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前][溟翳/白红/血离/凡幽] 秀恩爱，分得快》还魂草

3、第 3 章

　　很久、大概是很久一段时间以后。
　　魔球那边传来的各种声响终于停息了下来。枯木看了看更漏，离天亮只剩两个时辰了。他早已高效率地处理完了夏侯家堆积的事务，现在本来是最宝贵的睡眠时间，却一直没能入睡，原因……原因是不必细说的。总之，现在，既然终于安静下来了，是不是就终于可以补个觉了……
　　枯木给自己揉了揉肩膀，侧身躺到榻上，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却听血手低声说：“对不起，我——”
　　姜世离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事中恢复过来，仍在平缓着呼吸。
　　“没有把握好分寸，伤到你了。”血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伤、伤到？枯木本来闭上的眼睛惊得睁开了。左护法你，对主上有这么暴力？
　　好吧枯木觉得自己不仅不能直视姜世离，连血手也不能直视了。
　　不重点是，他，允许你对他这么暴力？
　　诶，为什么思路会被带到这里来果然是太困了吗……
　　之后是一片含糊的声响，好像是血手把被子展开，为对方盖上。“……属下冒犯了。”
　　枯木无奈地翻了个身。
　　“没事。”那边，姜世离终于说话了，声音却是比平时要疏散得多，枯木不禁想着如果净天教徒们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会是什么反应。“我很好。……你也很好。”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好不好……你们不累吗，为什么还，不，去，睡……
　　“主上……”
　　离得很近的、细密的呼吸声，缠绕在一起。
　　所以现在这是事后还要再说一通情话的节奏吗……你们究竟有没有考虑过老人家的感受。
　　“你伤在小腹，我之前，以蚩尤火灵与那水神之力相抗，虽是驱走了它，也难免有些别的，附带的作用。”姜世离缓慢地说，“所以不用自责。”
　　“原来是这样。”血手依然在用压得很低的嗓音说话，“我说刚才，怎么会控制不住地想要……”
　　“无妨。你刚才那样，我很喜欢。”
　　……枯木觉得，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他突然怀念起失踪了三年的夏侯瑾轩来。比起来，瑾轩他们带来的那点烦扰，真是太甜了……
　　终于，那边两位都不再说话了。只有一些细小得多的声响断断续续，不细想那是什么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睡着了，然而就在枯木即将终于如愿以偿地睡着的时候，只听姜世离听上去很遥远地叹了口气。
　　“走到现在，负了太多人的情义，以后怕还要辜负更多，……负尽故人。血手，当年并肩作战的……我只有你了。”
　　血手沉默了一下，而后用沉稳的声线说道：“我绝不会离开你。”
　　姜世离那边没有发出声音，不知是何反应，血手却又重复了一句：“属下，必一生追随主上。”
　　“……好。好极了。”最终姜世离的回应却是更加简短。
　　好极了那么你们可以睡了吗……
　　天不遂魔愿。
　　“兄弟们丧命，整三年了。血手，我们今天起来，一早就去趟千峰岭。”
　　“……你说不让我支援幻月，是这个考虑？”
　　“是。你一定很想回千峰岭一趟，我们一起。”
　　“……主上。”
　　枯木绝望地，听到了被子掉到地上的声音。
　　然而让他更加绝望的是，又是一小段时间以后，姜世离说，那今天覆天顶上的事务，就暂且交给枯木和唐风……
　　血手的答复是主上你为什么还三心两用说得出话来。
　　姜世离居然笑了，说那你就来，让我说不出。
　　枯木愤怒地从床上坐起。
　　他放弃了睡眠的尝试，并且觉得，他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传说中的，来自世界的恶意。

