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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亡国公主 ...

  •   一

      容曼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轻轻地勾了勾唇。

      镜子里的美人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头上簪着一朵艳丽至极的牡丹花。凤眼微挑,眼里流光便宛若昨夜星辰,无声流泻。线条优美的红唇似笑非笑,妩媚中又带了点清甜,更显得泛红的双颊柔润透白。

      “你说,本宫美吗?”容曼的声音就好似舞步蹁跹的舞女的腰肢,柔软而有节奏,带着肢体深处最原始的律动和诱惑。

      听到这声音,正跪坐在一旁为她梳发的男人似是想起了昨夜里的旖旎风光,一时间口干舌燥,连声音都有些怔怔的:“自然,自然是美的......”

      容曼自来便是喜怒无常,上一刻还是勾唇浅笑,此刻却推了镜子冷冷皱眉,声音冷得要掉冰渣子:“那你说,周元真为什么不喜欢本宫?”

      地上铺了毯子,镜子被推落之后在毯子上滚了一滚,再无声息。那男人被容曼吓到了,急忙也俯下身去:“周将军一直都在边疆,自然不知道公主是这等美貌,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喜欢的......”

      “你说得也是,”容曼微微展眉,随即便起了兴致一般的伸手捏着男人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长得不错,还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的话,奴才姓刘名长阳。”刘长阳竭力露出一个温柔一点的笑容,十分恭谨地答道。

      容曼细细打量着他的面容,凤眼慢慢地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厌倦了似的松开手:“你下去吧......”她转过身去,顿了顿才懒洋洋地吩咐道,“把门带上。”

      没让公主看中留下,刘长阳心里也有一点的遗憾,但他这样的人素来便会掩饰神情,依旧还是极为恭谨地行了礼,然后才离开。

      到了门口,正好看见一身月白色长衫的男人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正在外边等着,虽然只是沉静垂眉,可那光面下的侧脸也是清秀俊美到了极点,如同光下幻影。

      刘长阳对自己的容貌也有那么半点的自得,可和这个男人比起来却只觉得是乌鸡之于凤凰,没得比。他心里嘀咕着:难怪长平公主在南岳馆招了这么多的人,最后还是一个也没看上,原是府里已经有了人啊。

      那人并没有把刘长阳看在眼里,见到有人从房间里出来便径直推门进去了。

      容曼本打算睡个回笼觉,不想这么快又有事了,只得半撑着身子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最新的战报到了。”叶皓时刻秉持着‘非礼勿视’的规矩,将手上的东西递了上去。

      容曼娇媚水润地几乎要淌出蜜水来的眼里有异样情绪一闪而过,随即便伸出那纤细白皙的手指翻了翻孟皓递上来的东西:“这么快啊......”她有些失神地喃喃说了一句,随即便打着哈欠问道,“父皇是准备迁都了?”

      叶皓的五官都俊美地毫无一点瑕疵,只是神色冰冷的一丝不动。他本是今上钦点的新科状元,琼林宴上被酒醉的容曼轻薄,皇帝为了皇家声誉便把他打发来给女儿做管家。他虽不甚喜欢容曼,但还是十分尽责:“这消息现下还没漏出去。陈阁老已经提出要迁都了,内阁里只有杨阁老不同意。”陈阁老乃是陈皇后的父亲、皇帝的心腹,他既然提出迁都,十有八九皇帝也已经下了决心。

      容曼已经描好的长眉轻轻蹙起,随即便露出了轻飘飘的笑容,漫不经心的玩笑道:“本宫早说过,东都破了玉京定然也守不住。这样也好,本宫早就打算好了,与其这样丢脸地被人赶着到处跑,还不如城破的那一天去跳城楼,一了百了。”

      容曼的这话叶皓早就听过好几次,可他从来也没当真——像容曼这样怕疼怕死的人怎么会真去找死?更何况,城墙是想跳就能跳的吗?所以,孟皓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道:“若是迁都,大概会往北边,”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容曼,“周元真现在是熙朝仅剩的几个能和司家军对抗的人物,他就守在北疆,若是迁都到那边也安心些。”

      容曼正倚在床栏上不说话,听到“周元真”这三个字,面上神色不变,按在战报上的手指却是动了动。

      二

      容曼虽然开玩笑说是城破那天去跳城墙,但这玩笑话说过便是,连她自己都不当真。没想到的是,她的父皇却当了真。

      “朕这也是没办法。”老皇帝握着容曼的手,面上带着一丝的犹豫,可话却流利的很,可见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现下迁都时间太赶,若不留下个人来守城拖延时间,司家军定然会追上来的。再者,若是皇家一个人都不留下来,那些守城的人又怎么肯尽心?你一向最识大体,一定会了解父皇的无奈和苦心吧?”

