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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燃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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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今天又忙到很晚。
值守神殿的守卫在角落低语着，以敬畏的目光望着那一袭墨袍逐渐行远。
流月城的夜晚一向很冷。沈夜一路走来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若不是缝隙间有零星光亮透出，当真像是一座死城。下了石阶再转过个弯，却看见某处居所竟然又半敞着门，暖黄色的光争先恐后地从房间里涌出来，映亮门前一片。
沈夜径直走了过去。
这间居所的主人此刻就停留在厅中，从门外可以看见他半跪着的背影，祭司袍随意拖在地上。懒得出声，沈夜抬手就想推门进入，却不料发力时听得机括嘎吱一响，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破空飞来！
“小心！”
“你又在琢磨什么了？”沈夜皱眉凝视着那枚骨碌碌滚去角落的木球，忍不住开口问。若不是方才反应得当，千钧一发之际挥袖将它拂开了，明日传出去还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
“呃……弟子见过师尊。”见是沈夜，地上的青年——大祭司沈夜唯一的弟子——谢衣连忙起身，却因为先前跪了太久，腿部血脉不畅，差点又一头栽了下去，“其实只是个普通的小物件，那天我听城中老人说总听不见有人敲门，就想着不如做个小装置，把动静稍微弄大些……”
“迎头一击，这动静也确实够大了。”沈夜忍不住嘲了一句，绕开一地零碎部件在主位上坐下，“怎么又忙到这么晚？门也不关好，是嫌流月城的风不够大？”
“室内通风，偃甲才易于散热，效果更好些。”谢衣老实解释，末了又道，“再说弟子只是在家中研究偃甲，哪里比得上师尊日夜操劳——师尊是才从神殿出来吧？”
“是啊，先前小曦又做了噩梦，好容易把她哄睡着了，风琊又来找我拿主意。好了，我这就回去，你也早点休息，别老这么废寝忘食的。”
其实沈夜也知道这话等于白说。即便是在两人因心魔一事产生分歧，形同陌路之时，那间居所也几乎是整夜整夜地燃着灯，像是要驱散这漫漫寒夜。
可他没料到谢衣会走。
当沈夜终于亲手将他的破军祭司带回流月城时，一切似乎都已经朝向一个不可挽回的终点奔袭而去。那个夜晚是瞳的住所彻夜燃起了灯，沈夜从神殿出来时正看见几个仆役端着东西进进出出，其中偶然能看见大片刺目的血迹。
他的弟子谢衣仰躺在房间正中的平台上，双目紧闭。瞳正在一旁沉思，见他进来，上前简单地行了个礼。
“如何了？”
“若是按常理说，他已经回天乏术。除非……”
明明房间四角燃着火烛，沈夜依旧觉得眼前太过昏暗。于是他低下头，近距离打量谢衣的脸。青年的脸孔因为大量的失血已经苍白如纸，眼下隐约浮现出的惨青更是昭示着最终的结局：“除非什么。”
“如果我将他制成活傀儡，倒也算勉强符合大祭司要求。不知您意下如何？”
“本座以为之前已经交待的足够清楚。”
沈夜冷硬的面孔上瞧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去，临走前似又想起了什么，在门边掷下一句：“对了，顺便将他的记忆都洗了吧。”
“属下遵命。”
三个月后，瞳带来了他的第七号活傀儡。
沈夜端坐在神殿中，从头到尾始终不发一语，像是从未在意。只有在对方屈膝下跪，低声唤他“主人”时，他才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又缓缓松开，最终只是说：“你就叫初七吧。”
“是，主人。”
初七的存在沈夜并未让旁人知晓。即便被清除了记忆，一部分法术与偃术也依旧保存在初七的身上，足以他在平日隐匿行踪。当然大部分时候沈夜还是勒令他老实呆在房中，毕竟还有心魔这个隐患。
小曦的记忆又回到了开始。沈夜终于将她安抚下来后明川又来求见，紧接着瞳的传音鸟也飞了进来。终于忙完了所有事后夜色再一次笼罩了流月城，沈夜一步步走过寂静如死的街道，却在开启自己住所大门的瞬间微微地惊愕了。
房间里燃着灯。他新得到的得力下属正伫立在角落里，见他出现连忙上前行礼，与他同色的袍服安静又服帖地擦过地面：“主人。”
“这灯是你点的？”
“是的，主人。”初七答道，似乎有些不解他的用意，“如若主人不喜，属下明日便等主人回来了再点。”
“不必了。”
沈夜摇头，目光划过初七诚挚的面孔，又很快偏了开去：“你去休息吧，以后就这样。”
他说，这样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