　　于是早晨起来的时候，夏侯彰心疼地看着二弟那消瘦的脸庞上，又多了两个黑眼圈。
　　“没睡好吗？”夏侯门主关心地问。
　　“蚊子太多。”二老爷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一起吃完饭，然后找借口回卧房，实则是赶赴覆天顶。
　　尽管已经不情愿地做好了接受在教主和护法外出期间与唐风一起协理教中事务的心理准备，但看到血手精神抖擞腰杆笔直地和姜世离一起从大殿里走出来的时候，枯木还是觉得，多亏自己带着面具，才能掩盖住此刻忿忿的表情，以及，黑眼圈。
　　“那么，就拜托两位了。”他出神的时候，姜世离已经向他们交代了任务。
　　“主上放心。”枯木于是欠了欠身，皮不笑肉也不笑地答应道。
　　他看着姜世离带着血手，一前一后地走出大门。
　　血手尊者紧跟在魔君身后，就像这世间最牢靠的守护。
　　枯木看着血手的背影，淡漠地想。当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魔生死相许。
　　那就祝你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接下来的两年时光，忙忙碌碌地就晃过去了。净天教在日复一日地壮大，眼看锁妖塔封印松动之期将至，夜叉大计将成，魔翳觉得就连某些已经习惯却仍然碍眼的事，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所谓已经习惯却仍碍眼的事，指的当然是以教主和左护法之间的事为首的一些事。他注意到唐风已经对他越来越怀疑了，但唐风的弱点他也早已拿捏得清清楚楚，比如行事比较急躁、很少为自己考虑后果。这完全可以作为另一枚棋子，作用是让夏侯韬的身体功成身退。
　　呵，唐风。对姜世离忠心不二又对妻女柔情万千。只是，想要双全？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连龙溟都死了……
　　枯木确实很辛苦也很高效。无论是人界武林首脑，还是净天教的重要人物，他都已摸透了他们的心思与弱点。却还是觉得血手这个半魔相当难以从外界施加影响。这个半魔实在是心思太坚定也太坚韧了，几乎找不到什么弱点——如果最爱吃的水果是雪梨最爱吃的菜是血姜鸭甚至最喜欢的地方竟然是雪石路，不属于弱点的话。
　　但不管怎么说，随着神魔之井被打开，一切这些都将结束。

　　枯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再一次寻找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漏洞。以前这样的事总是他和龙溟一起商议。毕竟一个魔的计划再周密，自己也难以发现盲点。若有两个，事情就好办得多。只是走到这一步，一个顶了两个——
　　他付出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如今对这个计划，已经考虑到了最完美的地步。
　　偶尔的偶尔他会想到被遗落在仙海的瑾轩侄儿。五年过去了，枯木开始有点怀疑，《玄墨客漂流记》会不会真的已经一不小心，就葬身鱼腹了。
　　他正想惋惜一下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夏侯瑾轩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好事是带回了那个黄衣小姑娘，他的完美宿体；坏事则是带回了那个来头不小的谢沧行。也许还有一件不是更坏，但是更烦人的事，就是夏侯瑾轩一行回来的时候着陆在开封丹枫谷，于是，他是和皇甫卓一起来的。
　　于是此时披着夏侯韬皮的枯木看到夏侯瑾轩和皇甫卓站在一起，看到自己的时候开心地叫了声“二叔”，就觉得有种要旧（噩）梦重温的预感。他的头皮隐隐作痛，好吧，这是夏侯韬这具越来越不中用的身体的问题。
　　于是夏侯二老爷慈爱地对侄子的回归表示了惊喜。头脑中则继续盘算着几天后的撬井盖大小事宜。