      虽然对面的是自己的爹,可容曼真心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她沉下脸,声音却是甜软的要滴出蜜来:“父皇这话说的,好像皇家就剩下我一个可以守城的一样。”

      老皇帝面色尴尬,随即便出声解释道:“你上头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这事自然轮不到她们头上。朕子嗣稀少,你统共也就只有三个皇兄两个皇弟,更加不能在折在这里......”言下之意,只有容曼最是合适。

      容曼真想挑高眉头冷笑几声,只是条件不允许,只得冷下声追问道:“那还有安乐、安和呢?”

      “她们可是你的妹妹。”听人提起自己和皇后的掌上明珠,老皇帝也忍不住气红了脸,声音气得发抖,“你身为长姐,就不能有点担当?”

      容曼见到他的神情,心中多少也有了点底,拿帕子掩着唇笑了几声,既娇媚又可爱,语气却越发轻慢:“父皇此时说得头头是道,想必昨日床榻之上都和陈皇后商量好了吧?”

      “那是你母后!真是半点规矩都不懂。”老皇帝恼羞成怒地拂了拂袖,干脆走了,“总之,朕已经决定了,今日只是来通知你一声。”

      容曼不做声地看着老皇帝怒气冲冲地摆驾离开,脸上的种种神色都已经褪下了,就好像戏台上的角儿下场麻利地卸妆一般。自从母后去世,父皇立了宠爱的陈贵妃陈玉娘为后,这种事她就经历了不少,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她一直都以为父皇对她到底还是有些父女之情,只是碍着陈玉娘不好表现出来罢了,没想到她到底还是自作多情了。

      三

      虽然守城的多了个容曼,实际上却也没多大的影响。守城的士兵自然是守在城上,容曼也十分自在地守在公主府里吃吃喝喝睡睡,半点的心也不想操。倒是叶皓,拒绝了眼泪汪汪、满腹柔情的安乐公主,留在了公主府里,整日忙的不见人影。

      这一日,容曼刚刚睡下,便被叶皓给推醒了:“起来,换衣服跟我走。”

      “城破了?”容曼揉揉眼睛,仍旧有些没进入状态。

      叶皓的声音冷冷的,也听不出喜怒:“快了,北门已经要守不住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容曼伸出纤手理了理自己有些乱了的头发,声音却依旧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这么急做什么?”她瞥了一眼叶皓,难得有了点闲心关心别人,“你居然还在?我还以为你要去投靠安乐了呢......”

      容曼不曾见过叶皓七步成诗的满腹才情,不曾见过叶皓金殿对答时的从容姿仪,也不曾见过叶皓骑马游街时的绝世风姿,她对叶皓这个人唯一的注解就是“安乐喜欢的男人”。她这一辈子甚少能从安乐手里成功抢到什么——就算能抢到最后也会被安乐的好母后、好帮手陈皇后加倍抢回去,因而,作为唯一一件“从安乐手里抢到的东西”的叶皓此刻的留下便显得尤为可贵了些。

      叶皓十分利落地把衣服塞给容曼:“换上,快点!”

      容曼素来吃硬不吃软,被叶皓那冷冰冰的目光一瞪,也就乖乖地拿了衣服去换,可嘴上偏偏还不停:“就算走了,我们又能去哪里?父皇的意思估计就是让我以死殉城,就算回去也会被陈玉娘那女人折腾的。”

      叶皓眉心微蹙,却还是认真答道:“去洛北城。你还是周元真名义上的未婚妻,周家人素来最重承诺,当年周元真既然在先皇后的面前承认了你和他的婚约,自然不会毁约。有他在,便是皇上也不能太过分......”

