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逍遥（GL）》玄笺

4、第四章

　　夜，临江仙。

　　莫青璃看了一下午的账册，有些疲累，便站起身踱步到窗边，临江仙的地势高，又是在三楼，是以几乎能俯瞰整个都城。

　　国都果然是国都，夜里都是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脑海中却划过一双幽深的眸子，一角素白的衣袂。

　　莫青璃将视线重新转到街道，寻找那个白日走过的巷口，却恍然发觉那间偏门原本属于的那座府邸。

　　是右相府！
　　白日那个白衣女子是……阿珞？她的腿……为何没有人告知她？

　　是师父拦下了消息么？
　　莫青璃无意识地关上了窗，而后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眼神凄迷。

　　“阿璃，用晚膳了。”门外传来青衣温和的声音，莫青璃方如梦初醒，道：“就来。”

　　晚膳莫青璃用得很少，向来爱整洁的她没有沐浴便早早睡了过去。

　　叮叮当当……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青竹风铃声浸漫了午后的校场。

　　日头慵懒。

　　年轻的妻子手拿蒲扇，坐在榻旁低头望着女童，女童同样睁着清澈的眼望向身侧的娘亲。屋外下人偶尔走过，传来细细的低语。

　　“娘，我睡不着。”
　　“汐儿睡不着啊，那怎么办？”王妃装作思索的样子停下了手里的蒲扇。

　　“娘亲抱，汐儿就睡着了。”

　　“可是……汐儿过了下个生日就满十岁了，大姑娘还要娘抱么？莫不是以后要让娘亲抱着汐儿出嫁？”王妃宠溺一笑，还是躺下将心爱的女儿揽在了怀里。

　　“抱着出嫁又怎么了？”孩子嘀咕着，眼皮越来越重，在王妃的怀里嘟囔着睡去。王妃好笑地摇了摇头，也慢慢睡去。

　　醒来的时候英武的男子已在榻边坐了许久，女童将醒未醒的软糯声音：“唔，爹爹怎么才回来，汐儿都睡醒了……”

　　然而红尘变迁，世事无常。

　　“圣旨驾到！靖王接旨。”尖细而惹人生厌的嗓音从前院传来。

　　“阿玥，你带着汐儿再躺会儿。”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靖王低头吻了吻妻女的额，新长出来的胡须扎在女童脸上有微微的刺痒。

　　“管家，你带着汐儿快走。”兵刃相交声从前院一直到后堂。
　　“可是王妃……”

　　“快走，快啊！”女子凄厉的喝止声。
　　“抓住她。”凌乱的脚步声，箭矢声。

　　临江仙三楼的客房里，莫青璃死死攥住单薄的被单，指间关节拧得“咔嚓”作响。

　　“不要——”这次莫青璃大声喊了出来，惊动了睡在隔壁浅眠的青衣，青衣知道莫青璃又犯梦魇了，连外衫都没披径直奔到房前，开始大力拍门，边拍边大喊：“阿璃，阿璃！”

　　莫青璃单手撑着床榻，慢慢直起，几滴冷汗从额际滴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青衣听到莫青璃虚弱的声音：“无碍，我已经醒了。”

　　窗子被大风吹开，夜里的寒风刮进来，窗棂开开合合。

　　莫青璃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她端起桌上的茶盏，猛灌了几大口冷茶，心口不住起伏。

　　“阿璃？”门外青衣轻轻地叩门，又试探着问。

　　莫青璃紧咬下唇，用力捏紧了手里的粗瓷杯盏，吼道：“我说让你滚回去，没听到么？”

　　“砰”的一声，杯子重重砸到门上，碎成数片。

　　“是，主上。”青衣眉拧得愈发紧了，却也只得无奈退下。

　　翌日，又是一个晴天。

　　莫青璃早早便起了床，或者说她一日未睡。

　　莫青璃在脸上易了容，她相貌十分阴柔，即使穿着男装也容易被人怀疑是女子，改换过后的五官硬朗了许多，轮廓也较先前深邃。

　　“青衣，待会陪我出去走走。”一切收拾好之后，莫青璃下楼向正在用早膳的青衣道。

　　途中一个小摊引起了莫青璃的注意，捏糖人的老师傅巧手，栩栩如生。

　　——父王，我想吃这个。
　　——哪个，父王给你买。

　　——就是那个，老爷爷手里的那个。
　　——原来是糖人儿啊，走咯，父王给你买去。

　　——父王父王，多买两个，一个给你一个回去给娘亲。
　　——好，好，我的汐儿真乖。

　　莫青璃连忙低头，飞快地眨落了一滴泪。

　　“老师傅，我要三个糖人儿。”淡淡的声音从上方想起，糖人师父抬头，只见一个神色冷然的少年立在身前。

　　“给，小哥儿。”老人取了三个糖人给少年。

　　少年付过钱，接了糖人便顺着喧闹的街道一直往前走，四周越来越静。

　　最终在一座荒废的府邸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