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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贬斥(二) ...

  •   胤禛闭了闭眼,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来:“去延禧宫!”
      延禧宫?而不是皇后所居住的承乾宫?
      年素鸢向皇后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如此臣妾等……”
      “年贵妃、齐妃,还有那丫头,你们一并儿来罢。”皇后说道。片刻之后,她又摇了摇头,吩咐红锦:“你回去伺候四阿哥,千万别让他惊着了。若是四阿哥醒来,你要立刻到承乾宫来对本宫说,晓得么?不该问的别问。”
      “奴婢遵命。”红锦低眉顺目。

      一时无话。
      胤禛转身离去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是僵的。年素鸢甚至以为,他已经气得不行……
      皇后亲自拉着熹常在,跟在胤禛后头,似乎是害怕她逃跑。
      齐妃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年素鸢身后,看样子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唯年素鸢马首是瞻。年素鸢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眼角余光瞥到熹常在的一瞬间,她便又将其他所有的念头都抛到了脑后。
      先把钮钴禄氏明椒处置了,才是正理。

      夜已经颇深了。
      年素鸢坐在胤禛下首,低头抿了一口茶。她是极想磕瓜子儿的,也想大笑几声,不过碍着胤禛在,她还是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什么动静也没有。
      闲人都已经摒退。
      宫中挂起了珠帘。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带着熹常在走到珠帘之后,干脆利落地剥了她的衣裳。年素鸢分明看见,熹常在的眼中已经带了一丝颤抖和绝望。
      ——不知这一回,她会想什么法子圆过去?

      珠帘之后,嬷嬷惊呼一声,随后连滚带爬地掀了帘子出来,磕磕巴巴地说道:“回、回皇上,回皇后,熹常在她——她似乎果真是——”
      熹常在裹着一件外袍走出珠帘,平静地对胤禛和皇后盈盈下拜:“臣妾污了皇上、皇后的眼,倒真是大错。只不过近日身上忽然起了些疹子,也不知是否是染上了麻疹或天花……”她抬起头来,泫然欲泣,“还请皇上、皇后移步,以免过了病气。”

      胤禛脸色稍稍缓了缓:“哦?”
      即便他知道熹常在可能不对头,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戴了绿帽子。
      无关智商,只是一种可笑的……尊严。
      皇后亦然。

      年素鸢几乎要气得笑出声来,麻疹?天花?好好好,熹常在身上那些个玩意儿都是麻疹,那她双腿之间总有痕迹罢?嬷嬷要为尊者讳?还是要等过后禀报皇后,等皇后秘密处决?
      好好好,既然你执意说自己是“天花”……
      她冷笑一声,故作惊讶:“那可真真是了不得。来人哪,还不快传太医?愣着做什么!”
      熹常在亦道:“臣妾亦自请宣太医入宫,以证清白。”

      胤禛愣了一下。
      皇后亦愣住了。
      齐妃已经目瞪口呆。
      难道说,熹常在果真是染上了什么不得了的病么……

      年素鸢越来越佩服她了。
      三番五次被打入绝境,竟然还能如此淡然,不得不说,钮钴禄氏明椒,的确很厉害,常人难以想像的厉害。
      不过……
      本宫可还留着一个杀手锏未出呢……

      明椒越来越镇定了,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笑意,看向嬷嬷的眼神也有了几丝变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她已经决定,等这事了结之后,让这位看到了一切的嬷嬷——死!
      至于年贵妃方才说的,“四阿哥突然晕厥”,她同样担心得很。不过,还是先将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四阿哥还得好生哄哄,跟上次一样,把过错都推掉,也就是了……
      她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太医很快就到了。
      他心惊胆战地给明椒搭了帕子摸了脉,捻了捻须,神色古怪地看了胤禛一眼,慢悠悠地说道:“熹常在身子羸弱,只怕是染了湿疹。”
      年素鸢几乎要把茶杯生生捏碎。
      湿疹,会在身上长红斑的湿疹,秋冬常发的湿疹!
      好好好,好个熹常在,她果然是太小看她了!
      年素鸢眼底的冷意更深了,她看着明椒向胤禛下拜、哭诉,看着明椒哭得梨花带雨,看着明椒委委屈屈地说自己身子不好又新染了病……
      她扯扯嘴角,扬声问道:“既是如此,太医何不开个方子,给熹常在补补?”
      “这……”太医有些为难。
      “本宫打小儿就喜欢研习医术,只可惜天资驽钝,一直学无所成。还请太医告知,这湿疹的脉象如何?是强是弱?是粗是细?还是细腻圆滑?本宫可好奇得很呢。”
      太医脱口而出:“此脉细弱,已成双,如盘中走珠……”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恕罪。”
      双脉,盘中走珠,是怀孕的征兆。