      其实,陈皇后之所以这么喜欢折腾容曼,一个是因为容曼乃是先皇后唯一的女儿,见到她就想起自己在先皇后面前卑躬屈膝的日子,分外不痛快;另一个则是为了踹开容曼这个绊脚石撮合自己的女儿和周元真。

      屏风后面,容曼拿着衣服的手抖了抖,没做声。

      叶皓也不以为意,只是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拖拉。”

      容曼十分委屈:“是这衣服太小了,我还要束胸。”

      四

      逃亡的日子自是不好过。容曼和叶皓都换了平民的服饰,随大流逃亡。刚开始的时候,容曼还有心挑剔食物好不好吃、水干不干净,到了后来,她也就蓬头垢面地和路人一般无二。

      所谓近乡情更怯,离周元真的洛北城越近,容曼的心也越不平静。夜里也开始梦见那些早就被她埋在心底的往事,睡得极不安稳。

      她年幼,母后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也很好。那时候她还是金枝玉叶,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而周元真则是驻守北疆的周家人为了安抚皇帝的心送来的人质。两人一个高傲一个低调,却偏偏凑在了一起。

      她那时可比现在娇气多了,一个不好便要闹脾气,谁哄都不行。那些宫人们背地里都说“长平公主这样的脾气,也就只有周公子受得了。”少女的心事复杂难言,听到这些闲话的她生了一场大气,发作了一堆的宫人,更是莫名其妙地和周元真闹起来冷战。

      说冷战也是容曼自己的想法。周元真一向后知后觉,容曼不让他帮着写作业、不缠着他恶作剧、不拉着他到处乱跑,他自然是乐得很轻松。

      容曼刚开始还是女孩子难为情后来见到周元真浑不在意,更是委屈,背地里偷偷哭了几次,面上更是冷淡起来了。

      做母亲的自然是最懂女儿的心,先皇后那时正病重,见女儿感情之上这般别扭,心中苦笑之余还是亲自帮两人拉了线。她亲手拉了容曼的手和周元真放在一起,言语之中只有殷殷的慈母之情:“曼儿被我宠坏了,不懂事又任性,最是让人放心不下。以后若是可以,你定要好好照顾她,多担待些。”

      周元真那时不过是半大的少年,虽然不是第一次碰到容曼的手可被先皇后这样当做小大人一般地正经嘱咐,面上也忍不住泛起了羞涩红晕:“娘娘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公主的。”

      容曼面上早就红了,在自己母后面前又不好意思多嘴,只得低着头看脚尖。

      说过周元真,先皇后仍旧不忘再嘱咐容曼一句:“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年纪胡乱折腾人,元真是性子好不想你难堪才让着你的。人与人之间相处,怎么可以一味的想别人让步?你也要多体谅他,关心他。”

      容曼脸红地几乎要滴出血来,连话都不好意思说了,只好点头。

      经了先皇后的这么一席话,两人的关系才过了明路,日渐好转。然后才有了先皇后求皇帝下旨赐婚的事。后来先皇后过世,容曼心里难过独自躲在坤明宫里偷偷哭。宫里正忙,连皇帝也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走丢了,还是周元真悄悄跑过来安慰她。

      那天夜里,容曼缩在他的怀里,听到他稳健的心跳,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被他抱在了怀里。

      少年英气勃勃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温柔和恳切,就那样虔诚而认真地吻着她的额头:“曼曼,你等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就像我当初答应过皇后娘娘的一样。”

      就好像冬日里升起热火,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一贯冰冷的血都热了,面颊滚烫。寂静的夜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两颗心脏在跳动。

      “我等你。”她怔怔的,有些不舍又有些害羞地说着这话。

      过了不久,周元真的父亲就在战场上中受了重伤,第三次上表恳请皇帝让自己的长子回去继承家业。这一次,皇帝准了。

      周元真抱着哭成一团的容曼哄了好久,许了一堆的承诺,逗得她笑了才走。容曼开始还等着周元真实现自己的诺言来娶自己。可她从十八岁等到二十三岁,整整五年,周元真连影子都没见到,只听说他听从母命纳了个妾室,是他的远房表妹,温柔又美貌。容曼也从当初那个天真骄傲的长公主堕落成了京中声名狼藉、豢养面首的女人。她想着,自己难受了自然也要周元真也难受一回。

      只是午夜梦回,想起那些青涩的往事,她又有些后悔:或者,他早就不在意自己了,自己这样不过是白白折腾自己罢了;又或者,他,有什么苦衷呢?

      五

      夜里的梦境来来回回就是那些往事,容曼早就炼成钢的心脏也受不了了。她夜里睡得不好,白日里也越加地没精神。

      就算是这样,她还要被叶皓嫌弃。

      “吃东西都能要到舌头,真是麻烦。”叶皓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嘴上并不饶人。

      容曼并不在意,只是闲闲地和他说话:“我听说司夜语并无子嗣,连个继承人都没有,就算夺了江山又如何?”

