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小春贤

5、第 5 章

　　第二天，肖长山和顾航起得很早，碰巧是星期六，他们要到县里，这一去就是一整天，自然也和把肖城带上，顾航洗漱好之后，来到肖城的房间，这孩子睡得四仰八叉，顾航喊醒肖城，他坐起来揉着眼睛，软糯的声音说道，“航叔叔，今天学校里放假，不上学，我还要睡。”

　　顾航找来他的衣裳，“在车上睡吧，咱们今天要去市里。”

　　肖城打了一个呵欠，乖乖的从床上爬起来，因为实在太困了，他闭着眼睛穿衣裳，胖胖的小指头捏着纽扣，好几次都没有扣上，顾航看不下去了，接过他的衬衣短裤，要他伸胳膊他就伸胳膊，要他伸腿儿他就伸腿儿。

　　衣服穿好，顾航又找来小凉鞋给他穿上，还说道，“幸亏你二叔不在家，要是他见我给你穿衣裳，又该骂我们俩人了。”

　　肖城听他提起二叔，这才睁开眼睛，抿着嘴唇偷笑，又探身在顾航额头上亲了一口，顾航故意用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笑他，“你没刷牙，有口气哦。”

　　肖城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待他穿好衣裳出去洗漱，他们这边刚收拾好，肖长山已经从外面回来，今天修车摊歇业一天，不能没个交待，肖长山在摊上挂了一个牌子说明，顺便在街上买了早点回来。

　　三人吃完早餐，锁上院门，就在巷子前的街口搭车，往县里去的巴士半个小时来一趟，差不多需要坐一个小时，肖城起得早，刚上车就开始睡，因为路况不好，车子有些颠簸，每隔一小会儿他就会被惊醒，顾航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原本低落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了。

　　车厢里都是嘈杂的说话声，不久，又上来一拨儿人，肖长山悄悄握住顾航的手，问道，“等会儿见了你爸妈，你要说些什么？”

　　顾航认真的想了一想，回答他，“还不一定能见到他们呢！”

　　自从他爸妈把他赶出家门，顾航就再没有见过他爸妈，前几年他还会给他们写信，不过他一封回信都没收到，久而久之，顾航也就不写了。

　　不久，车子开进县里，到了汽车站，肖长山和顾航带着孩子下来，出站后，顾航四处张望，他对肖长山说道，“咱们县里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有一点儿变化？”

　　现在全国都掀起一股经济大浪潮，他们所在的城市处于内陆，并且一直是全国闻名的贫困县，如今好几年过去了，依然是老样子，不过再怎么穷，肯定要比他们老家的镇上繁华。

　　肖长山笑了一下，“那是你没仔细看，变化还是挺大的，你没见开小车的人越来越多了，城南还新建了火车站呢。”

　　顾航仔细观察，发觉其实还是有变化的，马路变的干净了，路上行人穿的衣裳也比以往更加光鲜靓丽，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大红色印花的老太太，顾航记得他们上学那会儿，老太太们穿的衣裳不是黑的就是青的，倘若有哪个老太太穿红色还带印花的衣裳，肯定要被人笑话。

　　汽车站的对面是一家超市，肖长山和顾航进去买了好烟好酒，这都是带给顾航他爸妈的，要结账时，超市门口是卖玩具的专区，有好几个家长正在给孩子挑玩具，靠墙的玩具架上放了一辆很大的遥控玩具车，顾城一动不动看的十分入神。

　　肖长山一个大男人，难免有些粗心，在养小孩这一方面，他算是不及格，肖城从小懂事，几乎没有开口要过玩具，有几次肖城把学校里的玩具带回家，还被肖长山训斥过，他的一盒橡皮泥，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肖城没要，肖长山也从来没想过要给他换新的。

　　顾航见肖城看着玩具车，他蹲在肖城面前，问他，“城城是不是想要买玩具？”

　　肖城不说话，低头玩着手指头，却也站在那儿不走，肖长山眉头皱得死死的，他最烦这熊孩子别扭的性格了，“要是想要，就开口说话，要是不想要，咱们就出去。”

　　肖城抿了抿嘴巴，被他二叔训得眼睛有点红，过了一会儿，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他看着他二叔，说道，“二叔，我想要玩具。”

　　肖长山瞪了他一眼，“快去挑吧。”

　　肖城脸上闪过一丝雀跃的神情，顾航牵着他的手到了玩具区，肖城看着琳琅满目的玩具，有些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时间还早，顾航耐心的等他挑选喜欢的玩具，他和肖长山两人站在一旁等着。