      太医惴惴不安。
      他本以为是胤禛按捺不住,回宫之后又抱着妃嫔滚了床单。毕竟“三年不近女色”,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太难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更难。但是,他不能打皇帝的脸呀……他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明椒脸色微变。
      胤禛皱了皱眉:“盘中走珠?”他不通医术,又没听妇人们唠叨过,自然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皇后懂了、齐妃懂了。两人早年为了争风吃醋,可没少下过工夫。尤其是妇人怀孕的征兆,更是一清二楚。
      两人的脸色齐刷刷地变白了。齐妃吓得不行,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皇上……”太医连连叩头,“这这这、这本是人之常情……”
      “滚!”皇后霍然起身,当着胤禛的面,指着太医斥责道,“滚!一个字也不准说!否则本宫摘了你的脑袋!”
      太医忙不迭“滚”了出去。再不走,恐怕皇后真会要了他的命。
      皇后附耳胤禛,低声说了两句话。

      “什么?!”
      胤禛此惊非同小可,几乎是用吼的,“太医,把太医给朕传进来!”
      于是,麻溜儿“滚”走的太医又抖抖地被“传”了进来……
      “说,钮钴禄氏可是身怀六甲?”胤禛喝问。
      太医说了声“是”,随后又替自己辩解道:“方、方才……”
      “滚!”
      发话的是胤禛。
      太医麻溜儿地“滚”了,估计也不会再被传召了。
      年素鸢故作惊讶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与齐妃跪在一处。她身为后宫妃嫔,“乍然”听见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自然应该是惊讶且害怕的。

      明椒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小腹,脸色惨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
      明明……

      “钮钴禄氏明椒。”胤禛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倒是给朕解释清楚,朕何时翻了你的牌子?”
      何时……
      明椒心中已经生起了千百个念头。她可以说自己趁着他不备去了养心殿,给他下了药,但这同样是死路一条;她还可以说是太医误诊,拖上一夜,等明天早上另一个太医到来时,她已经把胎儿给拿掉了……但她想不通,她每天早晚都会饮一碗落子汤,怎么就撞了邪,怀上了!
      药都是苦的,除了医者,还有谁能仔细分辨出药的成分?早年福宜就是这么去的,如今年素鸢更要让明椒尝一尝这个滋味!

      “臣、臣妾……”明椒张了张口,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胤禛闭着眼,指着跪在地上的明椒说道:“熹常在贬为庶人,交由宗人府发落!”
      “皇上。”皇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若是让那群碎嘴的人知道了,怕是不好……不妨将她交给臣妾看管着,也好过放出来祸害旁人。”
      明椒再不济,也是四阿哥的生母。将她养在承乾宫,皇后便可慢慢地将四阿哥收养在自己名下。再过个两年,秘密将明椒处死,四阿哥由庶子便嫡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这件宫闱密事也可以就此揭过。
      胤禛阴恻恻地说:“朕嫌她污了承乾宫!”
      他走到明椒身边,捏起她的下颌,冷冷的打量着她,那冰冷的眼刀子一下一下地剜着,直教人心底发颤。明椒犹自不服,一遍又一遍地想着翻盘的办法。她总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翻盘的……四阿哥,还有四阿哥……
      胤禛骤然松开了明椒:“将她丢到辛者库去。”
      她暂时不能死,否则就是欲盖弥彰。

      “皇上!”
      “皇上!”
      皇后与明椒齐齐惊呼,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明椒咬着下唇,目光一一扫过年贵妃、齐妃……
      年素鸢忽然说道:“若皇上与皇后信得过臣妾,便暂且将钮钴禄氏收在西宫如何?”

      “对的对的,西宫!”明椒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西”字,换上一副追悔莫及的神情:“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请求诸位主子宽恕,只请在西宫为奴为婢,好生赎罪……”
      胤禛皱起眉头。
      年素鸢走上前去,低声说道:“皇上,这事儿终究是要遮掩的。事情出在东宫……臣妾失言。若她留在西宫,抹去名姓,还有谁记得她?二则……四阿哥还昏迷着呢。”
      胤禛望她半晌,眉头渐渐舒缓开来:“朕亦嫌她污了翊坤宫!……成了,就养在咸福宫罢,年妃,此庶人就交由你看管,莫要再出什么乱子。”他瞥了皇后一眼,目光之中隐含责备。
      皇后待要再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明椒看年素鸢的眼神很是奇怪,也不知是无奈还是恼恨。她万万没有想到,终有一日,她竟然要靠年贵妃作保,才能留下一条命来。
      不过,只要有四阿哥,未来会如何,还是个未知数呢……

      “你将她带走。”胤禛嫌恶地挥了挥手,看明椒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苍蝇。
      年素鸢应了声是,与齐妃一同告退。
      皇后叫住了年素鸢:“本宫会命人送落子汤去西宫,年贵妃可要好生看着,莫要再出什么乱子了。”
      年素鸢微微一笑:“多谢皇后提点。”

      回西宫的路上,明椒一直是跌跌撞撞的,有些失神,不时喃喃自语,看上去有些疯魔。年素鸢听了片刻,她是在说:“怎么会怀上了呢……”
      嗤。
      年素鸢凑近她的耳旁,低声说道:“怀上孽种的感觉可舒服?”
      谅明椒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年素鸢早就换掉了她的落子汤!那手法、那股狠劲儿……跟当初明椒替换福宜的汤药时,一、模、一、样!
      明椒狠狠剜她一眼,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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