      叶皓将手上的水囊递给容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还有个弟弟,自小一起长大。”

      容曼摇头笑笑,想起她父皇便忍不住说道:“还真是可怜,我父皇都有五个儿子了还觉得自己子嗣稀少呢。”

      叶皓像是在等什么,有些烦躁地抬头去看外边,忽然面色微变,拉着容曼站起身来:“周元真来接人了。”

      容曼呆了一会儿,连手也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只知道抬头顺着叶皓的目光去看。

      果然是周元真。他黑了许多,壮了许多,也英俊了许多,刀刻一般的五官轮廓更显深刻,在阳光之下光芒自生。原先的他就像是一块绝世好铁,经过风霜磨练,终于还是成了一把绝世好剑,锋芒锐利。

      他领着卫队,骑着马等在空地上,神态间自然而从容。

      容曼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拉着叶皓的衣袖问道:“是你通知他的?”

      “嗯。”叶皓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你毕竟是他的未婚妻,若是随着这些难民一起进去,难免折了面子。由他来接自然是极好的。”

      容曼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凤眼瞪得大大的,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周元真,眼神都有些痴了:“他一点儿也没变......”

      叶皓的脸全黑了,他沉着脸,目光在容曼和周元真面上来回掠过,带着深沉而复杂的思绪。

      六

      就算是周元真亲自来接,容曼在洛北城里的地位也没高多少。

      在那些人眼里,他们宛若英雄般英明神武的将军居然要娶容曼这般声名狼藉的女人,简直是太可怜了。以前的容曼还有个公主的身份,可如今国家危难至此,一个公主也不值得什么。

      更何况,周元真身边早有了一位许夫人。

      许夫人乃是周元真的远房表妹,最是得周元真母亲的喜爱。周老夫人过世之前都是由她亲自侍奉,临终之时周老夫人特地嘱咐儿子好好待她。因而,周元真与许夫人虽说不上恩爱缠绵,却也算是关系和谐。

      容曼被周元真当做未婚妻一样地迎进周府,可周府里当家的依旧是那位传说中温柔体贴的许夫人。

      见到那位许夫人之后,容曼自从见到周元真之后一直飘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她好像突然从一个经年的美梦里醒了过来,发现现实早已物是人非:“打扰了。”长平公主难得地懂了些礼貌。

      许夫人并不比容曼美貌,鹅蛋脸,端庄秀致的五官,只是笑起来时甚是温柔可人。她朝容曼行了一礼,十分恭谨:“公主能来,妾甚至欢喜呢。”她引着容曼进了房间,有上了茶,然后才温婉地笑道,“夫君早就说了,要拿公主当做周府最大的贵宾。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妾。”

      容曼风餐露宿许久,此时闻到上好的茶香,本应该心神舒畅喝上几口可此刻却是毫无食欲地搁下茶盏:“我有些累了。”

      许夫人并不在意容曼无礼的态度,仍旧十分温柔体贴:“是妾失礼了,公主远道而来,自是应该先休息才是。那妾告辞了。”

      容曼挥挥手,也不想再看她,只是转过身去。

      所以,她也没看见许夫人和叶皓相互交换的目光。

      七

      洛北城乃是北疆第一要塞。若不是周家世代守着,塞外的司家早就率军攻进玉京了。虽然现在玉京已经沦陷,但这洛北城依旧是重点屏障,若是洛北城一破,等着的必是长驱直入的司家君和全国的全线崩溃。

      所以,洛北城里无论男女老少都各有职守,忙的很。就连深入简出的许夫人都知道哪些饭菜去城墙犒劳士兵,显示一下自己的贤惠得体。

      容曼独自在周府里闲了许久,也没见过忙碌的周元真几面。她终于还是呆不住,想起找周元真。

      正巧,周元真正在城墙上巡视。容曼不过犹豫了一刻钟便拉着叶皓一起去城楼找他了。

      洛北城的城墙翻修过许多次,凡是哪位皇帝国库有空可以修城墙,第一修的是玉京第二便是洛北城。哪怕是老皇帝那样吝啬的皇帝也只得乖乖掏银子出来修城。

      这城墙见证过熙朝最辉煌的荣光如今也承受着熙朝最没落的夕光,上面染的都是守城之人的鲜血和血肉。

      容曼一边摸着干裂的城墙,一边笑着回头去看叶皓:“叶皓,你觉得我笨吗?”