　　几天后。
　　正如后世某个作家所说，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必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所料起来。谢沧行——罡斩的回归，果然成了枯木计划之外的变数。
　　而且是一个致命的变数。
　　罡斩喊出那句“你的魂我收下啦”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冲着姜世离去的。姜世离手指蓄出火龙，血手也亮出魔化的右臂，没想到的是，罡斩竟径直，躲过血手又绕过姜世离，向他扑击过来。
　　枯木准备不急，被这高强度的一击，穿伤魂体。
　　他强自撑着，指甲深陷入肉里，看着罡斩兵解，看着夏侯瑾轩、皇甫卓带着两个姑娘急匆匆赶来，又看着双方陷入对峙。
　　喜闻乐见的旧友反目，爱恨情仇，狗血大戏。
　　可是他现在只想打开神魔之井。
　　“主上。”枯木怕姜世离心软犹豫，便低声催促道，“大业为重！”
　　“……封印如何了？“姜世离侧过头。
　　“罡斩方才施加的玄印，巩固了原有的封印，但以主上之力，多耗费些时辰，定能将其破除！”
　　“……”
　　姜世离仍未有所动作。
　　虽然一切掩盖在面具之后，但枯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用这么真切的目光看向姜世离。离计划成功就差一步，绝不能再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然而血手就是在这时补了一句：“主上，佯攻蜀山的教众，怕是无法再撑多久了。“
　　”……走。“姜世离最终说道。

　　……枯木知道，当姜世离抛出这种决定的时候，劝说，已经是没有用了。
　　他从没觉得这样厌恶过血手。——即使他害得自己一晚上没睡着的时候，也从没这样厌恶过。
　　听到姜世离的决定，血手一声不吭，率先领命，准备离开。
　　姜世离跟着转过身去，迈出一步。
　　只有枯木仍心有不甘，看着对面那四人。
　　有人冲上来，却被姜世离的火墙阻止。
　　又有人要冲上来，却被自己的同伴阻止。
　　他们仍沉浸在谢沧行兵解的悲痛和愤怒里。悲愤的目光射过来，就像要学那罡斩，在他身上穿几个窟窿一般。
　　枯木心里低沉地冷笑数声。
　　他瞄了一眼站得很近的夏侯瑾轩和皇甫卓，又瞅了一眼走得很近的姜世离和血手。他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你们，都，等着。他心里默默地想，
　　I'll be back.

　　请不要质疑魔翳长老为什么会说英语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熟习人类文化的魔，魔翳长老表示他的涉猎范围当然包括但不局限于炎黄大地。
　　再者说，就连龙幽都会打龟·膏迩弗。
　　其实有些时候，魔翳会觉得龟丞相……好吧小雅，也怪可怜的。首先它作为一只龟，生在缺水的夜叉，也许就已经注定了龟生多艰。然后……龙溟小的时候就喜欢拿他练武，只是龙溟心理成熟得太快，熊孩子期又太短。至于后来的龙幽，嗯，只能说遇上龙幽，算这只老龟命苦吧。
　　最近的龙幽依然在苦练着越行术。而净天教和人类之间的战争一经点燃，就如火如荼。

　　枯木被谢沧行打伤之后，就抛弃了夏侯韬这个身份，制造了一场假死。如果再用这个身体两边奔波，恐怕真要扛不住，也容易留下破绽了。
　　他依然要制造混乱，打开神魔之井。不靠姜世离就靠他自己。
　　他防过了唐风并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了唐风，却没有想到夏侯彰会在这个时候带着满门弟子，上覆天顶为夏侯韬报仇。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枯木觉得自己差一点都要感动了。
　　他杀死了夏侯彰，没有手软，没想到却在夏侯瑾轩的手上功亏一篑。
　　夏侯瑾轩掉到了崖底，应该，一时半会儿，上不去了。于是他心情颇有些复杂地想，有的人等了五年才又见他一面，——差不多也就是一面，然后也许又要等更久了。
　　但事到如今，打开神魔之井的事，却只能筹划从头再来了。
　　他这样带伤筹划着的时候，险些被从天而降的神农鼎擦破了头皮。后来才渐渐得知，这神农鼎竟是血手从蜀山偷得，扔到了魔界。
　　……曾几何时血手竟有了这种能耐？枯木抚摸着神农鼎。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觉得血手没有那么讨厌了，同时又替龙溟愤愤不平起来。
　　后来又得知，血手被玉书和青石锁在了伏魔柱。也许要锁到魔君姜世离被完全净化之后才出来，也许永远出不来。枯木不知道玉书他们是怎么想的，却觉得玉书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即使他抢了当年瑾轩的冠名权。
　　所以说秀恩爱分得快，实在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说起来玉书他们也很讨厌，不过他们至少没有晃在自己眼前……

