　　蓝裳少女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并没有注意到那气急败坏的富察公子。

　　就在富察公子的手即将抓到那少女时，一只手将那手腕紧紧的攥住，那割裂的掌心中流出的血瞬间染红了富察公子那锦衣的袖子。

　　他看向那富察公子，凌厉的眼神让那富家少爷软了腿脚。

　　只是自小便没有受过委屈的少爷，哪懂得看人脸色，仗着家丁人数众多，在看到他一身素衣后，气焰便恢复，气急败坏的大骂。

　　“呛啷”那随着他征战多年的侍卫，拔刀怒视，“大胆，勤郡王面前也敢放肆。”

　　勤郡王，先帝爷最骁勇善战的皇子，抚远大将军。

　　周围的家丁们早已软了腿脚，瘫坐在了地上，那须臾前还气焰高涨的富察公子更是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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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不是说过，绝不做小，为什么这次就答应了呢？”

　　小小的庭院里，竟有一树盛放的海棠，不解的声音从那树下响起，“是因为那是个王爷吗？”

　　“不是的啊。“坐在树上的姐姐看着那纷落的花瓣，却有些怔忪，“我也不知道啊，那日我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却好像已经认识了一生一世。”

　　只是，他，竟然还记得去年深秋，在街上撞倒他的自己，娘亲在见到媒人时也是不敢相信。他是王爷啊，即便是侍妾，也极少有汉人的。

　　也不明白，心中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冲动，就答应了。就像是不忍看到他那种恍惚时眉宇间的痛楚，那英气的脸上怎么会有那么彻骨的痛楚呢。

　　在那一刻，她的心中竟也泛出了浓浓的酸楚，想为他抚平这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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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了，委屈你了。”因是汉人，便只能做到侍妾，他看着那一身桃红的女子，没了当时的爽利，只剩下初为人妇的羞涩。嘴角泛起笑意，即便是再英气的女子，在这时刻，便也是带着这般的揣揣不安。

　　她抬头望向他，用那明亮的眸子望着他，突然间露出笑容。

　　那笑容让他心底猛地颤了一下，不自觉的伸手抚上那张笑脸。却在看到她脖颈间一道淡粉色的痕迹时，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这个？”她也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这是，自小便有的。算命先生说，这是上辈子留下来的痕迹，他说我上辈子是因为负心人而缢死的。”

　　他愣住了，看着那浅的不仔细看便无法发觉的胎记，恍惚间，却淡笑起来。

　　也许这世间，真的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因缘轮回吧。

　　（番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