      叶皓皱着眉头,依旧毒舌的很:“你难道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

      “果然,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笨蛋......”容曼弯弯嘴角,笑容慵懒而妩媚,凤眼里波光潋滟,“所以你这位皇太弟才安心地呆在我的公主府里做管家?”

      叶皓面色微色,却依旧不动声色:“你说什么?”

      “我或者该叫你司夜白?”容曼摸着城墙,语气又柔又软。

      叶皓,或者说司夜白神色不动,只是目光冷冷:“是许愉告诉你的?”他顿了顿,有些冷淡地接着说道,“那她应该也说了吧,你父皇那边已经准备投降了,你回不去的。至于周元真,他虽然不是我们司家的人,但也断然不会娶你或者去帮熙朝。”

      有风吹过,红衣被风吹得飒飒,容曼慢条斯理伸手理了理自己梳好的发髻,她天生了一副娇媚的面容,一笑之下艳美的很:“嗯,我都知道了。我只是不明白,你千辛万苦地把我拐到这洛北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司夜白并不做声,只是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容曼。

      容曼笑着抬头,目光盈盈宛若一江春水,美得惊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有那么一点的喜欢我?”她容色清艳,格外的动人,“明明有千百种的方法,可你偏偏要让我对父皇死心、对周元真死心,让我除你之外一无所有、无路可退。你,可是喜欢我?”

      有的时候,爱就像是一把双刃刀,你握着纵使手疼,可用力的一点的时候也是可以戳伤别人。

      司夜白面色微变,却依旧不说话,只是眼神渐深。

      容曼伸手抱住自己,有些发抖,却是慢慢地低了头:“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很傻。我是周元真杀父仇人的女儿,就算他许诺地再多也定然不会再喜欢我。但我总想着,他总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我受伤,他定然也会难过的。可实际上,我日夜风流,伤的也只是自己而不是他。”

      见她这般形容,司夜白终于还是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揽住她的肩膀:“别哭了。”他不会安慰人,也只能这般说上一句。

      容曼仰头看他,眼前的男人五官俊秀绝伦,虽然神色冷淡,但眼神中却还是掩不住深切的关怀。

      她含泪笑了笑,终于还是仰头吻了吻他。容曼身高不及司夜白,便跳上城墙,坐在城墙上揽着司夜白的脖子轻轻吻着。

      司夜白神色怔怔,似是有些惊喜,正要回抱她,却发现容曼已经仰着身子往城墙下倒去。

      “我很傻的,司夜白。”容曼微微笑了笑,眼泪还留在脸上,第一次看上去有些可怜,“就算知道我死了你也不会多难过,但我还是想要你难过一次。”

      她舒展开长眉,伸开双手,艳红色的衣服在风中飞扬,语气轻柔地仿佛在唱歌:“就算父皇不要我,我也是熙朝的公主,断然不能爱上自己的敌人。要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土上。”

      司夜白的脸一下子都白了,心脏脾胃都搅作一团,痛得鲜血淋漓。他维持着那还未完成的抱姿,几乎不会动了。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和他此生最爱的那个人一起跳下去。

      他还记得,琼林宴上,那个双颊醉红的公主,故作妩媚地朝他眨眼:“长得很不错啊......本宫喜欢你,以后跟着本宫怎么样?”

      那时灯火明亮,可最明媚的却是她醉人的笑涡。

      我也喜欢你啊。终他一生,都没能把这话说出口。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想写一个和爱人一起跳城楼殉国的公主,但写到最后我才知道,像是司夜白这样的人,或者会痛悔一世但却绝不会和爱人殉情的。而容曼既骄傲又软弱,这是她必然的选择。
    篇幅很短,很多故事都在故事背后或者里面。
    比如,周元真的失信,是因为等他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父亲是被老皇帝给害了。他或者痛苦纠结过,但他作为人子,性情果断,定然不会再去和容曼纠结,犹豫过后就娶了许夫人。
    比如,司夜白他身份高贵,去考状元也是为了去做卧底里应外合,立下功劳好在司家立稳脚跟。若不是真心喜欢容曼,他的骄傲断然不会屈身在一个小小的公主府当管家的。可是,他的野心和他的爱情并不相悖。他可以陪容曼一路颠沛但他里应外合帮司家军入玉京时是没有半点犹豫的;他可以陪容曼去见周元真让她死心,但他也不会忘记和许夫人、周元真再谈合作细节;容曼可能是他此生最爱的人,可他痛不欲生之时也不会跟着跳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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