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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

  •   弗朗西斯向出租车司机支付了车钱之后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整理了一下黑色西装的下摆,再仔细动了动自己的领带,踏着有些潮湿的地面走进了墓园。前一天的晚上刚下过雨,整一个城市都是湿漉漉沾染着水汽的,弗朗西斯前一夜并没有睡好,他的音响开了整整一个晚上,来回不停地播放着亚瑟唱的歌,是的,亚瑟的歌,虽然在第二天他要去参加的是挚友基尔伯特的葬礼,但介于此时已经是夜晚,他在挑选CD的时候还是稍稍犹豫了一下。那些是他曾经在学生时代给亚瑟写的歌,很柔和,也比较安静,没有后来亚瑟自己的歌中那么多歇斯底里和悲恸,那时弗朗西斯是如此爱慕着亚瑟,他喜欢他的嗓音,配乐就是弗朗西斯自己来,他就让亚瑟拿着麦唱,他只要负责展露他的嗓音就可以了。弗朗西斯正在听的这一张自制专辑是除了亚瑟和自己外无别人知道的,连基尔伯特与丁马克都不知道亚瑟在组建乐队之前的风格,在夜深失眠的时候听着这张CD令弗朗西斯有种莫名的成就感,那个时候的亚瑟完完全全就是他一个人的,如今呢?他的灵魂归于上帝。
      安东尼奥见弗朗西斯的精神并不是很好,他转头对罗维诺说了些什么之后就从双子身旁走开了,他走到弗朗西斯的旁边,对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摇摇头,安东尼奥看得出他昨晚可能压根就没睡,眼睛下方有青黑色的痕迹,头发也略显凌乱,脸色也并不是特别好,安东尼奥沉默着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两人一同盯着那块刻了基尔伯特姓名、生卒年月还有墓志铭的黑色墓碑看,那碑上沾水,不知是未干的雨水还是露水,弗朗西斯又将目光转移到旁边的两块墓碑上,一块刻有亚瑟的名字,而另一块则是将丁马克与霍兰德写在了一起,他的视线来回不停地在这三块墓碑之间切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安东尼奥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重,却感觉沉甸甸的,弗朗西斯轻轻咳嗽了两声来缓解心里的这种不适之感,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在短短的半年之内他们竟竞相离开这个世界,去上帝的膝边报道,扔下他们在俗世的亲人、恋人与朋友,不知道上帝是否会容忍他们几人的吵闹,音乐与争吵,而想到这里的弗朗西斯不禁微微翘了一下嘴角。
      他听见路德维希开始念起悼词,他用他一贯沉稳且冷静的嗓音念着那些苍白无力的语句,弗朗西斯心不在焉地听着,他觉得换做是基尔伯特本人在这里一定也会觉得无聊透顶,他是个多么惧怕无聊的人啊,就算是在他躺在病床上的那些日子他也尽量会让自己的生活过得不那么悲惨,一刻也不愿意安静,只有在亚瑟和丁马克的葬礼上他才沉默着一言不发,那个时候是真的沉寂,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生气,仿佛他的灵魂也被一起带走了似的,可是在葬礼结束回到病房以后他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那个样子,好像在葬礼上那个惨白着一张脸,僵硬的、沉默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他甚至折腾得比以前更疯,让他的朋友们有种他不会有事、会慢慢好起来的错觉。路德维希的声音俨然已经变成了背景,弗朗西斯扭动了一下他的脖子,他悄悄往左右看了看,伊丽莎白的脸色也十分糟糕,明显是有哭泣过的痕迹,罗德里赫在一旁轻拍着她的肩膀,他的唇微微抿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基尔伯特的葬礼来的人并不多,诺威他们没有来,基尔伯特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是通过丁马克,阿尔弗雷德和马修也没有来,弗朗西斯觉得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与基尔伯特本身关系也不是很大,另一方面他可以察觉得出阿尔弗雷德在刻意回避自己,哦亲爱的阿尔弗雷德,弗朗西斯又在心里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他一定是还在忌惮自己在亚瑟的葬礼上冲他挥过去的拳头,弗朗西斯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把自己从回忆中拖了回来,他眯了眯眼,远方的天空盘踞着大量的云,像是过一会儿仍旧要下雨,他也注意到伊万的未出席,他都差点要将这个人给遗忘了,伊万布拉津斯基,一年前与基尔伯特再次分手后就去了别的国家,貌似是南美的一个什么小国,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些信息根本就没有用。他记得基尔伯特那个时候的样子,用恐怖来形容也不为过,身上有大量的伤口,分布在很多地方,还有手臂上和大腿内侧的掐痕,弗朗西斯发誓自己还看见了他脖颈上的指痕,发红,过了几天后开始变得青紫,然后再随着基尔伯特的逐渐平静而慢慢消退下去。你完全可以去告他对你进行人身攻击,这是弗朗西斯当初对基尔伯特说的,在他第一次发现挚友身上的伤口的时候,对方只是摇摇头,给了他一个难以捉摸的眼神。在伊万拎着行李摔门离开那个家之后,他们中就没有一个人再去联络过这位基尔伯特的前男友,他们知道他有暴力倾向,他们的第一次分手也是因为如此,基尔伯特甚至在医院昏迷了三天,而后来弗朗西斯他们觉得基尔伯特简直是疯了,他怎么能原谅伊万并与他从头来过?弗朗西斯一直觉得他在感情问题上傻,基尔伯特曾对他说他们的命是被绑紧了的,看来如今在这之中陷得最深的也只有他了,他为伊万铺平道路,最后自己走向灭亡。
      伊万不知道基尔伯特患病的事情,他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他不知道基尔伯特在与他第一次分手之后就有失眠,长年依靠吃大量的安定来缓解,他不知道这个表面看上去健康得过头的男人其实身体状况并不是那么好,他所看到的仅仅只是基尔伯特想让他看到的那个他,并不是他的全部。所以他根本就不会知道躺在病床上的基尔伯特会在夜深的时候翻出手机里的照片一张一张看,每一个晚上,当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这么做,他有时会流泪,但更多的时候是面无表情;他也不会知道他在弥留之际拉着他弟弟的手对他说的话,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他扼腕叹息的话;他更加不会知道他曾经花了很长时间如与之谈论“爱情”的基尔伯特的生命,已永远停留在他最美好的时候。伊万坐在他的房子的阳台上晒着南美洲多到不能再多的阳光,他想不起他从哪里来,他想不起那儿的雨水和阴天,他想不起自己为谁谱写了一首又一首的歌,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路德维希的悼词念完了,他抬头看了看这阴沉的天,他按照自己哥哥当时的遗愿放了他的一首歌,他一开始将音量调得很轻,以为那会很吵,但是那却是一首极为安静的歌,没有喧闹的音乐,只有吉他的伴奏和基尔伯特的演唱,曲调缓慢,那是基尔伯特的另一面,安静、干净的一面。弗朗西斯与安东尼奥对视了一眼,而旁边的罗维诺和费里西安诺却显得有些迷茫,这不是他们乐队演奏过的任何一首曲子,但是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知道这是什么,他们同时叹息了一声。
      The Bullet Attacks the Heart,这是伊万写给基尔伯特的第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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