　　接下来十几年里，摄政王眼前基本上就只有公务、情报、军队们和龙幽。
　　龙幽苦习越行术，终于学成，就赶赴人界。
　　再回到祭都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姑娘和一个少年。
　　一个女娲后人，一个蚩尤后人，还有一个看上去像个凡人，却让魔翳有些不爽地想到了唐风。
　　于是魔翳想，看来也许，他低估了那个“侄子”，也低估了这个外甥。
　　他看着龙幽带着他的小伙伴们走进了九黎祠，并打败了蚩尤后人居家旅行打怪升级必备之炎舞。
　　一个新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完美形成。
　　于是他现身，跟这些孩子展示了自己完美的飘行忽悠技巧，最后他在他们临走前，提醒龙幽偏殿有人等候。
　　是龙幽最怕遇见的那位红姬公主。
　　其实魔翳完全可以找个借口说龙幽不在，把公主拒绝掉。但他还是善意地代为传达了。也没别的，单纯就是……觉得阿幽，不，龙公子，和姜云凡走得有点太近了。

　　龙幽王子和红姬公主的会面，摄政王并不是一定要听的。只是他刚好就在隔壁，房间隔音效果不太好，而他的耳朵又很灵敏。
　　于是他很不巧地就听到了：
　　“我知道你还不能接受我，可是我不会勉强你。”
　　“哪日若是你需要我这条性命，只要你说一句，我也绝没有不给你的道理。云凡，我只求你不要再不理我了，这样我会很痛苦的。”
　　“我知道你不忍心，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所以不管多久，只要能等到你接受我的一天，这辈子我都认了。”
　　以及，
　　“所以说，你也看到了，我没办法接受他以外的任何人。就算是孽缘我也认了。公主，如果可以，能不能请你放过我们？”
　　所以龙幽殿下，你们留在这里，到底是调情的，还是调情的，还是调情的？
　　在公主喊出一串罗刹语跑开之前，魔翳长老先表情凝重地离开了。
　　他觉得他需要一些还神丹、补气散，或者护心丸什么的……
　　云凡，我只求你不要再不理我了，这样我会很痛苦的。
　　幽煞殿下，您假戏真做还挺有一套的，摄政王想。就是小心，别哪一天不小心，弄假成真了……

　　之后的一切，又全都如他所料一般进展。
　　只是又一次毁在了最后的那一个环节上。
　　魔翳神思涣散地想，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继承了龙溟的幸运值……不，应该说龙溟继承了他的。
　　他真的没想到姜世离会，撞过来。看来他不仅低估了他的侄子、他的外甥，还低估了教主大人……
　　他还在想他也许真的不该一时多话，竟去招惹姜世离。可是当时他看着姜世离血手和戾枭，又看着姜云凡龙幽和小蛮，想到自己多年枕冷衾寒、含辛茹苦、苦心孤诣、一魔独撑大局，终于大功告成在即、即将云开见日，就把独自守了多年憋了多年的话开心地说了出来，就……
　　他觉得他好像没法完整地、连续地，回忆和思考了。
　　可是他看到龙幽走过来，他觉得他还必须说点什么。
　　“咳……咳……龙幽……”
　　龙幽叹了口气，低下头，真诚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族人失望的。”
　　既然他如此承诺，那应该，就真的可以放心了吧……
　　只是魔翳一生辛劳，直到最后，还不肯让头脑稍微歇息。
　　所以他开始漫无边际地想了起来，想姜世离往他的湮世穹兵上那一撞，应该不好找了；等人魔封印重新做好，龙幽也应该不好跑了；他还一直没来得及关心，那个叫瑾轩的侄儿到底回来了没；以及，最后，对先王龙溟，他应该再也不用怀念或是什么了……他将终于。

　　END

　　№177 ☆☆☆非常6+1于2013-07-16 17:06:46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