　　趁着肖城选玩具的工夫，顾航扭头看着肖长山，不赞成的说道，“你为啥要这么说城城，小孩子么，不能耐心点啊。”

　　肖长山斜睨了顾航一眼，说道，“我要是有耐心，上学那会儿，你就不会三不五时的被我揍了。”

　　他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顾航两眼，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脸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发觉你跟城城其实还挺像，怪不得我每回见了他这磨磨唧唧的性子，心头就会冒出一股无名火气呢，原来是有原因的！”

　　原来，上学那时候，顾航性子温吞，总被人欺负，偏偏肖长山最看不得他这样磨唧的人了，他恨铁不成钢，骂了他不知多少次，顾航一点没改，有时候被逼急了，肖长山还会揍顾航，不过有一点，顾航跟了肖长山当小弟之后，任他怎么打骂顾航都行，但是别人欺负顾航那可不行。

　　顾航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自己没耐心，好像还挺光荣似的。”

　　肖长山当作没听见，他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对肖城扬声说道：“差不得得了，我们还要去找人呢。”

　　肖城一手拿着玩具冲锋枪，一手抱着一辆遥控玩具车，不知道该选哪一个了。

　　肖长山对肖城说道，“只能选一个，快点选！”

　　肖城左右看看，两个都舍不得放手，真是把他难为死了，顾航小声说道，“要不然给他两个都买吧，反正他玩具又不多。”

　　肖长山一脸坚持，“不行，只能选一个。”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遥控玩具车就卖一两百，他得修多少自行车啊。

　　这时，旁边传来哭闹声，原来是爷爷领着孙子来买玩具，那孩子这也想买，那也想买，被他爷爷骂了两句，倒在地上又是摔东西又是打滚的。

　　他爷爷见孩子又哭又闹，怕影响人家做生意，只得将孙子要的玩具都买下来，拉着孙子付钱去了。

　　这边动静闹得那么大，肖城自然也在看，肖长山见肖城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祖孙两个，便挑了挑眉毛，警告道，“你要是敢学，咱们一个玩具也别想买了。”

　　肖城绝对相信他二叔能做得出来，他犹豫了许久，最终下决心买了遥控玩具车。

　　出门之后，肖城要自己提着他的玩具车，肖长山和顾航随他去了，两人提着烟酒，一路找到顾航的家。

　　那房子是政府建的老式楼房，是二室一厅，在过去绝对是县里最好的楼房，随着城市的发展，如今这楼房显得又旧又破，楼道里很黑，堆放着别人家的杂物和蜂窝煤，走进去一股油烟味儿，顾航怕肖城拌倒，一直紧紧牵着他的手。

　　顾航家住在七楼，他从小在九里镇长大，在这儿没住过几天，找到家门后，顾航心里还有点忐忑，肖长山站在一边等着他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顾航才终于抬手敲了敲门，接着，就听到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顾航这傻子，人家都已经应门了，他竟然因为太紧张，还傻乎乎的问道，“有人在吗？”

　　不一时，门被拉开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婶儿，她好奇的望着肖长山和顾航，“你们找谁？”

　　顾航见这人不认识，差点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他开口问道，“请问李金华是住在哪儿吗？”

　　那大婶儿说：“你找李金华呀，他是我房东，他早就把房子租给我们了。”

　　顾航一愣，过了好半天，他才继续问道，“大姐，请问你知道他搬去哪儿了吗？”

　　大婶儿一看就是热心肠的人，他也不问顾航他们是来干嘛的，说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找找地址。”

　　不一会儿，大婶儿拿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顾航他爸妈现在住的地方，顾航道了谢，跟着肖长山一起下楼。

　　顾航他爸妈搬了家，顾航却不知道，这显然让顾航有点沮丧，他坐在楼下的花坛旁边，闷声对肖长山说道，“我就说他们把我忘了吧，你还不信。”

　　这傻孩子很明显是失望了，虽说他嘴里一直坚定他爸妈不会见他，但其实心里多少有点小期待的。

　　顾航挠了挠头，有点迷茫的说，“我有时候会后悔那时跟我爸妈闹的太僵，有时候心里又怪他们不该生下我却又不养我。”

　　肖长山拍了一下他的头，轻声骂道，“要是没生下你，那我不是认不到你了？”

　　顾航一想有道理，忍不住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肖长山挨着他坐下，说道，“你就是想得太多，累不累啊你，既然来了，就找过去问问吧，否则这东西不是白买了。”

　　顾航都听肖长山的，两人重新提起东西，带着小城城，照着纸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